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山雞篇
五十二
戚定風一直在孫府外頭等候,有那麽幾次,他幾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沖進去的念頭。他雖看不見裏頭的場面,可孫府上頭那陣陣詭異的黑雲卻看得真切,十分擔心阿花會受傷。
直到天都快亮了,阿花才從裏面出來。戚定風立刻上前關切的問:“如何?可有受傷?”
“我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有事!”一見到他,阿花嘚瑟的小尾巴又要翹起來,只字不提幾次險些不敵的事,将自己描述的如何如何英勇。
戚定風看他精神不錯,料想确實無大礙,一顆提着的心索性放了下來。反正太陽也快亮了,兩人也沒回家,繞路去了城外山上踏青。
一路上阿花的嘴就沒閑過,不停地叽叽喳喳說個沒完,戚定風向來不多話,只默默地聽他講,偶爾應和一兩聲,阿花就很滿意了。
随着天邊第一縷微光乍現,他們也走到了山上。阿花嘟囔着抱怨:“我明明可以用法術帶着你上來,只要一瞬就可以到頂,你為什麽非得用走的?”
戚定風聽了他的話,轉頭微微一笑,沉聲問:“用雙腳親自一步一步爬上來,豈不是更有趣?”
“哪裏有趣?”阿花撇嘴,“慢騰騰的。”
戚定風不語,帶着他在山頂的亭子裏坐下。彼時太陽已經躍出了地平線,顯現出一整個火紅的輪廓,林間的晨霧映被映照的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恍若仙境。
阿花從前在山上沒少見過日出,可他從不覺得那有多好看,對他來說太陽永遠都是一個模樣,不明白早晨的和傍晚的有何區別。
或許是戚定風凝視着晨陽的表情實在寧靜,阿花漸漸地也隐約體會到他的心境,再去看那輪火紅的太陽時,竟真的覺得比方才美了很多。
兩人并肩坐在亭子裏,山澗空無一人,往下看就是茫茫大霧,仿佛塵世間維餘他們兩人。阿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戚定風,他想也不想就握了上去。
戚定風本來心緒難平,腦中回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感到手心傳來一陣溫暖。他不用低頭看都知道是誰,而他也默默地回握住,與之十指緊扣。
其實不是不知道這樣的行為不正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平川男孩子。他們兩人同為男子,有許多次過分親密的靠近已經越過了那條線,平川或許不懂人間的規矩,可他是知道的。
戚定風有時根本無法深想那些舉動背後的含義,可有時又無法自拔深陷其中。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渴望着平川的依賴于親近,盡管這也許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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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那次燈會上平川調侃的言語,可只能将那當做戲言。一個不谙世事的少年在懵懂的時候說出來的話,又怎能當真呢?
若他當真,豈不可笑?
戚定風默默地想着。他今年算來也二十四了,尋常男子在這個年紀孩子約莫都到了上私塾的年紀,可他仍舊孑孓一身,除去陛下遲遲不肯賜婚,而他也常年鎮守邊關之外,也與他自己的選擇有關。
他這一生注定不會太平,不是戰死沙場就是毀于政鬥,又何必連累一個好人家的姑娘。
所以,即便他察覺到了心底對平川的那點念想,戚定風也從未打算戳破,更不想再近一步。他比平川年長,當想得更長遠些。
阿花不知他的那些想法,對他來說眼下這一刻就是他最快樂的時候。他和戚定風的手緊緊扣在一起,那種滿足感是任何事都不能取代的,哪怕他跟人打架贏了也比不了。
他們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的老高了。山下的桃花開得層層疊疊一簇一簇,滿目絢爛,阿花一路歌唱着蹦蹦跳跳順着石階往下走,再不覺得這山路煩悶。
“以後我們還要來!”他站在臺階上回頭,對着身後的戚定風粲然一笑,“好不好?”
戚定風心神一晃,竭力穩住自己,點頭道:“好。”
得了肯定的回答,阿花別提多開心,轉過身又繼續往下跳,無憂無慮的像個孩童。
第二天,阿花才想起來要去看螺螺。螺螺家的那位賀公子還在備考,阿花就帶着他出來玩,可螺螺一直不太開心。
“是為了那個叫雲煙的凡人?”阿花想了想,又說:“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數,仙人說了許多遍了,你總不會忘記吧?”
螺螺一臉憂傷,“我知道。可是……他是我的好朋友。”
“可他死了啊。”阿花不解,“凡人都是要死的,早晚都一樣。”
聽了他的話,螺螺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凡人和我們不一樣,死了就是死了,就算輪回投胎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如果你家将軍死了,你也能無所謂嗎?”
阿花臉色微變,氣勢洶洶的叉腰道:“不許你胡說!”
“我家将軍才不會死!”
螺螺撇了撇嘴,“提到将軍,你比誰都着急。”
“那、那不一樣!”阿花想為自己辯解,話到嘴邊又發現不知說什麽,半晌才垂頭說:“好啦,是我說錯了。”
“誰叫咱們就喜歡跟凡人待在一起呢?”
螺螺晃神,忽然問他:“你是不是也喜歡戚定風啊?”
“當然喜歡啊。”阿花一口答道,“不喜歡我跟着他幹嘛?”
螺螺一臉高深莫測,像是過來人般上下打量着阿花,“我說的喜歡,是那種喜歡。”
說完,他湊過去在阿花耳邊嘀咕了一陣。阿花聽完先是茫然,而後明白了什麽,整個臉都紅了,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下來:
“你別瞎說!我才、我才沒那麽想呢!”
螺螺才不信:“不信你可以自己試試。”
阿花蹲在原地刨地,腦子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