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解釋
卡特裏是個很好的說客,寥寥數語就徹底說動了貝爾特。或者說,陶瓷對于他們而言誘惑太大,肖祢曾經所在的國家甚至以瓷器命名,數千年歷史當中更是從不曾離開過瓷器。如今獸人們才一接觸就為之着迷,也就是完全能夠理解的了。
是以貝爾特才離開不久,就帶着被他說動的村長與其他獸人們趕了過來,包括建房的那些獸人,貝爾特路過自己家時順便叫了他們——于是繼房屋模型後,卡特裏和肖祢二人再度遭到了獸人們的強勢圍觀!
“保利家幼崽又弄了什麽?”蓋房子的獸人們并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聽說又有了新現發現,難掩好奇之心。此時見村長都來了,好奇心頓時達到了最高點。
被點名道姓詢問,肖祢幾乎是立刻轉頭看向卡特裏,後者抱以鼓勵的微笑,目光中閃動着別樣光芒,卻并沒有開口的打算。見狀,盡管肖祢不善交際,也只能硬着頭皮趕鴨子上架。
“就是這個。”他舉起剛剛那塊泥土燒成的“石片”,強作鎮定的對上圍觀獸人們的目光,“這是用我們建房的泥土燒成的,我稱呼它為“瓦片”,可以用來一層一層搭建出屋頂。”
“哦,哦……”圍觀的獸人們似懂非懂的應和。有人提出要看看那個所謂的“瓦片”,肖祢欣然遞出,伸手撓了撓頭發,才又續道:
“不過這只是個意外的發現,我真正想說的是這東西我在我以前生活的地方曾見到過,它們有個特殊的名字,叫做陶瓷。”
這個時候在場的所有獸人已經都看過那片燒制倉促的瓦片了,其中一人忽然低聲嘀咕了一句:“用這東西建屋頂?那要弄多少才夠啊!還不如麻古呢!”
“吉森!”旁邊立即有人呵斥了那個獸人一句,前者一縮肩膀,不說話了,只是神色仍有些不以為然。
“麻古……是什麽?”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詞語,肖祢疑惑的詢問身邊人。
“麻古是樹皮,麻古樹的樹皮。我們通常用那個做房頂。”卡特裏十分盡職的解釋。
肖祢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歪着頭微一思索,又問:“那個樹皮防水嗎?能用多久?”
“麻古能大量吸水,又很容易曬幹,七八年更換一次就行。”這次回答肖祢的不是卡特裏,而是另一個獸人。對于麻古,獸人們都十分熟悉,畢竟這東西他們也算是常常打交道。“貝爾特的房子,我們已經提前準備好新的麻古了,絕對夠用!”
那個獸人的話得到了在場大部分獸人的贊成,顯然在他們眼中,肖祢弄出來的那個“瓦片”是完全沒必要的,還要用火燒,實在是多此一舉。再者說,就算他們想要弄這種堅硬的東西蓋房,有石頭不就可以了嗎?周圍的山上那麽多石頭,憑借獸人的利爪,輕易就能削石如泥,何必非得浪費大量柴火燒制這東西出來?
獸人們性子耿直,一想到問題就當場問了出來。很顯然,無論是獸人還是人類,對于新事物的出現總是會抱持着懷疑和推拒的。肖祢聽着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見,眉峰微皺,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來當初自己變身為人的時候,那顏祖母一家人圍着他聲讨異類的情形,臉色頓時有點不那麽好看。
最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開始有點被他們的觀點說服了!畢竟肖祢雖然在人類所建造的文明社會中生活過,可是骨子裏的野性讓他更習慣于随遇而安,或許——他不該将這些還未曾出現的東西拿出來,天知道會不會造成什麽其他的不良後果……
忽然一旁的卡特裏伸手扯住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不等他反應過來,已高聲道:“山上的石頭确實很多,但是大家有沒有想過,山上那些石頭并非全部可用,有的一捏就碎,還有很多大小不符合——看看我們之前的房子,那樣的大石塊,來回從山上往下搬,得耗費多少人力?而且,石頭的形狀不同,會透風,還十分冷硬,這不正是之前我們家想要蓋的新房所能解決的問題嗎?”
那個叫做吉森的獸人道:“那個我們也覺得很好,用泥裹上石頭可以防風。可是那個瓦片——有點沒必要了吧?”
另一人随即附和:“就是說。我們并不是覺得保利家的幼崽主意不好,只不過我們明明已經有了麻古之類的東西,并不需要多弄出其他來代替不是嗎?”
“沒錯,搬石頭雖然麻煩點,但我們有力氣,不怕!”
這一次卡特裏也皺眉了,他大概能夠明白陶瓷的好處,但是一時之間卻沒辦法扭轉村裏其他人的印象。對于常年掙紮在死亡線上的獸人們來說,生活上的這些東西,夠用就行了,他們并不貪圖享受,對于陶瓷所能帶來的便利也就沒有那麽大的期許——可惜他如今也未成年,對于陶瓷更是只聽肖祢提起過幾句,證據不足,不能服衆,當下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皺眉思索半晌的村長。
對于獸人們的疑問,村長和之前已經聽肖祢簡單科普過的貝爾特并不這麽想,前者低咳一聲,道:“大家肅靜!聽肖祢說完!”言罷轉向肖祢,很是和顏悅色道,“幼崽,我聽你剛才的意思,你以前呆的地方,這種叫做`陶瓷’的東西很常見?”
“确實很常見。”肖祢這個時候已經鎮定下來,他之前的确沒想到這裏還有麻古這樣的東西,不過,陶瓷的價值遠遠不是“瓦片”這一種物質能夠代表的,“我并不知道陶瓷的制作方法,這次也是誤打誤撞之下發現了這種方式能夠制造出最基本的陶制品,這種方法具體能夠達到什麽效果也不知曉。但是,陶瓷的價值絕對不僅僅是瓦片而已。陶盆,陶碗,陶缸,各種陶器……比起石頭,陶瓷的可塑性要強很多。
同理,瓦片也有着麻古所不能比較的優點。麻古吸水,瓦片卻不吸水,雖然下雨天都不會漏雨,但是麻古吸水之後,屋中肯定會潮氣大,瓦片則不然,它們會将潮氣隔絕在外。麻古要七八年更換一次,瓦片若是制作好的話,至少會有二十多年的使用期限。”
“說的好!”眼見肖祢重拾信心侃侃而談,卡特裏十分不吝啬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獸人們并不太理解肖祢所謂的“可塑性”是什麽,這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嶄新的詞彙,更別提泥做的東西能夠防潮這種概念了。肖祢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乾脆變作獸型,就地挖掘兩尺左右挖了一團泥。為了方便,他們一開始就選擇了河邊作為實驗地點,一來取材方便,二來可以防止遏制不住火勢。
拿到泥後,肖祢再度變作人形用手捏制成簡單的盆。不過他實在沒有什麽手藝可言,捏出來的東西坑坑窪窪,也就勉強能看出是個容器:“看,就像這樣,很容易就能做出想要的形狀,然後燒制成型就行了。這種工具可以用來盛水,比起石器和木器,它的效果更好。石器雖然結實,但是天然的石頭會有縫隙,更容易滲水,燒制出來的陶器就沒有這個顧慮,無論是防水還是防潮,效果都很好,還可以任意設計,不像石頭那麽難以雕琢。”
這次衆人親眼目睹肖祢用泥制器,紛紛發出驚嘆。又有人問道:“泥做的東西,就算燒幹了,一碰水還是會溶解吧!”雖然之前肖祢在演示牆面泥的時候撒過水,可那只是灑水,看他現下做的容器,很明顯是要用來盛水的,他先前也确實這麽說。但用泥盛水——開什麽玩笑?那不是都成了泥湯?
肖祢和卡特裏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當下相視一笑,後者擡手撥了撥面前的火堆:“多說不如多做!咱們來測試一下!”
他們之前所做的那塊瓦片火太輕,既然這次要做實驗,乾脆就做大一點。當下在場感興趣的幾個人一起動手,嘻嘻哈哈的捏了好幾個不大不小的容器,另外幾人拖來更多木柴,在地上挖了個大坑加大火勢,肖祢則挑了幾件捏的勉強能看的東西放在陽光下晾曬幹,等到準備工作完成後,他才将那幾個泥胚才置入火中燒制。
其實他的這種做法比之正規的燒瓷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天工開物陶埏》有雲:“凡坯既成,幹燥之後,則堆積窯中燃薪舉火。或一晝夜或二晝夜,視窯中多少為熄火久暫。”不過這些理論知識肖祢根本無從得知,更別說制作步驟,簡直連個半吊子都不算。從一開始,他發現粘土就是個僥幸,之後粘土燒制成珠又被他發現又是個僥幸,拜材料所賜,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瓦片的燒制成功更加僥幸……正是這一連串僥幸,才構成如今他們燒瓷的舉動。成敗與否,連肖祢自己都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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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從這件事上能夠看出肖祢和卡特裏的性格差別。肖祢雖然經歷過人類社會的洗禮,但是他因為多年被當做異類排斥,骨子裏還是偏向于閑散的自由生活,他雖然有各種各樣的想法與見識,卻未必願意當那個出頭鳥。相反,卡特裏雖然生活在原始社會,但他膽大,叛逆,熱愛研究與創造,更敢于挑戰新事物,勇于出擊并反駁不同意見,他是天生的領導者。
咳,換個角度來說,這兩個人是性格決定命運,而這一點,也鮮明反映在了體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