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田螺篇
二十六
中了進士後,賀觀棋在京中的名聲水漲船高,每天登門拜訪的帖子堆得老高。甚至還有人請了媒人遞了婚書過來,要将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并許上了萬貫家財的承諾。
這種“榜下捉婿”的事很常見,以往也不是沒出現過有些大戶提前派了家丁護衛在榜下蹲人的情況,直接把相中的人強行帶走。雖然聽上去有些驚悚,但實實在在發生過,畢竟需要改換門庭的家族實在是太多了。
“又是這些!”螺螺收拾着手上一沓的拜帖嘟囔着抱怨。他識字确實不多,可卻認得那些媒人送來的婚書,而且裏頭還夾着姑娘的畫卷,這些天看多了他難免心生怨言。
“真要是看重你,怎麽以前不見他們找你?還不是因為你中進士了,他們才下手!”
他說得憤憤,賀觀棋卻笑了:“螺螺生氣了?”
“當然生氣!”螺螺扔下那些帖子坐過來,滿臉寫着不高興:“我當然生氣啦!”
“你以前過得那麽艱難,怎麽不見這些人上門提親,現在知道來了,誰稀罕!”
賀觀棋湊前在他唇邊輕輕一吻,似笑非笑:“不是因為有人給我提親?”
他的話讓螺螺的臉紅了,他輕咳兩聲試圖為自己辯解,可話到了嘴邊又想起什麽,忽然理直氣壯起來:“不、不行嗎?”
“你都有我了,難道還敢跟別的女子成親?”
賀觀棋唇邊的笑意加深,逗趣似的道:“自然不敢。”
“家有嬌|妻,子徽怎麽還能留戀外頭的野花?”
螺螺別開臉,遮掩臉上的羞澀,不肯去看他,讷讷的說:“你知道就好。不過,我才不是什麽嬌|妻呢!我是個男人!”
“都是那些人讨厭,我每天都要收拾那麽多的帖子,煩也煩死了。”
賀觀棋将他拉到懷裏抱住,下巴在螺螺柔軟的發絲上來回揉蹭,嘆息般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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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道就是如此殘酷,在未成功之前,誰敢将寶押在一個窮書生身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舉薦我的那位趙大人那樣有一雙識人的慧眼的。”
“嚴格說起來,我們這些寒門學子就和商鋪裏待價而沽的貨物沒什麽分別。你只需看開些,這沒什麽。”
螺螺知道他的意思,卻仍然不能釋然:“可是他們天天這樣,我怕打擾你讀書。”
“無妨。”賀觀棋放開他,随手撿起一張拜帖丢到紙簍裏,淡淡的說:“這些帖子我一個都沒有回過,再過些日子,他們也就知道了我的意思,慢慢就無人登門了。”
“雖說放棄一個賀子徽很可惜,但天下英才熙熙,不缺我這一個不識趣的,自有大把的人願意接他們的‘好意’。”
事實也正如賀觀棋所說,大約半個月後,那些熱情登門的帖子慢慢的少了,看來是發現了賀觀棋無心接應的事實,轉而投向其他舉子。
螺螺和賀觀棋的小院終于又恢複了平靜。他照舊每天悠閑懶散的吃吃喝喝,賀觀棋也整日埋頭讀書,為來年秋闱做準備。中了進士後,他現在月月有俸祿,養一個螺螺不成問題。
現在的日子好極了,螺螺懶洋洋的在院子裏曬太陽,腦中沒來由的閃過一個詞。
“歲月靜好。”
他半眯着眼趴在桌上,差點又要睡過去。頂頭的太陽忽明忽暗,似乎被一陣飄來的烏雲遮住,他打了個哆嗦醒了。
後背一陣發涼,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盯着他看。螺螺回頭,身後空空如也,只有一扇木門,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
他撓撓頭,暗道莫非是錯覺,不死心的又看了一圈,還是沒發現任何異常。
頂上的太陽重又顯現出來,剛才那種陰森森的感覺也消失了。螺螺只以為是自己睡迷糊了,打着哈欠把晾出來曬的書一一搬回屋子,打算跑去好好睡個午覺。
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雲煙好幾天都不來找他玩,以往那家夥趕也趕不走,三五不時就來煩他,雖然說話不中聽,可對他卻實打實的不錯,吃得喝得買了一堆。
反正這些天也清淨了,螺螺想着去找他。昨天他才從阿花那裏搶了個新鮮的小玩意,是個會自己跑路的小木馬,他得意洋洋的跟自己炫耀,說是他家将軍親手做的,被他搶來玩幾天。
雲煙肯定沒見過,螺螺自信滿滿的想着。
賀觀棋擔心他一個人出門遇上壞人,尤其那孫鴻蹇還心懷不軌,于是他放下書本陪着一道前行。雖然孫鴻蹇其實并沒做什麽壞事,但賀觀棋仍舊提防得緊,就怕出了意外。
孫鴻蹇現如今不住書院了,他生了場大病,早就搬回府養病,聽說就連這次春闱都沒能參加,看來确實病重。
他們兩人慢悠悠的走到孫府門口,螺螺很禮貌的跟守門的小童說明來意,笑眯眯的等着雲煙出來。
小童聽完他的話遲疑了片刻,然後低頭小聲說:“你說的是那位小哥哥呀……”
“他已經死了,你來遲啦。”
螺螺臉上的笑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