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意外
李秋也回到家裏的時候, 張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她鼓着腮,黑着臉,嘴角快耷拉到地上, 看到車開進來, 她跟着向前走了兩步,又站住了, 和沒撕幹淨的淩亂黃線站在一起, 看着很像一個壞脾氣的老瘋子被警察用黃線間隔警戒開來。
李秋也為自己的這種聯想一笑,從車上下來,看了她一眼,轉頭對小宋道:“叫她進來吧。”
等她進了玄關, 張媽也跟屁蟲一樣進來了,臉上卻是笑着的:“太太, 我有事要和你說。”
“我可沒什麽話跟你說。”她脫下高跟鞋。
張媽被她的話一堵,差點沒噎死:“我知道,你別以為我說和你說話,是為了求情。但是, 若是你不聽我說, 我便直接去找警察了, 只是那時候,你可別後悔。”她獰笑,“我說怎麽你底氣這麽足,原來高靖還有個那麽大的私生子啊!你啊,和他的私生子有私情,這麽幫着他!”
這沒頭沒尾的一席話,讓李秋也一怔。
私生子?
她轉過頭玩味地看了張媽一眼,随即對小宋說道:“你先去買菜吧, 一會兒阿寧回來,我讓她做飯。”
小宋雖然是個農村姑娘,但是聰明伶俐,在這裏這麽久,早就懂了雇主的話裏有話。于是馬上穿鞋便走了,但是她不明白,就算高先生有個私生子,他已經與李秋也離婚了,財産都在李秋也名下,即便有私生子,法律上也并不存在繼承關系,張媽有什麽可得意的呢?如果私生子有用,Linda就不用那麽大月份還跑去引産了。
小宋走出門來,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為了确定這是個好雇主,她可是把繼承法好好研究了一遍呢!她自嘲地想,若是當年學習也有這勁頭,大概也能混個名牌大學?
屋內,張媽習慣使然,還是站着,李秋也輕蔑地一伸手,“坐吧,你現在不是我家裏的保姆了,不用那麽可憐。”
張媽盯着她的漂亮臉蛋一陣咬牙——媽的,這小娼婦說話可真是難聽,叫人又氣又不好發作。也罷,橫豎是來敲竹杠的,能敲到就好,這點小事,以後有的是機會擠兌她!
她冷笑着坐下,李秋也便擡手給她倒了杯茶,“張女士,你說私生子,我不明白。就算高靖有私生子,和我有什麽關系呢,他的遺囑上只有我一個人,所有的動産不動産,現在都已經轉到我名下了,就算有私生子,也什麽都繼承不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要和我打這種馬虎眼。”張媽得意洋洋地打開手機,裏面居然是一段視頻。
視頻似乎是從別墅對面的花壇後面拍的,畫面顯示高知行被推下了樓。
李秋也挑眉,沒想到張媽是個挺稱職的狗腿加特務,都能遠程錄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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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鼓掌道:“挺好,多謝你證明了我清白,這樣警察就知道,我确實與他的死無關了。”
“別急呀,還有一段呢!”她獰笑着,又打開一段視頻,裏面是李秋也和水牛在三樓的娛樂室裏,兩個人偎依在一起。娛樂室的窗外是江,畫面又十分穩,張媽應該是趁着家裏沒人的時候,把手機偷偷藏在了角落裏。
倒黴的是,這段視頻雖然有許多的雪花點,但水牛的臉一閃而過,還算清晰。
那是一張與高靖極其肖似的臉,誠然,那根本就是高靖年輕的時候,難怪張媽會把他錯認成私生子。
如果說是之前的李秋也,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讓張媽把這件事公布于衆,既得利益者總要付出代價,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根本不在乎什麽名聲不名聲。
但是……
但是……
她想到了趙大志……
聰明又死腦筋的趙大志。
如果張媽真的送去了警局,趙大志也會看到的吧。如果看到了,他會怎麽想?他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一定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委!懷疑她教唆人殺掉高靖倒是其次,萬一真的相信她和這個人有點什麽可就不妙了。雖然可能自己在他心裏的地位已經十分糟糕了,但是傳聞中的糟糕和真正看到的沖擊還不一樣的。
她是很想不在乎趙大志的看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就像是一片桃花源似的,不能讓任何人闖進去。
她很可笑地想要維持她在趙大志心裏的形象。
于是她向椅子後面一靠,如黛的眉毛一皺,厭惡道:“說吧,不就是要錢麽?想要多少錢。”
——愛情啊愛情,她居然開始為愛情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開始付錢了!真TMD滑稽!!
張媽以為她屈服了,趕緊伸出一個手指來。
“一萬?”她笑。
“呵,太太,您打發臭要飯的呢,”張媽惡意地擠了擠眼睛,“這東西送到警局,說您是個從犯,沒問題吧,高先生給您留了這麽多錢,你居然一萬就想打發了我!果然,越有錢越摳麽?”
“那你倒是說個價,故弄什麽玄虛?”
“一個億。轉賬或者現金都可以,今天我就要拿到。太太,這對你來說,只是個小數字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秋也不可抑制地迸發出一陣大笑,手指顫抖地指着她,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你笑什麽!!!”
“我笑你,見過一個億麽?知道一億現金有多少麽?就算是我給你換成美元,你拿得動麽?就算我給你轉賬,你知道私人賬戶之間這麽大額也不可能一次轉完麽?”
張媽的老臉紅彤彤得像是一顆要炸開的老柿子,“你……你少在這裝,你不就是欺負我不懂,總之,今天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要去報警了。”
李秋也好容易止住笑,擺擺手道,“你要是想報警,随時都能報警,誰知道你這個東西,有沒有備份過呢?回頭你訛了我一個億,又報警,那我不是虧大了?”
“什麽叫備份……你給了錢,手機就給你了!我還怎麽報警!”她緊忙道。
“那或許,你也留了照片打印下來,雖然一個億夠你花到下輩子,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好說你還會來敲詐我。”
“那……那你說怎麽辦,我是個實在人的,不像你這種……哼!一肚子花花腸子!錢給我,手機就給你。”
李秋也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她的表情,又從兜裏拿出一張紙條來仔細看了一遍。
“你在看什麽呢?”張媽也抻着頭想看。
她把紙條收了起來,“沒什麽,我現在實在是拿不出這麽多現金來,要不……我先給你一些金條吧,家裏保險櫃裏還有100根金條,就當定金了。我再送你兩套中糧海景壹號的房子,都是新房子,樓盤加裏面的裝修,差不多了,你要是想留着呢,就留着住,不想留着,就賣了換錢。你看行麽?”她又瞄了一眼她的買菜大布包,“應該可以把保險箱塞在你的袋子裏,就是怕你抱不動。”
“我……我可以打車!!!”她急忙道。
“呵,”李秋也譏諷一笑,“随你吧。”說着她轉身上樓了。
走到樓梯口,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在那傻呆着的張媽,蹙眉道:“愣着幹什麽,一起啊!我自己要碼到什麽時候去!”
張媽喜不自勝,忙跟着上了樓。
走到三樓時,李秋也突然轉身:“對了!”
“啊?”張媽在樓梯邊站住,“你又怎麽了,事兒真多!”
“你确定沒有備份?”
“嗨,你這人是不是虧心事做多了這麽心虛啊,只要你給我一億,東西就是你的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她蹙眉,“就算我和高先生的私生子糾纏不休,也沒有證據證明是我殺人,我覺得一億太多了,你把東西給警察吧!”
“诶诶?你怎麽突然變卦了!”張媽慌了,“好好好,一億太多,八千萬,親情價了!別走……等一下,五千萬,半價行了吧!我就要一套房子,不能更低了。”
此時,李秋也站在樓梯口,而張媽則拉着她的真絲衣袖不肯放手,“太太,太太,五千萬,你拔跟汗毛比我腰還粗,五千萬算什麽呢……”
“你這種老奸巨猾的東西!我不相信你,你先給我手機!”
“什麽?不行!”
“不行算了,我去報警!”
“等一下!”張媽死死拉住她,“你先給我金條,我就給你手機,我們慢慢聊!”
“你放開我!”李秋也厭惡地尖叫起來,“誰許你碰我的!”
“你先把金條給我!小娼婦,你想賴賬,我不找警察,找媒體,給你好果子吃!”
“我讓你放開我!”李秋也越發憤怒,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張媽一驚,身體失去了平衡,手胡亂揮着想要抓住她,卻一把抓空,跟個布袋子似的,順着樓梯踉踉跄跄地跌了下去,中間她也抓了一下樓梯欄杆,卻沒抓住,反而仰面一倒,腦袋一下子磕在樓梯拐角的尖銳大理石擺桌上,“砰”的一聲悶響。
她那脆弱的腦袋,跟個爛西瓜似的破了個洞。桌子上巨大的花瓶也跟着晃了兩晃,掉了下來正正砸在她頭上,碎了一地。
李秋也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樣子一呆。
這時,樓下響起了開門的聲音,保姆阿寧在樓下喚道:“太太,我回來了,路上碰到了小宋,她和我說了,晚上給您做紅燒肉。”
張媽的身體怪異地抽搐着,翻着白眼,像條沒水的魚,她的腳伸直蹬到了樓梯上,發出了“咚”的一聲,又是一踢,又是“咚”的一聲。随即,她腦袋一歪,不動了。
李秋也很快度過了最初的驚訝,她淡定地走到張媽屍體旁,拿起她手裏的手機,回應樓下的阿寧道:“好,你們看着做吧。”
“太太,我剛才聽到樓上什麽東西摔下來了,沒事兒吧!”阿寧說着,向樓上走來。
“沒事兒,是樓梯拐角的裝飾倒了。”她慢吞吞删着手機裏的視頻。
“那您別碰了,小心踩到或者紮到手,”阿寧正說着,只覺得眨眼之間,眼前似乎花了一下。
原本暖白色的走廊突然變得昏暗,大理石的樓梯變成了老舊的木質,可是這一下實在太快了,她還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阿寧搖了搖頭,向上走去,果然,瓷瓶的碎片掉了零零散散掉了滿樓梯,她擡起頭,看到李秋也一個人,正靠在牆上,玩兒手機。
“呀,這怎麽碎了一地,太太,您去歇着吧,我來收拾。”她趕緊道。
“好,辛苦你了。”李秋也的眼睛依舊粘在手機上,上了樓。
阿寧正一點點撿着碎片,突然,她看到一塊碎片下面紅紅的一灘,很像是血跡,還有些白白黃黃的東西混在裏面。
“太太!”她大叫,“您是不是割傷了,這有血跡!”
“哦,沒有!那個痕跡早就有了,把那塊地毯揭了送去洗了吧!”
痕跡并不像是早就有了的,但知道李秋也沒事兒,阿寧松了口氣,給剩下的渣子都用地毯包起來,帶下樓去了。
李秋也删完了視頻,對着手機犯了難,也罷,晚上還要去趟超市,到時候順便扔到江裏去吧……
她掏出兜裏的紙條來,在香薰蠟燭上點燃了。火光中泛着青色,那紙條頃刻便化為了灰燼。而她又拿起筆來,從桌子上的便簽撕下一張紙來,寫了一模一樣的話在上面。
吃過晚飯,李秋也又來到了超市,她徑直走向儲物櫃,打開門,将便簽貼在了儲物櫃的頂上。
但是才貼好,她卻一怔,摸到旁邊還有一張便簽貼。她撕下來,看到上面寫着,“買回視頻就好了,不要殺她!”
她蹙着眉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将紙條團成了一團。
傍晚路過江邊,無數的游客正在那裏興奮地拍着江景,地标性建築,觀光海船,李秋也掏出張媽的手機和那個紙條,一起扔進了江裏。
江風徐徐吹來,吹動了她的發絲又落下,像是空中鋪開了一張網,将她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