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糾葛
林歡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又擔驚受怕，把自己整個人攤開來還是第一次，後知後覺的尴尬氣息袅袅包裹了她。
蘇訣定在那裏，靜靜看着林歡，他是真沒想到林歡會敞開心扉，哪怕林歡敞開心扉的那一瞬間更像是緊閉的蚌殼微微張開的一道小口。
但那也是萬分難得了。
最後還是蘇訣口袋裏嗡嗡作響的手機拯救了尴尬的兩個人。
蘇訣拿出手機，回頭看了眼林歡後便招呼着人往回走。林歡走在蘇訣身側，覺得好像她和這個人之間的關系又近了些。
兩人前後腳回到辦公室，不止高鑫和齊夢，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把頭壓得低低的，看上去是真的像在認真辦公的模樣。
主要是剛才李雪瑩接到電話沖出去的那一刻實在是稱得上兵荒馬亂，衆人誰也沒見過她那副失了魂似的模樣。
環顧整間辦公室，就林歡和蘇訣不在自己座位上，而且兩個人都沒有課，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現在看見兩人前後腳進了辦公室，他們的好奇心已經要沖出宇宙了。
林歡看見衆人別扭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帶着剛才的惡心都被洗刷幹淨了不少。
她拿過那杯還沒來得及喝完的咖啡，坐進辦公室裏的沙發上，笑得明媚又動人：“大家有什麽想問的就直接問吧。”
原來放飛自我的感覺是這麽爽。
平日裏一聲不吭的王揚帆雙手杵着自己的辦公桌，問了大家都特想知道的那個問題：“你把李老師她侄子怎麽了？”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老在的老師，看李雪瑩這種伎倆已經很多次了，只是這次是唯一一次和他們原本設想有那麽大出入的。
林歡将杯中剩餘的咖啡一飲而盡，轉而拿了張紙巾在嘴角摁了下，随手将杯子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聞言只是笑的人畜無害：“沒怎麽，就是把他送進去了。”
要起訴讓他鐵窗淚的那種。
只是這話就沒有說出口了。
辦公室裏一瞬間沒了聲響。
這話不能細想，越想越覺得爽。
高鑫悶着頭笑的肩膀都在抖，辦公室裏一個平日裏不怎麽說話的物理蔣老師蔣邦沖林歡豎了個大拇指。
“可能你來的晚不知道”，剛才沖林歡豎大拇指的蔣邦笑道：“李老師從進這家學校開始和同事的關系就不好，我們都不大待見她。”
說完蔣邦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李雪瑩從來寧大一中就自诩老資歷，仗着自己有幾分關系，在學校裏動辄給人擺譜，還經常亂點鴛鴦譜，道德綁架年輕的那些老師。
對高中老師來說，高考成績本身就是最硬的硬指标。
一個老師的能力好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學生的成績成正比。
別的不說，李雪瑩教的幾個班，平均分每次都能比別的班低8分左右，也就仗着她那點關系，不然寧大一中早就想解聘她。
平日裏她自以為和別人的關系好的不得了，經常做些越界的事，搞得大家每天在辦公室裏都不自在。
林歡聽完，有點納悶。
按理來說，她和這位李老師沒有什麽過節，不管是耍大牌還是擺譜，她表現出來的還是比較像那麽個職場新人的樣子，謙虛好學還好說話。
怎麽說都不該是這種劇情走向啊！
蘇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批改試卷，幾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落盡了他的耳畔。
像是聽到了林歡的心事一般，蘇訣擡手捂住嘴輕輕咳嗽一聲。
幾秒種後，林歡的微信發出“叮—”的一聲響。
【蘇訣】：那天你進來面試的時候，是不是見過她？
被蘇訣一提醒，林歡結合了前因後果，終于從記憶的角落裏扒拉出那段被她忽略不計的小細節。
那天來面試，林歡買了喝的随手拿在手上。
在進學校大門的時候，保安讓她打電話給負責聯系的老師，沒有老師帶領外人是不能進學校的。
林歡和保安說了半天沒說通，她實在沒辦法只能打電話給一中的楚校長。
楚校長一聽是林歡，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讓林歡在學校門口等他一會兒。
林歡挂斷電話後，翻動着自己手上的試講材料，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自顧自上手徑直拍了下林歡的肩膀，問她道：“哎，你是今天來面試的老師啊？”
林歡将眼神從筆記本上挪開，上下打量了下站在面前的女人，只是淡淡應了句：“嗯。”
她壓根沒見過這個人。
沒曾想，只是一個字的回答，就讓女人像開了話匣子一樣，竹筒倒豆子般叨叨道：“小姑娘我跟你說啊，來這裏教書你得找好後門，關系不硬的都進不來，他們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你。”
一語話畢，女人停頓了片刻，語重心長道：“我在這家學校教了幾年書，學校那邊我說話還是有用的，這是我的電話，你記一下啊。”
林歡在聽她說完前半段話的時候就把她歸到了騙子的那一欄中，全部話聽完，林歡不知道這是從哪個瘋人院跑出來的病人。
沒有當場打120已經是林歡最大的涵養了。
她正想要婉拒對方，結果女人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随便扔了個電話號碼後就逃之夭夭了。
林歡自己就是從一中畢業的，一中那麽多年學校門口什麽推銷的都有，騙子當年也不是沒見過。
什麽“腦力開發”訓練營、“清華北大報送班”……
奇奇怪怪又惹人發笑。
真就一個敢開，一個敢讓孩子去上。
她搖了搖頭，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楚校長出來，看見站在學校門口的林歡看着遠處，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祥地笑了笑：“歡歡等時間長了吧，快進來。”
林歡沒兩天就把這點小插曲忘個幹淨，沒想到被蘇訣一點才想起來。
原來當時那女人就是李雪瑩啊？
林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的心理狀态了，這都他媽什麽孽緣？
不過——
比起李雪瑩這檔子事，還有另一件事更讓林歡在意。
她手速飛快，在鍵盤上敲着，幾分鐘後，蘇訣回複她了一句話
【蘇訣】：恰巧看見。
林歡看着屏幕上自己發過去那句【蘇老師你那時候不應該在教室等着面試我嗎？怎麽會知道那個人是李雪瑩？】
前後一看，蘇訣發過來的“恰巧”，就非常有此地無銀三百兩那味了。
林歡悄悄捂着嘴笑了，以前懼怕蘇老師的淫/威，都沒發現蘇老師那麽別扭的一面。
可是話說回來，自己當時把李雪瑩當成騙子，也沒實際得罪她，怎麽入職那麽多新教師，李雪瑩就偏給自己穿小鞋呢？
高鑫站在蘇訣旁邊，聽着微信叮叮叮的響，實在看不下去。
說出去誰信，寧大一中行走的“冰山男神”，天天低着頭和新入職的年輕英語老師發微信！
更可氣的是，明明兩個人辦公桌就是左手挨着右手，偏個頭連接吻都夠的距離，兩個人還在這裏低着頭發微信！！！
簡直是男默女淚！
高鑫腦子裏天人交戰，那邊林歡的手機又“叮—”了一聲。
蘇訣看見了林歡發過來的疑惑，大概猜了下前因後果。
說實話，也不理解。
畢竟，不是誰都能和爛人共情的。
更何況是個曾經卯着勁兒想要撬他牆角，可勁在他感情路上給他使絆子的人。
一想到李雪瑩起的這糟心事，蘇訣的臉色又冷下了三分。
林歡看向手機，噗嗤笑了出來。
屏幕上只有備注蘇訣發過來的幾個字：
【蘇訣】：大概是因為腦子有病吧。
按照現在的網絡流行語來說，蘇老師崩人設了。
林歡将這點獨一無二的“崩人設”截了個圖，将圖片裁剪後小心翼翼放進一個名為【藍花楹】的相冊裏。
林歡和辦公室裏衆人說笑了一番，在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已經融入了這個大家庭。
林歡眼眶漫上些酸澀，她擡頭看着天花板，拿起紙巾摁住了眼角。這樣的融入不像以前的任何一次，她真正在這裏感受到了友情和關心。
齊夢笑嘻嘻跑來她身邊，笑道：“喲，我們年級美麗漂亮的Miss Lin這是感動地流眼淚了嗎？”
林歡擡手攮了她一把，笑罵道：“去你的。”
林歡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擦拭完眼角的淚水，看見來電顯示【季警官】，連忙斂去了玩笑的神色。
“季警官您好”，林歡規規矩矩打了招呼。
她一邊聽着電話，一邊走出了辦公室，蘇訣看到林歡接起電話，輕輕皺了下眉。
“林女士你好，是這樣的，剛才李岩的家屬找了律師，強烈想要保釋他出去，但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另外一個當事人就是你本人，出于人道主義和程序需求，這邊可能需要你今晚過來做個筆錄，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
林歡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悅，片刻後，她冷靜開口道：“季警官，我今天下班後過來做筆錄，我不同意他保釋，并且後續我的律師會對他進行起訴。”
不是她小題大做，只是李岩的屢屢惡行，已然踐踏了林歡的底線。
他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上一個踐踏她底線的墳頭草都長了幾茬了，這個直接對她進行性騷擾的，林歡要是放過他才真是白日做夢。
林歡挂了季越澤電話，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辦公室。、
她走進地下車庫，坐進車裏，保證周邊沒有一個同事時，拿出手機，給司弘毅打了個電話。
對面接的很快：“歡歡？”司弘毅對這通電話很是意外，“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林歡冷下臉來，說道：“我記得你在大三那年就已經拿了律師資格證了對吧？”
說到自己擅長的領域，司弘毅放松了些。
“是呀，如果有好的客源，我還指望着林大小姐幫我介紹介紹呢。”司弘毅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翹起二郎腿，悠悠打趣道。
林歡忽視了司弘毅字裏行間的打趣，她現在沒那個心思去和司弘毅聊笑。
“你之前告訴我，你現在有了自己的律師事務所，真的假的？”
司弘毅來了精神，今天這樣有點冷冰冰又不太逗得動的林歡有點讓他擔心。
但現在他不太拿得準大小姐的心思，只能謹慎道：“當然是真的，千金不換的真。”
林歡拿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嘴角勾起一個近乎邪魅的笑：“微信給我個地址，我花最高的價格聘你做我的法律顧問。”
司弘毅絲毫沒有賺錢過後的高興，他眉頭緊鎖，從自己的老板椅上站起來的時候差點打翻了放在手邊的卡布奇諾。
他伸手捏了捏蹙得老高的眉頭，難得慌了神：“歡歡你現在在哪兒？你人沒事吧？我現在就過來找你。”
林歡将電話轉到車載平板上，一手拉過安全帶，一手扭動鑰匙。她生怕司弘毅真沖來警察局，她還有點事要做，司弘毅還是等會兒再見的好。
她勾唇笑道：“不用，我沒事，我先去警察局做個筆錄，一會兒去你那裏找你。”
确認了林歡現在沒事，司弘毅的一顆心放下了大半。
但他還是不死心地問道：“能告訴我是什麽類型的嗎，我先準備準備。”
電話對面的林歡嗤笑一聲：“一個雜碎，你處理起來肯定是手到擒來啦，司大律師。”
司弘毅無奈地伸手摁了下突突跳的額角，林歡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在不想說的問題上，她總有辦法繞開你的所有問題。
嘴巴上又像裹了蜜似的，讓你絲毫沒有辦法沖她發脾氣。
原來的林歡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司弘毅驀然轉頭看向那張放在自己辦公室櫃子裏的高中畢業合照，他死死盯着那張合照上的蘇訣，眼裏的滔天怒火，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
挂斷電話，林歡下意識就要開車起步。
“下次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男人清冷的聲音清晰地浮現在林歡腦海裏。
下午蘇訣站在銀杏大道上，眼鏡被他拿在手裏，看向林歡的眼神像是漂浮無依的浮萍，讓他整個人從頭到腳散發出一股孤獨。
林歡的心尖一隅像是被人悄悄掐了一下，泛起酸楚。
她連忙拿出手機，給蘇訣發了條微信：
【哥，季警官讓我去警察局做個筆錄，我先過去。】
作者有話說：
哇哇哇，有新的小天使啦，開心開心開心！！！！（啾一大口我的小天使們，愛你們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