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晚安
經過校領導們和年級各負責人的多次讨論，市級公開課的教師名單已經确定下來。
其中便有左思烔。
但凡主動報名的老教師，都被選上了，因為主動報名的人并不多。而新教師的參加人選，則是通過領導們對所有新教師進行評估才确定下來。
盡管這是領導對左思烔重視的一種表現，但是，和所有新教師們的想法一致，左思烔其實是不想參加的。
原因有二，一是平日裏太忙：她原本計劃着帶完一整個學年，在對班主任工作和語文教學都已經有了較為清晰的職業認識，這以後，再去主攻各種活動和賽事；二則是公開課的形式屬于表演課，反反複複打磨一份教案，多次彩排試講，在她看來純粹是浪費教師和學生的時間與精力，毫無意義。
連軸轉了兩周，她明顯感到身體有些吃不消。連父母都開始擔心，近些日子每天晚上八點給她打電話，問她到底有沒有到家。
八點？她苦笑，九點能到家就不錯了……
改了好多輪教案，當着領導和老教師們的面兒也試講了很多次，反複磨課、微格教學，終于，直到前一天，教案被領導拍板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工作，便是擠時間帶着學生來“預演”。
這是參加市級公開課時各個學校默認的老傳統了——通過和學生的多次配合，确定下來每個提問後的固定回答人員，以及他們的回答話術。
在七班上了一次課，學生的反映很不錯。但部分老師不太滿意個別學生在課堂上的小動作，給左思烔提了個建議——拆班拼班。
所謂的“拆班拼班”，是指從某幾個班級裏挑選出部分學生，拼成一個常規人數的新班級。
當然，這也是各個學校默認的老傳統了。
于是，她又在四班和八班各上了一遍課，并在兩位班主任老師的幫助下，終于從中挑選了30個學生。
一個班級需要45個學生，當下，只剩下她去自己的班級裏再挑出15個人來。
晚上，她将這種騷操作告訴了楊帆。楊帆卻表示很可以理解，畢竟市級公開課體現的是一個學校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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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睡覺，像例行公務似的，左思烔打開前不久下載的微博，翻到季梵的個人主頁。
他的粉絲數已經有257萬了。
《大和平》演員陣容發布後，季梵的微博粉絲數一路高歌猛進，穩步上漲。前兩天，定妝照出來，中規中矩的民國大學生模樣，被粉絲們誇作是“女娲娘娘用國産土親手捏出來的一張臉”，于是，漲粉又迎來了一個小高潮。
十一點，微信提示音響了。
-季梵：早睡，晚安-
季梵也像是例行公務似的，從他參加開拍儀式那天開始，每天晚上十一點多，他都會給左思烔發來一句“早睡，晚安”。
盡管白天他們可能完全沒有任何交流。
這就是目前二人的相處模式。
左思烔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這種關系，有對楊帆講過，但并沒有得到她的積極回應。因為，在楊帆看來，一個素人教師和娛樂圈的男演員周旋，結局大概率會是死路一條。楊帆依舊勸她不要太過于認真，保持安全距離。因為，她本人實在有多太多次追星但塌房的經歷，所以認定娛樂圈實在沒有純良的好男人。
-左思烔：晚安-
她收了手機，預備要睡個好覺。
不一會兒，微信提示音再度響起。
-季梵：今晚喝了點酒-
他打破了二人相處的常規。
左思烔盯着這句話，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複。
直到他再次發來一條消息。
-季梵：你睡着了麽-
-季梵：祝好夢-
-左思烔：還沒-
-季梵：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左思烔：不是，晚上還要拍戲？-
-季梵：今晚不用，不過後面連着四天都有夜戲-
-左思烔：挺辛苦的吧-
-季梵：幹得多賺得少，才叫辛苦-
-左思烔：[小醜竟是我自己]-
-季梵：[大笑]-
-季梵：拍戲不累，喝酒最累-
-左思烔：你說的是“心累”吧-
-季梵：沒活幹的時候很抑郁，有活幹的時候想隐退-
-左思烔：你飄了-
-季梵：[大笑][大笑][大笑]-
-季梵：我們不太聊這些，以後可以多跟你聊聊嗎-
“我們”，他第一次使用這個詞。左思烔的腦海突然楊帆的話，“不要認真，保持距離”。
-左思烔：[疑惑][疑惑][疑惑]-
-季梵：[大笑][大笑][大笑]-
-季梵：我周天晚上要回家-
-左思烔：不是很忙嘛？-
-季梵：辦護照，第二天辦完當天就走-
-左思烔：哦哦-
-季梵：本來想周天回到家後突然告訴你我回來了-
-季梵：但想到你有車或許能來接機-
-季梵：[大笑][大笑][大笑]-
左思烔激動地從床上坐起，又可以見到他了！
她必須承認，面對和他的關系，自己早就已經陷進去了。
不過，還好還好，她的舉止向來算是矜持。只要沒有說破這層意思，他們就可以保持“安全”距離。
好閨蜜掏心掏肺的建議，她實在不可不聽。
-左思烔：好，時間提前發我-
-季梵：謝謝左老師了[抱拳]-
-左思烔：到時候不會有什麽狗仔隊偷拍吧-
-季梵：不知道，應該，不會吧？-
-左思烔：可別在你這個時候突然炒出什麽緋聞來-
-季梵：哈哈-
-季梵：你害怕？-
-左思烔：怕死了-
-左思烔：我有學生特別粉你，我之前還教育她們不要盲目追星-
-左思烔：這要是搞出什麽誤會，太可怕了-
季梵沒有像剛才一樣很快回複消息。
片刻後，他才終于發來一句話。
-季梵：有個辦法-
-季梵：你車開到停車場後，你就坐後面去，等我到了之後，我再上車，直接開走-
還以為他會幹脆不讓她去接機了呢，原來剛才的沉默竟然是在想辦法。
左思烔忍不住笑了。
-左思烔：好[ok]-
-季梵：你該休息了，早點睡，晚安-
-左思烔：晚安-
-季梵：好夢-
左思烔的選生工作進行得十分艱難。
中午吃飯的時候，有老師建議她按照語文成績的單科排名，直接選擇前十五位學生；又有老師提出不同的方案，讓她按照學生們在課堂的活躍程度來選，選擇那些比較愛舉手愛答題的積極分子。
老師們的建議，各有各的道理。只是，沒人了解她遲遲不選生的原因——她只是的單純地不想選。
左思烔憶起自己高中讀書時的經歷，同樣是公開課，同樣是選學生，但她是被老師淘汰下來的人。那是一節數學公開課。從老師的角度來說，他們會選擇成績好、愛發言的學生，而她當時就屬于這一類人。
然而，老師為什麽沒有選她呢？她能夠猜到的原因，與當時那場在年級中被鬧得沸沸揚揚的告白有關。
大概，數學老師是想要借不選她一事來表達自己懲戒的态度。盡管當時“罪不及被告白者”，但若是有老師認為她或多或少難辭其咎，其實也可以理解吧。有種說法叫“一個巴掌拍不響”，又或者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孩子，對這些老諺語沒有什麽特別的辯駁能力。但現在的她可不這樣認為了——一個巴掌拍在臉上，不照樣也是響？更不用說蒼蠅了，它想叮什麽叮什麽，管那東西臭不臭呢。
她只能猜到大概是受告白一事的影響，不然，會是什麽原因呢？
當時，自己的三位室友全被選中了，三個人在寝室裏讨論公開課上發生的趣事，她一句話也插不進去。那種滋味，說實話，真的不太好受。
現在，輪到自己去做這種事情了。
選生。
這還真不是一件通過成績排名和活躍程度就能定下來的事兒。或許有孩子不甚敏感，但或許有孩子因此而感到受傷。
晚上下班前，瞧見教研組長終于得了些空閑，左思烔趕緊湊上去，趁此機會去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果不其然，被說教了一通。
“左老師你還是太年輕了，到時候啊，教室後面坐着幾十個老師，監控室裏還有幾十個老師，連你都緊張的，更別說那些孩子了。”
“有些是心理素質不好的，一到答題就哆嗦；有些是管不住自己的身體的，動不動就扭頭向後看，真是會狀況百出。”
“有些孩子這麽調皮，手上的小動作停不下來，有些孩子下課跟個猴子似的，一到上課就昏昏欲睡，他們怎麽能出現在公開課上呢？”
“太年輕了”是“不通世故”的婉轉表達，左思烔承認自己有這樣一個“缺點”。
“讓學生主動報名行不行？主動報名的話，說明他們态度上很積極，課堂表現應該會不錯。”左思烔不敢說別的，她的勇氣只能夠支撐她說出這一句話來。
教研主任架着眼鏡揉揉了眉心，思慮片刻後，這才點頭表示同意。
是了，她作為一名新教師，卻這麽“多事”，真是會令領導頭疼的。這也是“年輕”的“缺點”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