橫濱五條小姐戀愛物語

第2章 我要做晴光的男人

橫濱，郊野，五條宅院，剛下了新年後的第一場春雨。

五條晴光坐在屋脊上，身邊灰黑色瓦片的縫隙間，已有一小叢一小叢嫩綠色的苔藓鑽出來，滾動着晶瑩的露珠。

遠方，金紅的夕陽已到了山巒凹陷處，在薄薄的暮色之上，鋪了一層更豔的霞彩，一直染到她月灰色浴衣的邊緣。

五條晴光微眯着眼，仰起頭，将手中酒樽送到唇邊，啜了一口，在溫暖的夕晖中，“噗嗤”笑出聲來。

她想起了上午跟養父母的談話。

爸爸說，作為五條分家的養女，再過三年，等她完成學業後，就要按照家族世代的規定，前往五條本家，侍奉這一代的家主五條悟。

五條晴光并沒有反對，畢竟她曾經是一個倒在五條宅院門前，不知身世，連記憶都失去的孤女，遵守家規也好，報達恩情也好，去侍奉家主都是應該的。

她原本以為，所謂“侍奉”，不過是到位于東京的五條本家，做做雜事，聽家主使喚，介于家人與侍女之間的身份？

不過，媽媽又隐晦的暗示，除了操持家務，如果家主喜歡的話，她還可以成為他的女人……

據說，家主是一個英俊潇灑，擁有咒術世家五條氏最高天賦——“六眼”的青年，未來也會是咒術界的最強者。

如果，她能被家主看中，并生下一個傳承“六眼”天賦的小孩……

爸爸媽媽的想法真的好笑啊！

身份尊貴的家主大人，又久居繁華時尚的東京，怎麽能看上她一個鄉下女孩？

五條晴光想的是侍奉家主幾年，等他娶了正式的夫人，就請求他們的恩典，放她自由，從此漫游天下，尋找自己的身世。

盡管五條一家對她很好，五條晴光的心底，還是非常在意自己的來處。

尤其是最近，她發現自己的身體、能力，都起了奇異的變化……

忽然，腳下傳來一陣響動，五條晴光起身，走到屋面邊緣，低頭一看，有個瘦小而敏捷的身影，極快的沿着欄杆、柱子，往屋頂攀爬。

“中也？”五條晴光略訝異的呼喚。

那人靈敏的一個筋鬥翻上來，落在她面前。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身材矮小，但五官俊秀，體型精悍的紅發少年，此刻，正用兩道鋒利的，微帶怒意的目光看她。

五條晴光是五條敦一撿回來的，而這個少年，則是五條晴光撿回來的。

兩年前，她到橫濱城采購物品，在擂缽街附近的小巷裏，發現了這個渾身是傷，神志不清的少年。

除了名叫“中原中也”之外，他也忘記了關于自己的所有事。

說不清是同情，還是共情，五條晴光沒有報警，而是大膽的把他帶回了五條家……

五條晴光教中原中也讀書、習武，他很聽她的話，叫她“姐姐”，他們相處的很好，如同姐弟。

但對其他人，中原中也總顯的有些警覺、冷淡，近來還多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傲氣。

比如現在，他的眼神就是不善的。

“你又喝酒了？”中原中也盯着五條晴光手裏的酒樽。

“嗯啊，你要不要來喝一口？”五條晴光朝他搖搖酒樽，眼角眉梢都是挑逗。

她喜歡喝酒，酒量也很好，中原中也的酒量很差，多喝幾口就會醉，而醉倒的他很可愛，随便捏臉摸頭也不會生氣。

于是，五條晴光又伸手到中原中也腦門，想給莫名生氣的他順順毛。

“才不喝！”中原中也頭一甩，紅着臉低吼。

五條晴光這才發覺，他的怒意或許不是來自她手裏的酒。

“什麽事啊？”五條晴光問。

“阿虎說，你答應去五條本家了？”中原中也反問。

阿虎，就是五條分家的世仆虎太郎，平時帶着中原中也做些雜役，是個開朗、瑣屑，孩子心性的老頭子。

“沒這麽快，三年後吧。”五條晴光點點頭，奇怪他怎麽會問起這件事。

“姐姐，你不要去！”中原中也激動的一步踏到她面前來。

五條晴光看見自己的身影，映在他灼灼發燙，宛如有暗火跳蕩的瞳孔中。

咦，他究竟為了什麽事而如此憤怒？

“為什麽？”五條晴光越發奇怪。

“因為，我，我——”中原中也喘了一口氣，嗓門降沉了些，“不想你去，侍奉那個人！”

說到“侍奉”，中原中也的眼中火光又一霎暴漲，面頰透出更濃的紅色。

“哦，家主嗎？”五條晴光釋然的笑了。

這孩子，只是擔心她去“侍奉”別人，會因此受勞累，受委屈吧？

“沒事啊，反正我過去，也只是做一些雜事而已，我現在不也天天做麽？”五條晴光又伸手，終于揉到了中原中也頭發。

她很喜歡他的頭發，濃密，柔軟，顏色很漂亮，使他看上去，也像一頭漂亮而彪悍的紅狐貍。

他從前總是乖乖的給她揉，最多抛過來兩道略微羞澀、不滿的目光。

但這一次，中原中也忽然擡手，扼住了五條晴光的手腕，把人猛拉到面前來。

“喂！”五條晴光有些生氣了。

盡管她性格豪爽，不拘小節，兩人關系親密，平日練武打鬧，肢體接觸也很尋常。

但自從跟五條夫人談話之後，五條晴光總算覺悟到了，自己到底還是個女孩子。

現在，他的五指箍着她的手腕，她的胸膛差點撞進他懷裏。

這麽近的距離，五條晴光可以看見中原中也的喉結，急促而無規律的滑動着，仿佛有強烈的情緒，眼看要失控。

她猛然發覺，撿回來的小孩已經長大了嗎？

盡管身高有些遺憾，但他俊朗的面部已有了硬朗的輪廓，胸膛厚實，臂膀也十分有力，鼻端浮動的，是他夾雜着怒火，野性勃發的男人氣息？

“中也，你想挨揍？”五條晴光沉着臉威脅，掩蓋心頭一晃而過的尴尬。

中原中也呆了一下，倉促後退，在兩副胸膛間拉開些許距離，但并不放手。

“阿虎說，姐姐去本家，并不只是，做雜事的。”他說的有些喘，顯得心急，但又有什麽難以言說。

“哈？這老頭，真多事……”五條晴光虛虛的笑，似乎也懂了。

“不要笑！阿虎說了，你可能，可能要成為五條家主的女人！”

“喂……”

中原中也吼出來後，兩人之間有了短暫的沉默，視線瞟向兩側，都在回避對方。

“咳咳。”幾秒鐘後，五條晴光先開口了，依然笑嘻嘻的，“說什麽呢？我這能算女人嗎？五條家主能看上我嗎？”

她拍拍己身上灰色條紋的浴衣，腳下的大木屐，接着又化掌為拳，很彪悍的在中原中也鼻尖下晃動。

中原中也被迫的又退半步，繼續沉默。

“看吧，在你眼裏我都不算女人，家主肯定也一樣，白擔心什麽呢？真是傻孩子！”五條晴光說着，很豪氣把酒樽送到嘴邊，準備一飲而盡。

“不！”中原中也突然說話，按住她的臂彎。

“什麽？”五條晴光不解。

“姐姐，晴光……”

“咦？”

五條晴光十分訝異，記憶中，這是他頭一回叫她的名字？

叫出她的名字後，中原中也似乎勇氣陡然倍增，一口氣的往下說：“在我眼裏，晴光當然是女人！我，我——”

他胸膛劇烈起伏，架在五條晴光臂彎中的手，都不規矩的顫抖，仿佛非常非常激動，又非常非常不安。

“你怎麽了？是不是生病了呀？”這副模樣，也令五條晴光不安起來，想去摸摸他紅的吓人的臉頰。

但她手剛動，中原中也就驀的喊出來：“我，喜歡晴光！”

呼啦啦——

直沖雲霄的喊聲，把周圍樹上栖息的鳥兒，都驚的四下飛散，也驚的五條晴光手一抖，酒樽掉落，骨碌碌滾下了屋面。

“啊哈，你說什……”五條晴光的耳根處，若有紅暈浮現。

她不能确定，是不是理解對了他的意思。

“我說，我喜歡晴光！”

咔嚓！

中原中也一大步踏上前，瓦片在他腳下碎裂，張開雙臂，要擁抱面前的女孩。

我喜歡晴光！

這句話終于說出口，他再無所畏懼，無所遲疑！

中原中也的指尖才從五條晴光的袖袍拂過，她微紅的臉龐卻飄遠了，又挂上了他熟悉的，但不喜歡的，幾分随和，幾分頑皮，幾分懶散，應付孩子似的笑容。

“中也喜歡我麽，我也喜歡中也呀。我們一直是好姐弟嘛？好了好了，我要做事去啦！”

說完，五條晴光便轉身，從屋面跳下去。

“晴光，別走！”

她身體剛掠出屋面，中原中也就從身後撲上來，五條晴光并不回頭，只是反手拂出去。

她是用上五成力量的，這一拂，至少可以把這冒充大人，不知所雲的小孩推回屋面，又不至于令他受傷。

中原中也是體術是她教的，盡管進步飛速，但制住他五條晴光還是很有把握。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當指尖拂上中原中也手背的一瞬，五條晴光感覺，所有的力量、重量倏忽消失了一般，下墜的速度也變慢了，整個人就像砸進一團棉花，飄飄忽忽的，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

這是怎麽回事？五條晴光感到從未有過的驚恐。

就在這一瞬，中原中也卻極快的撲過來，自上而下抱住她，兩人一同墜落。

當後頸碰觸到地面的細草時，五條晴光并沒有覺察到高處墜落的疼痛，而是宛如花瓣疊着花瓣，異常柔軟的飄墜在地。

五條晴光錯愕的目光中，是中原中也近在咫尺的臉龐，他依然抱着她，覆在她身上，氣息相聞，卻沒有重量？

他不肯放開她，也不敢壓着她。

“中也，你……”五條晴光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這段時間，我發現我有了新的能力，好像可以控制重力？所以我，我可以——”

中原中也像是很激動，又像是很羞赧，短暫頓折後，低下頭，把臉埋進五條晴光的發際，“可以保護晴光，你不用去侍奉家主，更不用怕任何人。”

頰邊輕輕一燙，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在那裏，大膽而膽怯的飛快親了一下，但這輕細而陌生的碰觸，卻令五條晴光渾身為之一震。

“你給我起來！”她猛力推出去。

“啊？”中原中也的身體飛起，落地後踉跄好幾步才穩住。

盡管他面紅耳赤，呼吸粗重，雙手局促的不知往哪裏放，但雙眼仍直直的凝視着五條晴光，無比期待的等候她的回答。

五條晴光卻不急不慢的起身，像在考慮什麽事，擡起頭時，唇邊又挂着柔和懶散，雲淡風輕的微笑。

“你變強了，中也。”

“嗯！”中原中也受到鼓舞，眼睛驟然發亮，用力點頭。

“但是，并不只是身手了得，就算得上強大，稱得上真正的男子漢。”

“那，在晴光心裏，要怎樣才算得上強大？算得上男子漢？”

“就像——五條悟那樣？咒術界的最強者，‘禦三家’的家主，有力量，有地位，被所有人仰視，這才是女人心目中仰慕的男人吧？中也，你還只是個孩子。”

五條晴光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把視線轉開，擡頭望向遠方，像遺憾，又像憧憬似的嘆了口氣。

從中原中也的角度，可以看見她微微泛紅的面頰和耳根，和微微翹起的唇角。

她是在想遠在東京，那個“有力量，有地位”的男人嗎？

他胸口驟然發燙，如同渾身血液湧上來，他不能接受被晴光輕視，不能接受她認為他不如那個男人！

“我會比五條悟更有力量，更有地位，跟受人仰視！我不是孩子了，我，我要做晴光的男人！”

中原中也用盡力氣，把埋藏心底的願望喊出來，激動的沖向五條晴光。

她健美婀娜卻飄遠了，這次連指尖都碰不到她的衣袖。

“晴光！晴光！”中原中也被迎面風來，吹起一大片紛揚的草屑撲在臉上，遮住視野。

清新蓬勃的草葉氣息中，傳來五條晴光的爽朗的脆笑聲，“那好吧，等你長大了，成為橫濱最有力量，最有地位的男人，再來跟我說這些話吧，哈哈哈——”

“晴光！”中原中也拔腿追趕，卻一腳踩上了什麽。

他低頭一看，是剛才五條晴光拿在手裏的酒樽？

中原中也遲疑了一下，彎腰撿起，只見白瓷的杯口，有半枚淺淺的紅印。

她用脂粉了？

在他印象中，姐姐，不，晴光是極美麗的，但從不用脂粉飾物打扮自己。

難道，是因為要去五條本家，才想讓自己變的更美麗？繼而得到家主的喜歡？

中原中也驀的收攏五指，異常用力的把酒樽扣入掌心，直到鋒利的樽口硌着皮肉，有了疼痛的感覺。

晴光說的對，女人都喜歡強大的男人，而現在的他，根本沒有資格跟五條悟相比。

上天所賦予的強大的異能，不是讓他在這裏就認輸的！

他要成為橫濱的最強者，然後——

成為五條晴光的男人！

這天傍晚。

虎太郎叫住了從廊下走過的五條晴光。

“小姐，小姐，你看到中也了嗎？”

“沒有啊，怎麽，你找他？”

“是啊，飯菜都涼了，我裏裏外外走找遍了，都沒看到他人影。這小子，到底跑哪裏去了？”

“他麽——”五條晴光側頭，面帶微笑，目光越過青灰的圍牆，牆外的樹叢，投向藍天白雲外的更遠處。

“變強大了呀，本來就該去更廣闊，更有趣的地方……”

三年後。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啓，三萬字以前不定時更新，三萬字後會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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