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困惑
周三上午，左思烔連上兩節語文課。
春天幹燥，兩節課下來，她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快要冒煙了。然而，在這種狀況下，她還連接了兩個家長打來的電話，聊了約有一個小時。
疲憊不堪，疲憊不堪。
中午，市級公開課的事項被落實了下來。下午，有意願參加的老教師們和去年九月份新入職的新教師們開了個近一小時的會，校領導們重點強調該事項對教師個人發展的重要性和對學校未來評級評優的意義。
整理會議記錄的事情總是會落在新教師的頭上，這次輪到了她。直到快要放學的時候，左思烔才算閑了下來。所謂的“閑”，是指終于能夠自我支配時間，去改一改學生的作業。
五點多，季梵發來微信。
-季梵：好消息，拿到角色了-
這是他們分別之後的第一次聯系。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但不知為何，左思烔卻深深地感覺，和對方分別了已有一年之久。每天都要看一遍和他之前的聊天記錄。每天都在想，他怎麽還不發微信過來。終于，被她等到了。
-左思烔：恭喜恭喜！-
一旁的王老師“啧”了一聲，湊上前問道：“什麽事情這麽開心啊？”
左思烔立馬當下手機，尴尬聳肩：“我看起來很開心嗎？”
“簡直開心到天上去了好吧。”
她想，估計是自己剛才沒顧上表情管理。
“是不是耿副隊給你發微信了？你倆進展得怎麽樣了呀？也不跟我說一聲，真見外。”王老師用肩膀撞了撞她，笑容裏滿是八卦的意味。
上周日的事情，她實在不好開口。
耿副隊約她吃飯，結果，她見證了耿副隊和前女友複合的全過程。甚至，看見二人在暴雨中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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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
“沒什麽進展，就在微信上聊了兩句。”
“沒見面吶？”王老師還真是能問到點子上。
季梵又發來信息。她瞄了一眼，不動聲色地将手機拿遠，答道：“沒見面。”
“這不應該啊，最好還是見見面，老是在手機上聊天，跟網戀似的，有什麽意思。”
“再說吧，人家忙。”
“也是，”王老師思考片刻，說，“要不我讓王隊長去跟耿副隊說兩聲，這種事情吧，還是要男方主動一點兒。”
左思烔趕緊擺手加搖頭，生怕對方看不出她有多麽不願意似的：“不用不用，千萬不用！”
“你也太害臊了吧。”王老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
“不是害臊，真不是害臊。”萬一耿副隊再聯系她，她還真不敢跟對方聊下去。
不過也是奇怪，既然他已經和前女友複合，幹嘛不直接在微信上跟她說一聲呢？大大方方地告訴她呗，然後互相删除好友，多幹脆。
“這事兒就交給我了啊，你安心等他的消息。”
左思烔沒想到，王老師還挺熱衷于“媒婆”這個職業……
待王老師離開後，她拿回手機，打開微信。
-季梵：一個主要角色-
她忍不住笑，直接說主角得了呗，還“主要主角”，表達得真含蓄。
-左思烔：看來你要出名了-
-季梵：能拿到這個角色，很幸運-
-左思烔：電視劇叫什麽名字？-
-季梵：暫定《大和平》-
-左思烔：一聽就是大制作-
-季梵：以後就要忙起來了-
-左思烔：忙些好[加油]-
-季梵：是的[加油]-
話題進行到這裏就算是要告一段落了。
果然，對方也不再發來信息。
左思烔看着聊天記錄，心想，不知道下一次聊天會是什麽時候。
王老師一臉雀躍地跑過來，在她耳邊小聲地說：“我剛聯系王隊長了，他說這周末就安排耿副隊和你見面。”
“啊？”我的天……
“交個朋友，別緊張嘛，看好你哦。”
她只能寄希望于耿副隊在這周之內，提前在微信上坦白自己已經和前女友複合的事情。不然，若是見了面，她還真不知該怎麽表現。
正想着，耿副隊發來了微信。
-耿帥：左老師，忙嗎？-
-耿帥：這周末能不能見個面？-
王隊長的辦事效率還真是高，這就已經跟耿副隊交代過了？她感到一陣無措，這耿副隊還真是喜歡面對面交流啊……
王老師瞄了一眼她的手機，催促說：“回複呀，回複人家呀。”
她略略搪塞道：“其實，我周末有事兒。”
“有什麽事兒比自己的終身大事還重要？”
正說着，忽然下課鈴響起。王老師畢竟回家要緊，就沒再繼續多嘴她的事。
左思烔拿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不知該如何回複。見面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次見面的性質是什麽呢？總不可能是相親了吧？
-左思烔：咱們周五再約好嗎？-
緩兵之計，說不定幾天之內，他就坦白了複合的事情，就不願意再見面了。
沒想到對方立馬回複了消息。
-耿帥：左老師周末有事兒是嗎？-
-耿帥：周六周天兩天都有事兒嗎？-
-耿帥：請左老師一定要抽出時間來，跟我見一面-
居然這麽執着？這讓她感到越發離奇。不應該啊，按理說，應該不要再見面了才合适。耿副隊已經不再是單身人士了，還要和她這個預備相親對象見面做什麽？不成體統。
-左思烔：一定要見面是有什麽急事嗎？-
-耿帥：是的-
是什麽？
你倒是說啊……
-左思烔：是什麽事呢？-
-耿帥：一時說不清楚，要見面才能說清楚-
又是見面說，跟他約見前女友的套路是一樣的。
但她可不吃這一套。
-左思烔：我不急于一時知道，您抽空就在微信上說吧-
-耿帥：拜托您了，見個面吧-
不對勁兒，非常地不對勁兒。
-左思烔：你這樣搞得我很困惑-
-耿帥：見了面兒就不困惑了-
-耿帥：我也實屬無奈-
-耿帥：周五我再聯系左老師-
-耿帥：拜托周末兩天空出一點時間-
-耿帥：感謝了！！！-
左思烔在辦公室裏又忙了一陣，臨到七點多的時候，才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家。走出門的時候，她留意到7班教室的燈還是亮着的。她猜測，要麽是值日的學生忘記關燈了，要麽是教室裏還有人。
整個偌大的教學樓，就7班亮着燈。這要是被哪個校領導看到，若是教室裏空無一人，那明天自己一定會挨訓。
今天不對勁兒的事情可真多。
她往教學樓走去。
果然，教室裏有人。英語課代表，孟璐。
“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
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孟璐一跳，但一看是班主任，她這才長舒一口氣，回答說：“我爸有點事兒，早上交代我說七點半左右來接我。”
“怎麽不跟老師說一聲呢？”左思烔走進教室，“餓不餓？”
“不餓的。”
“怎麽可能不餓，我都餓。”
孟璐腼腆地笑了笑：“真不餓。”
左思烔心想，這孩子還要在教室裏呆上半小時，便說：“那你老實在教室裏呆着，別亂跑。”
孟璐點點頭，乖巧地說：“左老師再見。”
左思烔沖她笑笑，轉身離開。約莫十分鐘後，她拎着一袋東西回來了。
“左老師你沒走？”孟璐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詫異。
“你家長允許你吃肯德基吧？”說着，她将東西放到了學生的書桌上。
上了一天的課，怎麽會不餓？
孟璐的眼裏充滿了感激，但面對這些吃食，她又十分不好意接受。
“允許你在教室裏吃東西，僅此一回，不要跟別人說啊，快吃，別耽誤時間。”
面對班主任命令般的語氣，她雙手合十，誠摯地說：“謝謝左老師！”
在學生吃東西的時候，左思烔看到她的文具盒上貼了很多貼紙，便伸手要拿起來看。
“啊！”孟璐叫了一聲。
“不能看？”
“……可以。”
左思烔将文具盒轉到自己眼前，下一秒，她就呆住了——
不是吧？這居然是季梵的個人貼紙！
看到班主任露出一臉吃驚的模樣，孟璐心下一沉，立馬想到了之前的“青春紀念冊”事件。
“左老師，我錯了！”
“嗯？”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貼紙，“錯哪了？”
“我不該追星！”
左思烔笑，心想這學生倒是反應得快，挺機靈。她說：“別急嘛，先說說你為什麽喜歡他？”
孟璐一窒，原本以為是幸福來得太突然，現在變成悲劇來得太突然，竟然被審訊了……
喜歡他的理由當然是有了，但之前剛發生了“青春紀念冊”事件，她這相當于是明知故犯，怎麽敢将那些話面對面地說給班主任聽！
“說不出來？”
“左老師，我不追星了，真的。我今天晚上就把這些貼紙給撕下來，明天您再檢查我的文具盒。”
左思烔笑了：“我就跟你聊聊天，放松點兒。”
“我不敢聊。”
“怕什麽呀，你追的這個人啊，”她頓了頓，“比昊天帥。”
聽了班主任的這句話，孟璐的情緒瞬間放松下來：“他可比昊天帥多了！”
“他叫什麽？”左思烔開始裝傻。
“季梵，他是我們本地人。”
“哦？是麽？”繼續裝傻。
“《無邊黑暗》老師你看過沒有？”孟璐雀躍起來。
“聽說過，沒看過。”
“左老師，看過那部電視劇的，沒有不喜歡他的。”
“是麽？”她笑了下，“這麽誇張？”
“不誇張的！班上不少女生喜歡他呢，向天歌啊、吳莉莉啊、張婷啊，都還給他發過好多私信呢！”
“你是因為他飾演的角色才喜歡他的？”
“對啊對啊！當然了，他本人也很好，沒有任何黑歷史！”
見學生這麽激動，左思烔來了些想法，她刻意漫不經心地開口說：“上次張夢和薛佳琪寫了個600字的作文，你想不想寫？”
“……啊？”這叫聲聽得出有五分出乎意料、三分凄凄慘慘、二分尴尬無措。
“下周三之前交給我就行。”
“這麽突然嗎老師？我有點承受不了。”孟璐擠出一絲笑容。
左思烔終于沒憋住笑意，只好說：“開個玩笑，看把你吓的。”
孟璐這才長出了一口氣。不過，這倒是讓她捕捉到了班主任的态度，便問：“左老師，那這些貼畫我是不是要給撕掉？”
“這東西貼在文具盒上，會影響你上課聽課嗎？”
“……那我撕掉。”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呀。
左老師這招分明是誘敵在先，再攻其不備。
啊，大意了！她居然還天真地想要給班主任安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