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楊劍在一番仔細觀察和反複琢磨後，發現要逃出去實在難于登天，為了安全起見，最後竟是只好決定用上一個最笨的法子——挖地道！
由于楊劍和母親無法再次碰見，這個地道必須由兩部分組成：第一部分是由劍舞所居住的群芳苑通往楊劍的房間；第二部分則是從楊劍的房間通往猛虎派之外。
第一部分倒是好辦，這段距離本就不遠，劍舞終日在群芳苑也是無事，可以自己動手，薛子煦和青蓮也時常前去幫忙——薛群就算再怎麽防範他人進入群芳苑，也沒理由不讓身為兒媳婦的青蓮去探望自己的婆婆。
真正麻煩的卻是第二部分。楊劍白天仍舊繼續幹着各種苦活累活，只有抽出晚上的睡覺時間來辛勤勞作；薛子煦就算能偶爾去幫他一下，但為了不讓父親起疑，他怎麽也不能整天往一個勞工的房間跑。更何況，猛虎派很大，要挖通直通外面的通道本就十分不易。
心力交瘁的楊劍忽然開始十分懷念和柳淩霄一起監視蕭水仙的那段時光。那時他也同樣會犧牲睡眠時間，可有了柳淩霄的分擔與陪伴，一切的一切就不再顯得那麽辛苦疲累了。他這時才終于悔不當初，發現自己辜負了一個多麽好的女孩！
有多少最麻煩最困難的時光，都是柳淩霄陪自己一起度過。
如果只是為了自己的錢，那些事她完全可以找各種借口不去參與，又怎麽可能肯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可是後悔早就已經來不及了。這一次，他只有獨自一人承擔一切。
楊劍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不懈地挖啊，挖啊，挖啊……到了後來，他已是麻木地重複着手中的機械動作，幾乎是連一點想法也沒有，一句話也不會說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楊劍終于在那條長長的隧道盡頭看到了藍天白雲和一縷陽光——他知道，他成功了！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
在薛子煦的幫助下，楊劍終于和母親相會在了自己的房間裏，然後他們母子二人，還連同着青蓮，一起離開了猛虎派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二十多年來頭一次來到外面的劍舞，看着碧樹翠草，潺潺小河，不禁激動得淚流滿面。
而青蓮的心中卻滿是不舍——那個地方就算有她再多不堪的回憶，可是那裏有她摯愛的薛子煦。只是，她再沒有理由留在那裏，也再沒有理由當他的妻子了。
至于楊劍，對于要回辰龍教這件事，他心頭可以說更是百感交集。
三個人各懷心事默默地走在路上，卻忽然都為路邊的白骨森森而赫然一驚——這條小路原本罕有人至，在這裏做什麽通常也沒人知道，而這些人，想來都是薛群為了練劍而殺害的無辜過路行人！
“……可惡！！”劍舞這才知道自己竟然一點都不了解在一起了二十多年的丈夫——他比自己想象當中的還要可怕百倍！他要對付的遠遠不只是他所憎恨的人而已！他已經完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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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楊劍柔聲安慰道，“惡人總會有惡報的，我想老天爺一定會制裁他。我們還是快些回家吧，爹還在家裏等你。他已經等了很多很多年了。”
“嗯，劍兒你說得對。”劍舞向兒子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青蓮似乎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吞了回去，只和劍舞母子一起繼續趕路。
當三人終于踏進闊別已久的辰龍教，提前得到消息的衆人已經在門口迎接他們了。劍舞自是立刻撲進了一直苦苦思念的愛人宇文濤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而楊劍和青蓮，都怔怔地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以及她手中五歲左右的小男孩。
“淩霄妹子……”青蓮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等我們回來的。呵，你還是那麽漂亮，一點都沒變。”
“青蓮姐姐，你也一樣呀！”柳淩霄也笑了笑，把小男孩放了下來，柔聲道，“君兒，你爹爹終于回來了……快到他那裏去吧！”
“爹爹！！”小男孩興高采烈地撲向楊劍。
“…………？！！”楊劍只得姑且抱住他，一臉的驚愕地看着柳淩霄，“……你說……你說他是我兒子？！”
“是！”柳淩霄臉上盡是甜蜜的笑容，“老天爺真是對我太好了，雖然我們之間只有一次，但我還是順利地有了你的骨肉。他叫楊盼君，就是盼君歸來的意思……呵呵，劍哥哥，這個名字是不是挺文绉绉的？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厲害了？”
“……淩霄，你……”楊劍的眼圈早已經紅了，“……你真覺得這是幸運嗎……有了我這樣一個混蛋的孩子……”
“嘻嘻，你現在也知道你當年有多混蛋啦？不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就好啦！……哈哈，我也一口氣說了好多文绉绉的話！沒辦法，現在要教盼兒讀書寫字，自己都不懂怎麽行呢？”柳淩霄仍舊毫無陰霾地笑着，“劍哥哥，有了君兒當然是我最大的幸運，這六年以來，有他陪着我，我也就沒那麽孤單了。”
“……六年……是啊，已經六年了……”之前聽母親和青蓮告訴自己這時間的驚人流逝時，楊劍還毫無真實感。直到看着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得那麽大了，他才終于深刻地體會到了這一切。“……君兒，讓爹好好看看你，好好抱抱你……”楊劍淚眼朦胧地緊緊抱着兒子。
“爹爹！君兒好想你啊！”楊盼君這時也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我老是問娘，為什麽平哥哥和瑩妹妹都有爹爹，我卻沒有……爹爹，你再也不準離開我了！你也要陪我捉迷藏、抓蝴蝶，還有玩好多好多有趣的游戲……”
“……好……好，我絕不再離開你們母子……我以後一定好好陪你玩，好好補償你……”楊劍哽咽着回答。他忽然又發現了一個問題，“……誰是瑩妹妹？”
“呵呵，是我和上官大哥的女兒。”楊劍耳畔響起了宇文菁的聲音。
“……！”楊劍這才注意到，宇文菁也已将長發挽成了發髻，俨然已一副為□的模樣。
宇文翰笑道：“大哥，你想不到自己昔日的未婚妻已經嫁作□了吧？你看！瑩兒就在那裏！”他指了指遠處一個穿着大紅裙子、霎是漂亮嬌俏的小女孩，“她是不是長得很好看？還好她不像某個男人婆一樣從小就沒個女人樣。”
宇文菁只是笑了笑，并沒像當年那樣反唇相譏。已為□為人母的她，倒是也端莊穩重了不少。更何況，宇文翰是在誇她的女兒，她聽在耳邊，實在是甜在心裏。
“的确很漂亮呢~”楊劍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向才只兩三歲的宇文瑩，然後對上官卓康和宇文菁微笑道：“真是恭喜你們了。兒女雙全，還是哥哥帶妹妹，這樣真是太完美了！”
柳淩霄抿嘴笑道：“劍哥哥，你不用羨慕他們，我也再給你生個女兒，好不好？”
“好好好，當然好！”楊劍笑着連連點頭。
正在這時，他們的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十分溫柔的女子聲音：“……那個……我……”
“…………？”衆人望向聲音的主人，大多數人都覺得是張十分陌生的面孔。
只有宇文翰一個人一聲驚呼：“小柔？！你怎麽會來這裏？！”
薛子柔輕聲道：“大哥說爹很可怕，非要我跟着娘一起離開猛虎派……我就一路跟到了這裏來……”
“……什麽？！”楊劍愕然，“你一路上一直都跟着我們？！那你怎麽不跟我們打聲招呼？”
“…………”薛子柔臉一紅，道，“我一直都騎馬追着你們的馬車，可是又一直追不上，總是差那麽一點點……”
楊劍聞言更是詫異，“那你叫我們一聲不就好了？！既然都能看到我們的馬車，稍微聲音大些我們一定能聽見的啊！”
青蓮笑着幫她解釋道：“我這小柔妹子還是那麽害羞，不好意思做這種不矜持的事情呢！”
“……哈哈哈哈哈！！”宇文翰忍不住大笑起來，“小柔你真是太可愛了！！”
“………………”薛子柔的臉頓時更紅了。
“呵~”楊劍笑看着宇文翰，“你春心動的樣子也很可愛啊。看來我們真是合家團圓了，恭喜恭喜啊！”
“……誰春心動了？！”宇文翰頓時也臉一紅，“恭喜什麽？！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嘻嘻，現在的确只是朋友而已呢。”薛子柔腼腆地笑了笑。
“哦~~你說‘現在’啊~~”楊劍意味深長地一笑。
上官卓康轉頭對正帶着妹妹玩樂的兒子喝道：“平兒，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帶你妹妹過來招呼你楊叔叔他們！”
“……啊！！楊叔叔回來了？！”已是十多歲俊俏少年的上官平聞言，驚喜之下一時也顧不得妹妹了，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環顧了一圈，卻好奇地問，“……嗯？楊叔叔在哪兒啊？”
“哥哥，你等等我呀！”才只兩三歲的上官瑩也連忙跟了過來，同樣将衆人打量了一圈，“誰是楊叔叔呀？”
“………………”楊劍這才發現與家人團聚的喜悅，已經讓自己差點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自己之前在路上雖然已經向家裏修書一封，簡略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讓大家作好心理準備。可他如今亂發下遮掩的模樣，只怕比最壞的心理準備還要讓人難以接受。“……君兒，如果爹爹長得很可怕，你會怕爹爹嗎？”
“不會呀！爹爹長什麽樣子呀？”天真爛漫的楊盼君沒有其他人那麽多顧慮，當即便伸出小小的手去撩開楊劍的頭發。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在他稚嫩的心中還沒有那麽多對美和醜的判別标準，所以仍舊是咯咯笑着，“原來爹爹臉上有那麽多疤呀！”
“…………！！”其他人卻都是猛然一驚。
“……哎呀，楊叔叔，對不起！”懂事的上官平深深地向楊劍鞠了個躬，“我剛才不是故意要惹您傷心的……”
“呵呵，沒關系。”楊劍見兒子并不害怕自己，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算落了地，對上官平溫柔地笑了笑，“要不是我這樣已經沒人能認出來了，早就被薛群發現了，這次的計劃又怎麽可能成功呢？”
“嗯，劍哥哥，你放心，”柳淩霄也沖他溫柔地一笑，“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對你的心意都不會改變。”
“淩霄……”楊劍一手還抱着兒子，另一手再也忍不住将妻子一把摟在了懷裏，“……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唯一能對你說的，只有這三個字……”
“才不是呢！”柳淩霄卻笑着搖了搖頭，“我更想聽的是另外三個字！”
“好！”楊劍深吸一口氣，“淩霄，我愛你！我這六年以來一直一直都愛着你！支撐着我一直堅持下來的信念，除了救出娘之外，就是我還總是隐隐抱着奢望，能回到功成身退，回辰龍教和你團聚……”
“……劍哥哥，我也愛你……我也一直一直都愛着你……”柳淩霄在丈夫懷中綻放出了最幸福的笑容。
這時，宇文濤和劍舞也總算是從重逢的狂喜中略微清醒了一些。
宇文濤走過去拍了拍楊劍的肩，眼中含淚地道，“劍兒，爹有千言萬語想跟你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所以，爹最後只能說一句：爹以你為傲！”
劍舞也道：“娘也以你為傲！”
“呵，爹，娘，你們別這麽說。”楊劍笑了笑，“我才是以你們為傲。要不是你們當年有沖破世俗觀念結合在一起的勇氣，世上又豈會有我的存在？”
“………………”青蓮沉默地看着他們一家團圓的溫馨場面，心中卻泛起了一陣苦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