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燭火一片一片的晃動,跳動的火焰肆意地舞蹈着,像極了紅蝶,熒着紅光,在暗黑的夜色中,蹁跹起舞。
我站起來擡頭再次望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不在那條長巷中,而是在一個燈火通明的大房間中。環顧四周,這屋子除了緊緊鎖着的門扉之外別無其他通道,連一個小小的窗戶都沒有,落鎖的大門阻隔了外面的一切。
房中并沒有放任何的椅子,桌子等供以休息的家具,只有兩旁架着幾個快要貼着牆面的漆紅色的架子,上面一排一排整齊地放着鎏金的蓮花燈座,燈芯上火焰跳動,不知燃的是什麽油,細細聞着竟然是帶着香味的。
房子的正北方向上,同樣架着一個架子,紅色的細綢緞鋪開來,架子的右方向上列羅着書,架子的中央挂着一幅畫,畫隐在黑色中,我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窺探一二。畫中似是畫着兩個人,一個男子與一個女子,男子月白色的衣服與女子淡粉的衣裙随風糾葛在一起,泛着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我努力地睜着眼睛想要看清,這時突然緊緊鎖着的大門被打開,素白的光線破開暗黑色,似那嶺北十月的秋霜,頗有些冷意。
輕且碎的腳步聲踏破房中的寧靜,随着人的走動聲,蓮花燈上的燭火也是一跳又一跳的扭曲着,半響,才又晃動着安穩地停了下來。
“啪……”的一聲驚響,我也忍不住抖動了一下,再往那邊望去時,只見房子的中央靜靜地跪着一個少年,我這個方向不能看到少年的全貌,只能望見一個背部的剪影。
少年身着着藍色繡衣,銀邊在衣袍上勾勒着不知名的花樣,純粹卻富有氣度。少年直直地挺着脊梁,燭火在他藍衣上染出一朵又一朵的鳶尾,不合時宜地讓人覺得他的衣着冷意太過,徒添地讓人覺得涼意從腳底慢慢地向上彌漫開來。
少年的旁邊站着七個人,七人中我只識得阿婆和錦衣,其他五人皆不是我見過的模樣。五人中還有兩人的年紀與阿婆一樣大小,皆是一束潑墨長發簡簡單單地在腦後挽成一個髻,額邊和後不垂着幾縷頭發,而髻上也沒什麽特別的銀飾,最是讓人矚目的便是那一直銀釵,連同阿婆,錦衣,四人皆是相似的,唯有下面的墜飾有些許錯漏差別。另三人的年紀有些大了,但皆是風韻猶存,眉間用花钿勾着火焰的形狀,一身長裙細細碎碎。
這一看,竟是像極了三堂會審,記得之前在戲園子看到的,青葉因愛上小九而被人押上九天之上的時候,場景與現在相差無二。看來這少年定是犯了什麽過錯,我在阿婆的神識裏尋了一個空地坐下,說是尋,其實卻左右不能超過五步。
中間一紫衣女子的聲音陡然地在房中響起,冷然地聽不出一絲的情緒:“芊破,你可知道為什麽帶你來這裏?”
那個叫芊破的少年微微擡起頭,我只隐隐地從側後方見得他的喉嚨上下翻滾着,在空中畫着光滑的弧線:“知道。”
他的聲音就像是清水滴進平靜的湖中一般,清脆亦然。紫衣女子眉都不皺一下,繼續啓唇:“好,既是如此,那便開始行刑吧,芊琴,你說應如何做。”
阿婆的身子一顫,低垂着頭,從紫衣女子手中結果一本看着便是年代久遠的書冊,慢慢地翻開。良久,手指就如同被凍着了一般僵在那裏,臉色一下子的發白,牙咬着下唇,幾乎要将唇瓣咬破。半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顫抖着聲音說:“按族規,凡被九炎抛卻之人上刺傷奴字标記,而後送往西方之西的荒野之地,受烈日灼烤兩年,送到北方之北的寒冷之地,受寒浸骨兩年,而後還活着的人,将一生不得擡頭見人,逢人腰低三尺,受盡責罵。”
此話一出,我不禁冷冷地吸了一口氣,這話聽着這般的熟悉,隐約地記得自己曾經說不要小郁做自己的夫君的時候阿婆說過的,這這人為何也要如此?難道他便是娘親的夫君?
話語一落,連同阿婆四人皆是臉色發白,我想他們一定是朝夕相伴的人,定是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才會落的這樣表情,就如當初我聽到阿婆說的時候露出的表情一般。
突然一個粉衣女子走到少年旁邊伏地跪下,不多時房中已經響起了抽泣的聲音,身子上下起伏着,她哽咽着:“長老,不能這般懲處芊破,這……這事本不是他的錯,芊破他……連見都不曾就過主上……怎能是他的錯?”
粉衣少女的身子瑟瑟地抖着,我想她是處在極度的害怕中,便是我面對阿婆的絕對權威之時都不敢有絲毫的反駁,她有這樣的勇氣,可以看出她對芊破的情誼超乎了一般。
紫衣女子臉色一變,眼睛撇着,射出冷光:“桃花,這裏沒有你說話的資格。”
原來那粉色女子的名字叫做桃花,巫山桃花,難道便是她嗎?
桃花聽着身子更加地發抖,這時芊破淡然地說:“主上不曾見過我,便覺得我不配當她的夫君,這時芊破沒有福分,芊破自願領罰,只是芊破自覺的并沒有什麽過錯,勞大祭司見到主上的時候替芊破說一聲,今生若是還能茍活在人間,便是生生死死也不再踏足雀族。”
說着芊破站了起來,冷冽地轉身,光影中我是見到他的模樣,眉宇間有幾分的熟悉,藍衣襯得他面容姣好,俊朗的眉,秀挺的鼻,恰到好處的薄唇,我沒見過靳旬的模樣,但是不得不贊嘆一下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