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車
周六，左思烔還在睡夢中，手機響了。她以為是鬧鐘，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下意識地将聲音給按掉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再度響起。
她這才意識到，那不是鬧鐘的鈴聲，是來電的鈴聲。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從來沒有與她通過電話的吳芬阿姨。
“喂？吳阿姨不好意思啊，”她接了電話先是為自己剛才的迷糊行為道歉，“我剛以為是鬧鐘，就把電話給挂掉了。”
“沒事兒。”
沉斂好聽的男聲竄入她的耳朵，左思烔瞬間清醒過來，眼睛立馬睜得老大。
這、這是季梵吶！
“是我太早打擾到你了。”季梵的語氣裏也滿是歉意。
“不是不是不是，”她看了眼時間，八點十九分，“不早了。”
“我想問一下，你這兩天需要開車出門嗎？”
“借車是吧？”這對左思烔來說是常有的事兒，不論是親戚還是朋友，都向她借過車。
“對，我媽讓我給你打電話，實在不好意思。”
“不用，我周末一般不用車，你什麽來提？”
“九點鐘可以嗎？”
“可以的，我住12棟，九點在12棟樓下見吧，好嗎？”
季梵的語氣帶着笑意：“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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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氣了。”
“你自己一個人住？”他突然問了句題外話。
和父母不住在一起，卻住在同一個社區裏，對很多人來說，确實會感到有些奇怪吧。
“是的。”她應道。
“嗯，挺好。那九點見，謝謝你。”
“不客氣的。”
挂了電話後，左思烔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九點之前，洗漱、洗澡、換衣服，需要全部搞定。
誰能料到一大早上就能夠見到帥哥呢？可得把自己收拾得幹淨利落些。
八點五十八分，左思烔走出家門。給坐電梯預留了兩分鐘，肯定是夠了。
果然，當她出現在季梵面前的時候，才只是八點五十九分，沒遲到。
高大的個子，挺拔的身材，寬松的白色羽絨服，格紋圍巾将臉遮去了大半，深灰色的口罩和帽子，只留一雙眼睛與清冷的空氣密切接觸。
然而，這都掩飾不住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帥氣。
僅此二人，面對面。
原來，帥氣真的可以“逼”人。
左思烔不好意思與他靠得太近，她實在很少接觸同齡異性，更別提長得帥的異性了。
漢語言文學師範生，現代文學研究生，初中語文老師。不論哪一個身份，都暗示着“異性絕緣”的屬性。因此，與他相處，心跳加速是在所難免。
“你很準時。”季梵開口，向她靠近。
她盡力克制自己的緊張和窘迫，問：“等了多久？”
“不久，我也剛到。”
剛到了十多分鐘而已。天冷，他只是不想讓對方成為等待者。
“那就好，這是車鑰匙。”她伸手遞給他。
季梵接住：“謝謝。”
“帶你去車庫。”左思烔走在前面。
“你是研究生？”季梵跟在後面，似乎很有聊天的欲望。
“嗯。”
“很厲害。”
“其實還好，為了教初高中，”她解釋說，“本科畢業一般只能教小學了。”
“你是教初中還是高中？”
二人進了電梯，左思烔點了下負一層的按鈕。
“初中，”她側臉看了他一眼，“語文。”
“我猜得到是語文。”季梵眉眼裏透着笑意，“你很有語文老師的氣質。”
“是麽？”她的情緒逐漸松弛下來，“很多人都這麽說。”
“人民教師很光榮。”
這句話很像前來學校調研的大領導們的演說詞，她笑了，說：“就是有些辛苦。”
“确實辛苦。”
少有外行人會承認教師是個辛苦活。她看着他問：“做演員辛苦嗎？”
“不出名的小演員辛苦，幹得多，賺得少。”季梵轉而又說，“但稍微有些名氣的演員，就不一樣了，幹一點兒，就能賺很多。”
左思烔也慢慢打開了話匣子：“你屬于哪一類？”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出名的小演員。”
對他來說，自己某個角色确實是出圈了，但熱度不是很大，僅僅有過一陣子水花，很快就被網民們遺忘了。娛樂圈裏每天都充斥着新鮮的故事、新鮮的面龐。想要一下子爆紅，那麽靠人捧，要麽靠玄學。
“你玩B站嗎？”她說，“我在B站上看到有關于《無邊黑暗》裏廖安的視頻剪輯。”
果然，他猜到了，她一定會去搜着看他演過的戲。季梵苦笑：“你不會要說‘安詳CP’吧？”
她笑出了聲：“老實說，其實我對這種興趣不大，但我的學生好像很愛看，課間常聽她們讨論。”
季梵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林蕭的團隊很懂現在粉絲們的口味。”
林蕭，小伍的扮演者。
“是炒作？”
“嗯，團隊但凡看到一丁點兒熱度的影子，就會立刻像餓狼一樣地撲過去，把熱度使勁兒炒起來。”他笑道，“他們這樣反而便宜了我，我跟着火了一小陣子。”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明星。”
“我不是明星，只是一個演員。”季梵微笑着着糾正她。
看來，他很介意對他職業的稱呼。
她問：“演員和明星的區別在哪裏？”
“演員，一個正經的職業；明星，被包裝的娛樂産品，販賣一切，包括私生活。”
沒想到，他的見解倒挺有深度。同時，也反映了他對自己職業上的規劃和期待。
左思烔沖他豎起大拇指。
二人相視一笑。
快到車子跟前，她指了指：“白色那輛。”
平價國産車，對季梵來說是很少見的品牌。至少在他常活動的大城市裏，沒有見過。
“很好開，”左思烔生怕對方介意車子的質量，“開過我車的人都說好。”
“看着就好開。”
看自然是看不出來的，不過，她想，季梵這人倒是看着挺不錯。
回到家裏，剛才吃完的早餐還沒有收拾。但她并不着急幹活，而是拿起手機看班級家長群。
周六周天，一旦離開手機超過十分鐘，她就忍不住要看看群裏有沒有什麽新動态。最怕家長突然問話，如果回複不及時，就會造成不必要的誤解和麻煩。
幸好只有一條早安問好的消息，是副班長的母親發的，她多次透露過自己想當家代會的主席，因此在群裏時常表現得陽光開朗、積極活躍。
沒人理會她，左思烔就必須挽尊。她回了一個笑臉表情。
立馬，群裏有人出來冒泡，四個家長發來同樣寒暄式的問候。
-左老師早上好[玫瑰]-
-各位早安[太陽][咖啡]-
-早呀[太陽][微笑]-
-老師這麽早就已經開始忙了呀？辛苦辛苦[抱拳]-
她又回了個笑臉表情，便放下了手機。
要是所有家長都這麽和善，該多好啊。有多麽好講話的家長，就有多麽難交流的家長。從上個學期摸爬滾打一路走來，她已經可以盡量坦然地面對家長們在她面前的各種姿态。
至少現在群裏安然無事，美妙的周六早晨！
洗好碗筷，她開始準備寫教案。盡管網絡發達、資源庫充足，但手寫教案仍舊是學校的一大特色。
對于語文教師來說，這是相當頭疼的事情了。一篇課文基本是兩個課時才能講完，而一個課時的手寫教案差不多就要1000字到2000字。若是遇到文言文，就更可怕了，補充課外文言文是她們語文教研組的傳統，基本要分三到四個課時才能講完，工作量成倍增加。
因此，手寫教案一直是語文老師們的心頭恨。
然而，下周剛好有文言文。
左思烔曾暗暗發誓，如果有朝一日她當了校長，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廢除手寫教案制！
臨近中午，手機響起。屏幕上顯示“宇宙好姐妹”，原來是楊帆——高中的好友，小學數學老師，本科畢業後就參加了工作，工齡三年半，非班主任，已婚，育有一女。
此人生活悠閑，和左思烔住得不遠，二人周末常有往來。
“喂，烔烔，中午我去找你玩，順便蹭你一頓飯。”
“要把玲玲帶過來嗎？”
楊帆的女兒，剛滿一歲。若是小朋友來家裏，她就得好好收拾一下“危險”物品，連一支筆也不能放。
“她跟奶奶玩呢。”
“我備課呢，文言文。你來也可以，你做飯。”
“我做飯？你好意思？你來我家是我做飯，我去你家還是我做飯，天理何在？”
“我真的超級忙，備不完課的話，下周又得天天熬夜了。”左思烔大吐苦水，毫不誇張。對于一名新人語文教師兼班主任來說，工作日熬夜是常有的事兒。
“那我要是不過去，你自己中午不吃飯了？”
“我回家啃老。”
額……電話那頭的楊帆一時語塞。
“來不來？”左思烔問她。
“不去了。”
“對了，”左思烔突然神秘地說，“你要是來的話，晚上說不定能見着大帥哥。”
“誰？哪個帥哥？我見過嗎？”盡管已婚已育，但楊帆對帥哥的興趣仍舊不減當年。
“你來了就知道了，真的帥，演員。”
“聽你鬼扯，肯定是給我看你手機上的照片，哼，我才不上當呢。”
“騙你的話一輩子打光棍。”
好狠的詛咒，這女人真是敢往自己身上下啊。
“既然你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那我就信你一回。下午去，三四點鐘吧。”
“老規矩。”
老規矩，是指“不空手”的意思，一般而言，奶茶加蛋糕。
“行，要不是我可憐你孤家寡人，我才不去找你玩呢。”
“謝謝我親愛的帆帆，我繼續忙了啊。”
“挂了，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