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計泯仇休息了莫約一日,下樓時才發現自己身處險地,原本他在鬼閣的勢力也不穩當,這下好了,這些時日他不在鬼閣,那鬼閣還不成了封長老的天下?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明着打着鬼閣的名頭來追殺他,只敢私下裏派些殺手刺客。計泯仇叫那掌櫃的給金縷衣閣的閣主白氓傳話,自己便快馬加鞭往回趕。雖說金縷衣閣勢力龐大,但也不是十手八腳的怪物,哪裏都能觸及。
一路走的是官道,大道上總要比山林間安全得多。只是計泯仇委實低估了封大長老的狂妄。
計泯仇重傷初愈,原本就使不上多少武功,此刻更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天陰陰沉沉,幾聲輕響,刀劍反着邪光,十幾名黑衣刺客從邊上的樹林子裏跳出來,攔在了計泯仇面前。
風卷着枯葉飛上了九天,其中帶頭的一名刺客一手揮劍,刺穿了飄落的一片葉子,一劍向他刺來。
其餘人算是得了號令,立即也舉劍圍攻過來,計泯仇也不啰嗦,一邊一只手中将玄鐵鬼紋爪顯現出來,一邊一只手牢牢抓住缰繩,想着直接橫沖過去。
那隊人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其中一人甩出挂鈎,直接釘在了馬腿上,馬吃痛,嘶叫一聲,停了下來,一瞬間倒了下來,計泯仇索性騰空躍起,一腳墊在馬背上,幾個回旋落在了旁邊一棵十丈高的大樹上。
“爾等切莫更錯了主人,到時候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計泯仇并不慌亂,故作泰然的恐吓道。
那些人一聽此言,自然愣了一愣,卻又很快恢複過來,繼續朝着計泯仇出招。
計泯仇雙手交叉擋住飛來的劍鋒,側身一讓,伴随着一陣火花和刺耳的響聲,計泯仇随着他的劍劃到了那人的劍柄處,趁着制住他手的空隙,單手一轉就抓到了那人的喉嚨,只聽一聲脆響,溫熱的血濺了計泯仇滿手。
計泯仇有些怔愣,又牽起唇來笑了笑,将人順勢提住衣領子,一手甩過去,正巧擋了從左前方刺來的一劍,那人被打得後退幾步,計泯仇不想做糾纏,自知他們人多勢衆,運起輕功就要往前走。
那刺客自然不能這麽善罷甘休,全都追殺過來,計泯仇蹙眉,側頭躲過幾次暗器,手中銀針甩出,正巧刺中了幾人的穴道。正當絕處逢生之時,卻忽然被迎面而來的刺客攔住,劈劍刺來。
計泯仇立即被劃傷在了手臂上,血浸濕了衣襟。難道他計泯仇便要命喪于此?然而他轉念又想,他怎麽能死在這裏呢?大風大浪都過了,卻在陰溝裏翻船?
腳步一偏,側身隔開一劍,又回了一步,一掌擊在那人後背上,那人被一掌斃命,大睜着眼睛。計泯仇打打殺殺了一路,卻覺得肩上那傷又開始疼痛起來,漸漸滲出了血跡,手腕上舊疾複發,也隐隐作痛起來,一揮手一出招皆感疼痛難忍。
額上挂着抖大的汗珠,他往前一望,卻覺得模糊一片,想起少時也總是被爹派來的刺客追殺得滿地亂竄,徐風總是遠遠望着,只在最緊要處幫個小忙,将那些僞裝的刺客制伏得服服帖帖。
是不是此時,他也在遠處觀望呢?
計泯仇往四周望去,怎麽也沒發現徐風的影子,莫約是躲藏得太好了,生怕被他發現,他想。
不到絕處,他怎麽會現身?
計泯仇想到此處,不自覺的心中又多了幾分安心,心道,不管何時何地,徐風一定回來救他的。
計泯仇眼見後面的追兵又上來,前面的又攔着,所謂圍追堵截便是如此吧。計泯仇一手鎖住一人的咽喉,将他拖過去擋劍,又一腳踢在了另外一人的腹部,那人痛呼一聲向後倒去。
打鬥中,地上的枯葉被劍鋒腳步挑起來,在整個地面上跳躍,計泯仇忽而回頭,只覺得頸間一涼,只見來人一劍擦着他的脖子劃過去,锃亮的劍鋒染着猩紅血線。計泯仇當即揮掌擊在那人的手腕兒上,震落了劍柄。
計泯仇環顧四周,眼中殺意具現,他喘了口粗氣,幹脆不在多管,這些刺客都是冥頑不靈之人,若不殺光,實在是難逃困境。
見計泯仇發狠,那些刺客個個也被激怒,如此打鬥在一起,實在是險之又險。只見一劍飛刺而來,計泯仇避無可避,只是平淡無奇的看着。
至此一瞬,萬念俱灰。
他的暗衛再也不會來了,永遠離開他了。
計泯仇清醒的意識到,從鬼閣之變至今,從始至終都只是他一個人在拼殺,在茍延殘喘,從沒有人陪他走過,從沒有人為他想過。
他的暗衛,從來不是他的。
劍鋒已經到了眼見,計泯仇不閃不避,等待那劍鋒刺進胸膛,将他那本就七零八落的心刺得更加支離破碎。
此刻之後,計泯仇斃于劍下,天下再無計泯仇。
所有刀光劍影都停止了,劍鋒停在離他眼睛一寸的地方,不動了。
計泯仇抑制不住的心中狂跳,甚至要急促的呼吸幾口,才能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魂兒來,他的指尖微微顫抖起來,連嘴唇也恢複了血色。
難道,徐風沒走嗎?
當一切戛然而止。
計泯仇往遠處望去,只見一人身着一身米色長衫緩緩走來,衣擺處裝點的水墨竹蘭随着他的走動飄逸起來,那人似笑非笑,溫文爾雅,“計閣主辛苦了,白某來遲,罪過。”
此人正是金縷衣閣閣主,白氓。
計泯仇只是輕輕捏了一下拳頭,又松開,漫不經心地道,“別來無恙,白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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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縷衣閣的護送下,計泯仇自然平安無事。
等待計泯仇稍作休整,白氓便探聽消息來了。
他手中拿着一個白瓷杯,輕輕漾了漾,熱氣蒸騰,茶香四溢,“計閣主,不知那崖下到底有什麽?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計泯仇想了想,道,“崖下有奇門遁甲陣法,裏面的兇禽猛獸是似乎為天山一門圈養。”
白氓聽後并不吃驚,只是問道,“其餘人呢?”
“死了。”計泯仇道。
“不知與您同去的那位侍衛又如何?怎麽不見了影子?”白氓奇道。
“死了。”計泯仇語氣平淡至極,像是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也似乎真的當徐風已經死了。
白氓一聽,頗有些詫異,嘆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計泯仇伸手握住茶杯,指甲也泛了青,他若無其事的飲了一口茶,“不過一個侍衛而已,有何可惜?”
“也對。”白氓笑道。
計泯仇又挑挑揀揀的講了些事情出來,總算是将白氓打發了,又在金縷衣閣中休養了幾日,決定回鬼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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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泯仇再次踏進了鬼閣。
門外侍衛無不鞠躬,恭敬道,“恭迎閣主。”
計泯仇只是點了一下頭,就走了進去。
計泯仇順手招來侍衛,問道,“徐舵主可曾回來過?”
那人畢恭畢敬,“不曾。”
計泯仇心中恍然泛起冷意,空落落的,不知該放到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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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長老身體可好?”計泯仇似笑非笑的問道。
封塵見着他回來,也并不意外,“承蒙閣主惦記,還好。”
“既然還好,我可不太高興,本閣主可不怎麽好呢。”計泯仇理了理袖口,擡眼道。
“閣主此言何意?”
“何意?”計泯仇眼神冷幽幽地盯着他,“長老派人刺殺我,難道忘記了?”
封塵露出詫異的神色,“閣主說的又是那裏話?”
“明人不說暗話,想必封長老此刻依舊端坐在這個位置,莫約是料定我死了?”
封塵聽完,神态自若,“閣主何必來找我說理,你我皆奈何不了誰,争執不休又有何意?”
計泯仇并不動怒,只是道,“那就請封長老好好看着,自己身邊的人,是怎麽一個一個死去的。”
計泯仇說完,眼神往四周一望,惡鬼上身似的慘笑幾聲,踱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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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幾個月之後,計泯仇清理了些封塵的勢力,稍微将這閣主的位置坐穩了些,只是這些天來卻再也沒有聽說過徐風的消息。
計泯仇好似變了個人,連心也變得如鐵石一般,冷漠無情。
鬼閣中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留神惹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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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江南神門門主鄭效謙死了!”
鄭效謙死了?
“如何死的?”計泯仇愣了一瞬,接着問道。
“有人說是被魔教餘孽給害死的,其餘便不知了。如今江湖傳言雪狐令牌現世,分別藏在長安攬月山莊,江南神門,漠北狼城,還有,還有我巴蜀鬼閣。”
計泯仇聽見雪狐二字,迅速将這一連串的事情想到了一起,若是如此,那天山邪教又在搞什麽鬼?
若是任其發展,那指不定又連帶着鬼閣也要遭殃,不如一探究竟,也好過讓人牽着鼻子走。
“我要離開幾日,鬼閣便交由你暫為掌管。”
那人點頭。
計泯仇交代完了事情,卻沒帶上随行的人,孤身一人往天山而去,不知是太自負還是太随性,亦或是生無可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