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兒科有個巨帥的◎
已經是深夜十點了。
上午找衣服太匆忙,行李箱被翻得一團亂。顧笙一件一件地折疊整齊,拿出來的護膚品也都重新裝回去。周黎安就捧着塑料盒在沙發邊吃馄饨。
馄饨打包過來已經放了一會兒,這時候有點膨脹了。看起來并不好看,但周黎安并不在意。
就着塑料勺子一口一個。
他吃東西很快,卻不會發出聲音。很快就吃完了。
顧笙扶着膝蓋站起來,看了一眼沙發那邊的人。
那人背對着這邊,正微微低着頭在吃客房服務剛送來的食物。濕潤的頭發此時已經半幹,烏黑地垂下來,氤氲的眉眼中一團霧氣。睡袍漏出來的皮膚在燈下白得晃眼,隽秀又流暢。朝着顧笙這邊的脖子上,幾道鮮紅的抓痕。
顧笙眼睫一抖,讷讷才說:“謝謝你。”
“嗯?”周黎安側頭擡眼瞥過來,眼神很安靜,卻又偏偏讓人骨頭發麻。
“謝什麽?”冷清的夾雜一絲倦意的音色,頭皮更麻了。
顧笙噎住,迅速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總之,就是謝謝你。”
其實這麽晚過來找他,兩人如果發生什麽,她也有心理準備的。只不過周黎安選了先吃混沌,這件事就理所當然被放一邊,顧笙心裏松了一口氣。
周黎安不說話,顧笙也不敢多看他,拖着行李箱匆匆往門口走:“那你先忙,我就走了。”
身後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直到門關上才消失。
顧笙長籲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眼套房厚重的金屬門。周黎安這樣的人,跟她不是一個世界的。短暫的交集已經算是運氣不錯,長久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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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個車,顧笙匆匆回了新住處。這幾天她太累了,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肉/體上。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顧笙倒在床墊上就睡着了。
陸雁舟送完林青青回來,第三次掏出手機,依舊沒有動靜。
已經第三天了。
他皺了皺眉,将手機插了線扔在牆角充電。拿了套睡衣去浴室。門一推,浴室裏一股夾雜了潮氣的黴味空氣撲面而來。
陸雁舟一愣,第一次聞到浴室裏有黴味。
瞥了眼洗衣機旁邊的竹簍子,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還在。微濕的浴巾皺巴巴地挂在架子上,刮胡刀扔在洗手臺上。大理石地面殘留着水漬,今天的浴室看起來狹小髒亂了很多。
默了默,陸雁舟将新換下來的髒衣服扔進了竹簍。
屋子裏安靜得過了分。明明平時顧笙在的時候,話也不是很多,但今天就是家裏有點太安靜了。
心神不寧地洗了澡出來,他又拿起手機看。
顧笙的對話框已經被壓在很下面,不往下面翻都找不到她。對話還停留在好幾天前,顧笙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分手。心裏一股慌亂湧上來,陸雁舟心裏的不安漸漸放大。以往只需三天,顧笙就會憋不住給他發消息的,這次沒有。
想了想,他還是沒有給顧笙發消息。
二十多年的習慣不是那麽容易改變的,顧笙愛他早就成了本能。陸雁舟不相信顧笙會放棄他,她說的分手他也沒有放心上。那只是顧笙憤怒之下的口不擇言,他們都快結婚了,能分什麽手?
心裏這麽想,陸雁舟卻從通訊錄裏找了謝思雨。
說起來,他,顧笙,還有謝思雨,三個其實是一起長大。他們三個人住同一個小區,讀書的時候又是同班同學。按理說三個人應該都很熟。但謝思雨跟陸雁舟就是那種對頭,見不得彼此好那種仇人。兩人從小到大争第一,争顧笙的喜歡,謝思雨總是争不過陸雁舟。
陸雁舟又是個特別高傲的性格,謝思雨讨厭他,他當然也不會喜歡她。要不是顧笙在中間充當緩沖劑,兩人電話都不會留。
謝思雨接到陸雁舟電話有點震驚:“你找我幹什麽?”
一開口就噎得陸雁舟皺眉。
忍了忍,陸雁舟盡量平和地跟她溝通:“阿笙還好吧?”
“?”謝思雨被他問得莫名其妙,頓了頓,火冒三丈:“她好不好,你來問我?陸雁舟,你這人搞不搞笑啊,到底你是她男朋友,還是我是她男朋友?你的女朋友怎麽樣你問我?”
陸雁舟被她噎得難受,也沒辦法心平氣和:“算了,沒事,這兩天你多照顧一下她。挂了。”
說完他就挂了。
謝思雨看着嘟嘟挂斷的電話,無語又生氣:“煞筆。”
這兩天,她莫名其妙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也不知道哪個大嘴巴胡說八道,科室裏幾個護士以為陸雁舟是她的結婚對象。都在跟她隐晦地提,陸雁舟帶女人去婦科看病的事。
謝思雨有點無語,解釋了好久陸雁舟不是她的結婚對象,是她好朋友的男朋友。
不過,顧笙身體沒出事吧?怎麽看病也不跟她說聲。
本來想打個電話問問,但一看時間,十一點半,就沒打。思來想去,她又回撥了陸雁舟的電話。謝思雨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素質是有的,但對陸雁舟的時候就不多。
電話一接通,她開擴音罵。
陸雁舟那邊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
不過也沒反駁,心裏的不安反倒少了很多。謝思雨的态度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顧笙。她罵他,說明顧笙還在乎他。陸雁舟于是心安理得地去睡了。
顧笙不知道謝思雨因為她的事大晚上打電話罵陸雁舟。她決定振作,就制定了計劃。每天早上五點就起來練早功。嚴格控制飲食,調理身體機能。新房子的練功房還沒改裝成,但顧笙做基本的動作也可以暫時克服一下。
做了熱身,她就開始放視頻,扒動作。
回國這四年,她真的懈怠了很多。《綻放》這支舞确實有難度,但對顧笙這種經過幻影舞團打磨的舞者并不算太難。全部動作記下來只需要看一遍。
沒有鏡子,顧笙先跟着音樂只盲跳一遍。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王妃予的話給她造成了壓力,第一遍的最後一個動作沒收住,她猛一下摔到地上。
顧笙反手一只胳膊撐住了地面,雖然沒摔傷,卻給顧笙造成了非常大的沖擊。
她愣愣地看着地面,這個動作如果是以前她來做。根本不會摔倒。不僅不會摔,甚至會因為高難度而創造出獨屬于她顧笙的美感。可是剛才,就在剛才,她下盤沒穩住。要不是柔軟度還在,估計會傷到韌帶。好久,她氣喘籲籲地坐在地上,握着水瓶的手控制不住地顫。
比起四年前,不僅僅是體力下降了很多,最大的問題是她舞蹈掌控力變差。她以為在群舞中游刃有餘,能力沒退步,結果只是試了一遍獨舞,一下子就暴露出來。
心裏的悔意像潮水般一點一點湧上來,顧笙心中泛起驚濤。汗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顧笙一口氣将水喝完,起身去換衣服。
後悔也沒用,不想輸得太難看,只能一點一點把基本功再練回來。
沖了個澡,簡單地做了三明治裝上,鎖門去舞團。
來到舞團時時間還很早。看門的大爺也才剛來,看到她有點驚訝。
顧笙閑雜完全沒有了閑散的心情,《綻放》收尾的動作居然真的像李瑩瑩說的那樣沒穩住。這對顧笙的打擊是致命的,幾乎打碎了她所有的不以為然。
練了一遍,兩遍,三遍。
顧笙跳到第三遍已經轉不動了。她的體力飛速流失,汗水浸透了舞服。
顧笙心裏知道過猶不及。就算練舞也得循序漸進。但強烈的震驚和着急想要回到巅峰狀态的心情讓她沒辦法理智,跳不動了也在繼續跳。
“跳不動就別跳了行嗎?”李瑩瑩那令人心煩的嗓音響起,“你看看你這個狼狽的樣子。”
她雙手抱臂,靠在門口,諷刺地看着顧笙。
李瑩瑩這人雖然嘴賤,嫉妒心強。但也是團裏最勤勉的人。她天賦不如王妃予,卻足夠勤奮。每天到舞團最早,離開的最晚。一來就看到顧笙在練功房。
第一遍第二遍的時候,忍着沒說話。第三遍,看顧笙跳的太差才忍不住:“我還以為你多強呢……”
本來她對顧笙是抱了很大的敵意的,DWC冠軍的頭銜多吓人?
“走吧,沒什麽好看的。”李瑩瑩不想看了,叫上學妹走,“ 曾經幻影舞團的首席獨舞哎,啧啧,也就這水平。”
學妹們的目光落到顧笙的身上,聳了聳肩,跟着李瑩瑩走了。
顧笙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坐在地上,沒擡頭。雖然李瑩瑩說的是事實,顧笙還是被她刺得心髒擰成一團。
這天顧笙沒早退。一直在舞團待到天黑才走。
無數次告訴自己慢慢來,她還年輕,才二十五歲。只要辛苦些還能再練回來。但走出舞團大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鼻酸,紅了眼圈。心裏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顧笙擡頭看了天空。意識到心裏依仗并為之自豪的東西正在褪色,那一瞬間的難過得無以複加。
回到家,顧笙把自己關在浴室裏好久,眼淚順着花灑的水不停地往下流。
不知道哭了多久,頭暈目眩的顧笙才收拾心情,去附近的超市。
哭,沒有用的。
後悔,更沒有用。
自作自受,她除了承擔,就只能想盡辦法去補救。
好在顧笙這些年雖然劃水,但将近二十年的基礎還是很牢固的。本身又是天賦型選手,大量的練還是能彌補的。她告訴自己體力也能提升,控制飲食就好。
這種隐蔽的難受,讓顧笙好多天徹夜難眠。
新租住的房子附近設施配備挺完善,附近就有一家超大的超市。
顧笙拖着推車,不停地往裏面加東西。
接下來十天,她會封閉訓練。《綻放》這支舞,盡自己所能跳到最好。李瑩瑩的那些話,她不想再聽第二遍。顧笙骨子裏的勝負欲還是有很強的,否則當初也不會在人才濟濟的幻影沖到首席。
剛走出超市,在超市門口遇上了一個熟人。
明明跟林青青沒有正式見過面,但是人群中,顧笙總是一眼就認出她。
林青青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臉色慘白,精神有些恍惚。她的旁邊站着一個人。手裏提了兩大袋食物,好像才從超市出來。她在打電話,不知道電話那邊說了什麽,表情陰沉。
“……只要我一天不簽字,我們就還是合法夫妻。你在國內的資産我就有資格支配!威廉我告訴你,我還在,那個狐貍精就永遠見不得光!“
她一邊哭一邊威脅說:“她還在上大學對吧?我知道她的學校在哪。你再逼我,信不信我讓她畢不了業!”
“姐,姐,你小聲點。”
那男生注意到顧笙的目光,尴尬地扯林青青的胳膊。
林青青情緒激動,完全聽不進去:“你告啊!你大可以告我!是你出軌,又不是我……對,是,我的身體是出了點問題,但你結婚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顧笙面無表情地看着,甚至有點想笑。陸雁舟心中完美無缺的白月光,其實也就是這個樣子。
後面的她沒聽,提着兩大袋子食物就走了。
回到家,顧笙給自己煎了牛排,榨了一杯鮮果汁。
慢慢切着牛排,她忽然發現自己好久沒想陸雁舟了。過去幾年,只要空下來她就會想陸雁舟在做什麽,會琢磨做什麽飯能讓他多吃一點。
拿起手機,今天為了專心練舞,手機一天都保持關機狀态。
開了機,上面有一條未接來電來自謝思雨。
顧笙給謝思雨回了個電話。
謝思雨很快接通。
早上的微信,顧笙一起來就回了。已經解釋過她沒有婦科病,去看婦科的是林青青。不過那時候謝思雨估計是沒醒。現在電話一接通,謝思雨就急忙問這事。
“我不太清楚。”
那天在醫院撞見兩人後,顧笙沒有再見過陸雁舟,陸雁舟也沒有跟她解釋過。
“你怎麽能不問呢?”謝思雨要被顧笙氣死,“哎傻子,那是你男朋友哎!你領了證的男人!他背着你陪前女友看病,還幾次都陪着,你是死人嗎你不知道!”
“已經分了。”
顧笙突然的一句話,給謝思雨搞不會了:“你……啊?”
“我說,分了。”顧笙咽下嘴裏的牛排,一字一句,“思雨,我想通了。”
謝思雨沉默了。
雖然一直在罵她豬腦子,腦子裏全是水,逮到機會就勸分。但沒有人比謝思雨更清楚這麽多年,顧笙愛陸雁舟有多深。從初中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放棄過。突然這樣,她鼻子有點酸:“那領證的事情呢?我記得你說,五月二十號領證的。”
“沒領,”顧笙放下刀叉,“他那天陪林青青,一夜沒回。”
謝思雨一句國罵沖口而出,髒得一點素質都不帶有的:“這狗東西居然這麽對你,你怎麽不給我打回去!你這死丫頭怎麽就這麽包子,給我砸碗啊,砸桌子啊,砸椅子,砸那狗東西的腦袋,你沒長手嗎!她林青青得婦科病,你不還被車給撞了嗎?!“
“哎喲氣死我了,哎喲我這暴脾氣……”
謝思雨氣得她要心髒病發了:“你就這麽灰溜溜地忍了?”
“沒,我打了他一巴掌,搬出來了。”
“啊?打他,打的好。等等,你搬出來了!你能搬哪兒?”謝思雨更氣了,“你在帝都一個熟人都沒有,你能搬哪兒去!”
從撞見陸雁舟陪林青青去醫院到現在,顧笙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謝思雨這麽說,她忽然就破防了。顧笙在電話裏壓抑的哭,抽噎着,變成了嚎啕大哭。
謝思雨本來還想再罵她兩句,被她哭得心酸:“你現在在哪兒呢?”
顧笙說了現在的地址。
謝思雨什麽話也沒說,打了個車,直奔顧笙的新住處。
新住處離十院還挺近的,打車只需要十五分鐘。謝思雨拎了四罐啤酒和一袋炸雞,一進來就四處看。顧笙就跟在她身後,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謝思雨笑了一下:“沒什麽,你這房子租的挺好的。”
四罐啤酒扔地上,咚咚的幾聲響。
也不管地上幹不幹淨,謝思雨盤腿往地上一坐:“分了也好,分了再找個更好的。我們醫院優質男不少,高材生更多,改天我給你介紹一個。陸雁舟那狗東西不是狂嗎?讓他後悔去吧。”
顧笙:“……我現在沒心情。”
“看男人還要什麽心情?”謝思雨白了她一眼,開了啤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治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認識新男人!最近兒科來了個巨帥的醫生,改天跟我去見見?”
“我這幾天很忙……”
“姐姐,你家離十院,打車只要十五分鐘。”謝思雨一錘定音:“這樣吧,這周末我們院搞團建,你跟我去。”
作者有話說:
謝思雨真是姐妹身,媽媽心。操碎了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