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向量
解決了糟心事的林歡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又恰巧第三節 才有課。
她難得睡了個好覺，白皙的皮膚上氣色比起之前明顯好了不少，一掃之前的倦怠。
走進辦公室時，林歡覺得連空氣裏都充滿了清甜。
當天晚上林歡在蘇訣的陪同下，花了些時間将整件事情交代給司弘毅。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必須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和司弘毅簽訂授權委托書，後續的所有手續才都合法。
蘇訣就安安靜靜坐在林歡身邊，看着她吃完外賣後緩過來不少的臉色，心下才安了不少。
他偏頭看過去，林歡坐在椅子上，條理清晰地将物證和錄音仔細囑托給了司弘毅。
在律所的燈光下，林歡鴉羽似的眼睫似是被撒上一層淡淡的金粉，襯得整張臉白皙又細嫩。
待所有的事安排下來，回到家裏，林歡整個人直接累癱了，連頭發絲上都寫滿了疲倦二字。
不過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口一直郁結在心中的惡氣出了後，林歡臉上終于難得有了些笑意。
天知道這些天她是怎麽忍受着這個變态的騷擾。
比起這個，另一個更讓林歡在意的是蘇訣陪她的那個晚上。
她搖了搖頭，将冗雜的思緒清出腦海，有些事情不能多想，想了容易自己難受。
林歡把原來辦公桌上早已枯萎的鮮花悉數扔進了垃圾桶，又給自己桌子旁邊一盆綠蘿順手澆了點水。
看着辦公桌前恢複了之前的清新，林歡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她眼光一掃，看着桌子角落的加濕器會心一笑。
片刻後，看着煙霧袅袅盤旋在桌邊，林歡滿意地從抽屜裏拿出教案。
今天是收教案的截止日期，托李雪瑩的福，她這兩天忙前忙後，剩了兩課的課後反思到現在還沒有寫。
素淨的白色鋼筆在林歡的手中飛舞，娟秀的字跡在教案本上展現。
等到把兩課的教案補完，她才回過神來，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過去了四十分鐘。
她摸過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刷了下朋友圈。
李岩的微信早在很久之前就被林歡扔進了黑名單，林歡手指放在李岩的微信界面上，直接點了删除好友。
删了李岩的微信好友，林歡打算連帶着把李雪瑩也一并删了。
別人什麽态度都和她無關了。
她點進李雪瑩的朋友圈，讓林歡詫異的是，李雪瑩的微信上面已經顯示了注銷。
林歡回想了下，好像今天從進學校大門開始就沒見到李雪瑩的影子。她轉過身去，想要找個人問問情況。
蔣邦看見林歡終于将眼神從自己教案上挪開來，悄悄沖林歡眨眼暗示。
林歡看見蔣邦給自己打暗號，心下發笑，伸手拿過自己的教案，走到他旁邊。
還沒等她問，蔣邦就鬼鬼祟祟湊到林歡面前，拎起自己的教案來遮着嘴巴，悄聲道：“你聽說了嗎？李雪瑩居然主動去辭職了！”
一邊說，眼神裏的興奮和激動簡直按捺不住。
林歡：“……”
她讪笑一聲，默默轉開了話題。
她伸手指了下蔣邦拿在手上的教案，問道：“蔣老師，教案需要我順便幫您帶過去嗎？”
蔣邦教地理，傳說中的文科中的理科，思維像指南針似的，一撥又回到了原點上。
他正想要教案遞給林歡的檔口，猛地瞥見自己剛才上課蹭的一手的粉筆灰。
蔣邦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趕緊抽了張紙把手上的粉筆灰擦掉些許，才把自己早就寫好且又檢查了一遍的教案遞給林歡。
林歡眼見着他的動作，愣住了一瞬。
之前加了齊夢微信，她每天像個小黃鹂似的和林歡分享辦公室裏的家長裏短。
托她的福，林歡對辦公室裏每個老師的大小事宜都有所耳聞。不過雖然說傳八卦，但大多時候都點到為止。
也沒誰一天有那麽多閑心思和閑時間去盯着別人的生活。
林歡聽說蔣邦家裏條件不好，整個縣就他一個人考上了重點大學，家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幾個弟弟妹妹。
別人都是被迫成為伏弟魔，對待原生家庭充滿嫌棄和鄙夷。
蔣邦卻不以為意。
他覺得如果當時父母沒有那麽辛苦打工掙錢給自己念書的機會，就算他成績再好也是白枉然。
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在這個社會上确實是寸步難行。
現在蔣邦自己有能力了，他寧願每個月自己少吃點用點，也要多給父母寄些錢回家，在讓父母減輕壓力的同時，還能讓弟妹也有機會讀書。
讀書或許是辛苦的，但是通過讀書一定是讓他們這樣的普通人能過得比較好的最快方式。
不抵平日裏林歡一個買包的錢，卻已然夠蔣邦的父母在即将到來的冬天安置一床稍好一些的被褥和電熱毯。
林歡笑笑沒說話，面上絲毫不顯嫌棄，連忙接過了蔣邦遞給她的教案。
和李雪瑩、李岩他們那樣看不起人的不同，林歡對于蔣邦是欽佩且敬重的。
很少有人能夠像蔣邦這樣心甘情願孝順自己的父母。
多數人把原生家庭視作骨子裏帶着的拖累，可人人似乎都忘記了，若非家裏父母的辛勤付出，大概也沒有本人今天去嫌棄原生家庭的資本。
她順着将辦公室裏衆人的教案依次收了放在門口的茶水櫃上。
點了點數發現還差了一本。
林歡對照着辦公桌和教案仔細檢查了一番，最後走到了蘇訣的辦公桌前。
蘇訣的教案被他和教材一起好好安置在了辦公桌的最左邊，林歡将蘇訣的教案從書下抽出來的時候，被蘇訣夾在教案本裏的教學反思掉了出來。
和其他老師的習慣有所不同，蘇訣總是習慣在寫完當課的教學反思後再進行課程細節的反思。
有時候是便簽條，有時候是一張打印出來的文檔，上面歸納着學生不易掌握的難點和重點。
林歡看見那張掉出來的“同課異構”教學方案，想起以前在他們遇見不能理解的題目和知識點時，蘇老師總是會換着不同的方法來幫助他們理解和掌握。
當時九班的每個學生都覺得蘇老師的腦子就像哆啦A夢的百寶箱一樣，教學方法層出不窮還有趣。
現在林歡看着被自己拿在手裏的教學方案，一絲名為感動的情緒充斥在心間。
哪裏有什麽天生的“神奇老師”，只是有人在他們都早已熟睡的深夜，在一遍又一遍研究着那些枯燥乏味的知識點。
她認真把蘇訣的教學方案紙片塞回教案裏，翻開的一面正巧是蘇訣剛寫完的教案。
幾年前，蘇訣的字鋒利又遒勁，幾年後的現在，林歡終于又有機會見到蘇訣的字。
紙張上的字體飄逸又灑脫，沒了以前的緊縮感，每一個字都伸展開來，大氣又美觀。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她缺席的這些年裏，蘇訣竟然也會用鋼筆書寫教案了。
林歡難得生出一絲時光變遷的感慨。
她瞟見上面的課程标題——向量，數學差生的基因讓林歡整個人九月如臨寒冬，抖了又抖。
簡直和之前做的那個噩夢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數學這東西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重，奈何教數學的那個人，實在是長得很對的起觀衆。
搞得林歡雖然害怕數學，但每天又隐隐期待上數學課。
她記得自己六年前也是在學向量這個單元的時候，經常搞不明白這幾個東西怎麽繞七繞八就能得到最後的答案。
在學這個單元的時候，她沒少往蘇訣辦公室跑。
那天數學課剛要下課，結果因為司弘毅他們幾個好學生的提問，蘇訣又講了一種解題思路。
還沒等林歡理清楚第一種思路，人家司弘毅又對第二種解題思路進行了優化，得到了第三種解題方法。
林歡看着自己草稿紙上卡住的第一種解題思路的第一步：“……”
總有一種她出廠設置沒帶腦子的既視感。
等衆學霸們指點完數學的江山，構建好新一片的數學世界新大陸時，上課鈴聲早就從預備鈴打成了正式鈴。
課間休息沒休息成，數學題也沒搞懂，林歡悻悻将草稿本夾在練習冊裏，看着班上那幾個還在滔滔不絕的學霸，眼神幽怨。
看見楊美人進了教室，林歡才把自己最喜歡的語文書放到桌面上來。
楊美人教他們語文，教齡高，她身上那股文字沉澱的清幽感讓林歡很是喜歡。
跟着語文老師的腳步，林歡暫且的放棄了一下她糟心的數學。
下課鈴聲把林歡從王勃霸氣恢弘的《滕王閣序》中揪了回來。
想起自己上節數學課的正事還沒做，又實在割舍不下那句“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林歡在心中将那幾句默念了幾遍，在感嘆王勃的才華橫溢和筆下實在令人悵惘的世界後，任命地拿起自己的數學練習冊和草稿本。
路過司弘毅桌子旁邊時，她故意無視了司弘毅投來的殷切目光，直到走到教室門口才背過身去向他做了個鬼臉。
林歡掐着下課鈴聲來到辦公室，裏面的老師基本都在上課，辦公室裏除了蘇訣之外竟沒有一個人。
林歡規規矩矩敲了門，在聽見蘇訣道了句：“請進”後才邁進辦公室的大門。
蘇訣看見林歡手上拿着的練習冊大致明白了林歡過來的緣由。
他接過林歡手上拿着的草稿本，果然不出他所料，上面只寫到第一種方法的第二個步驟。
題目上的關鍵詞一個沒漏，分析也很到位，就是在寫了一個解字之後就像喝斷片了似的無從下手。
他擡手掩住上翹的嘴角，輕聲咳嗽一聲後，将自己的教案從教材下面抽了出來，放到距離林歡近一些的地方。
工整又遒勁的字跡映在林歡的眸中。
蘇訣伸出手指，在一衆筆記中找到和林歡本子上相同的那種解題方法。
他幹燥的手指指腹在那個地方輕輕劃上一個無形的圈，牽動着林歡的注意力。
“你看這裏”，蘇訣轉而拿起紅筆，在自己的教案上徑直将那道題目的最核心點圈畫起來。
與林歡在練習冊上的圈畫如出一轍。
他看着林歡有些茫然的表情，循循善誘道：“你找到了這道題的題眼，證明你聽課很認真，只是數學的邏輯需要你發散思維，同時聯系我們這個單元學過的知識，甚至是更早之前講過的知識點。”
溫柔如春風的語句像是三月般的春風，吹開了塵封已久的土地。
林歡看着蘇訣教案上被他圈畫起來的“題眼”，順着蘇訣的引導，一步步聯系之前學過的知識，把所有和這道題有關的聯系全部寫在了旁邊。
雖然過程跌跌撞撞，好在她最後還是寫完了第一種解題方法的後續。
蘇訣深知教會一道題不如教會她思考的道理，因而只是在一些重要的節點處給林歡一點提醒，剩下的全部交由林歡自己去思考。
女孩做出答案後，仔細地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
又把計算過程工工整整謄抄了一遍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才把工工整整的計算過程展示給蘇訣看。
她揚起眼來看着蘇訣，眸子中是按捺不住的激動。
蘇訣看見她的表情，毫不可查地勾了唇。
他把林歡遞到自己面前的筆記本轉了個方向，放在自己攤開的教案旁邊。
橘紅色的教案本和被林歡包了淺綠色書皮的筆記本放在一起，似是盛夏最美的光影。
除了剩下的幾種林歡望塵莫及的解題方法，第一種方案，兩人的計算步驟，如出一轍。
至于第二種方法，林歡深表無能為力。
蘇訣也不為難她。
她揚起因為成功解題興奮不已的紅撲撲臉蛋，向蘇訣露出個甜甜的笑，連帶着酒窩裏都盛滿了笑意。
林歡認真向蘇訣道了謝，抱着自己的作業本就打算離開。
年少時的高興總是來的猝不及防，一道解開的數學題，又或是老師一個贊許的眼神……
蘇訣在林歡快要跑走前叫住了她。
他在林歡錯愕的眼神中，把她的作業本拿了過來，在娟秀的解題步驟後面，認真寫下一行字：
記住思維，運用邏輯，數學永遠不會辜負你。
落款的最後，是一個簡單又可愛的笑臉表情。
作者有話說：
小天使們麽麽噠~ 愛你們mu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