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來阿婆的名字叫芊琴……
自從有了小郁和我一起學習,我就變得沒有那麽無聊,就很少去那個山谷。直到有一天,竹屋裏突然來了一個人。
那天剛從外面回來,我就看到一群穿着鮮豔的人跪在竹屋前,我剛走進,站在一旁的小郁就跑過來拉着我的手。
“主上,你終于回來了。”小郁把我拉到跪着的姆媽身邊,姆媽看到我嚴肅的表情松了開來,笑着說。
“姆媽,這是怎麽了?”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竹屋從未來過這樣多的人,而且每一個都如此地漂亮。
姆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我剛想再問話,裏面就傳來了阿婆的聲音:“是安回來了嗎?玄郁,帶安進來。”
“是,主上,我們進去吧。”小郁對我很恭謹,自從上次阿婆單獨和他一起呆在竹屋裏不知說些什麽之後,小郁對待我的态度總是很恭謹。其實這并不是我想要的,因為我很像有一個玩伴,能夠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叫我主上;能夠和我一起笑一起鬧而不是那麽恭謹。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有,因為我問過阿婆,而阿婆的回答總是一成不變:“安,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這個世界沒有人有資格成為你的玩伴。”我總是不明白,為什麽沒有人又資格成為我的玩伴,就連這個被我選定的能一直陪着我的夫君小郁也沒有資格。
和小郁一起走進竹屋,屋中只有三個人,倒不像外面那麽熱鬧,與平時幾乎沒有什麽兩樣。阿婆高高地坐着竹屋北方的大席上,面前跪着兩個人,一個人低垂着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而另一個竟然是和我一般大的年紀,沉穩穩地跪着那裏,眼珠子卻不動聲色地四處轉動打量着,一看我就喜歡上這個人,她必是很活潑的,有她在身邊一定不會沉悶。阿婆看到我和玄郁,微笑着招呼我們兩個走到她的跟前,摸了摸我的長發對我說:“安,是時候讓你為紅線洗禮了。”
我不懂地看着阿婆,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阿婆給了我一個安撫的表情,擡首招呼跪在地上的小女孩:“紅線,過來吧。”
“是,大祭司。”原來她叫紅線,真是一個好名字。不知道為什麽我第一次感覺到的情緒就是羨慕,羨慕她擁有自己的名字。
“安,把手給我。”
我順從地将手遞給阿婆,阿婆從額頭取下一直佩戴的帶有綠色光芒的寶石鏈子,又從旁邊的茶幾上拿出一根銀針在自己的指間紮了一下,冒出一滴血珠,滴在寶石上,頓時綠光暗去,寶石變成白色的沒有任何光芒的石頭。阿婆好像突然變得很辛苦一樣,鮮豔的緋色的唇瓣一下子黯淡下來,還有些蒼白。
“阿婆,你沒事吧。”我忍不住小聲地問,只得到阿婆無力地一笑。
阿婆又将銀針在我的指間紮了一下,将我冒出來的血滴在寶石上,頓時銀光漫天發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而那個原本跪在地上低着頭的人也不可置信地擡頭望着我,眼裏滿是瘋狂的憧憬,卻也還有害怕。屋外也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阿婆的眼神閃了閃沉着聲音對跪着的人說:“錦衣,讓外面的人安靜,按規矩來,設結界。”
“是,大祭司。”那個叫錦衣的起身打開窗戶,外面的人都安靜了下來,“設結界。”錦衣的聲音很好聽,随着錦衣的聲音落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連風聲和雀鳥撲騰的聲音都沒有。
錦衣不知做了什麽手勢,力氣有點枯竭的樣子,跌坐在椅子上。
“錦衣,你辛苦了。”阿婆細聲地說,然後又将紅線的手指紮破,緋色的血跡滴在銀色的寶石上,頓時沒入銀光中,讓一直閃爍的銀光黯下來,沒有那麽刺眼,只是泛着淡淡地光芒。這樣一看,竟然和我額上的銀色寶石一模一樣,除了我的光芒更加純粹,而她的帶有微微的緋色。阿婆将寶石戴在紅線的額角,和我一樣的位置,這樣看過去,我才發現紅線的眉宇間竟與我有五分相似。
“紅線,現在我将大祭司的位置交予你,我要你發誓自此之後永遠效忠安,效忠九炎。”阿婆說道這裏的時候眼神裏滿是向往,仔細一看竟然還有點點的淚花,我想阿婆曾經也是經歷過這樣的一個儀式,成為大祭司,而那個阿婆發誓效忠的另一個安又去了那裏,那個人是怎樣的人,讓阿婆露出這樣的表情。
紅線俯身親吻阿婆的指間,又用額頭輕貼我的鞋面:“紅線誓死效忠安,效忠九炎。”紅線說這這話的時候,眼神直直地看着我,裏面滿是憧憬還有更多的快樂。我不禁伸出手撫摸上紅線額上的寶石,低聲說:“我承認紅線為大祭司。”随着我的話落下,銀色的光芒将我和紅線淹沒,在光芒中我看到阿婆的出生,被揀選,被賦予大祭司,和上一代九炎度過的過往時光,最後的畫面就是那人縱身從千尺山崖下跳下,最後含淚的回眸,還有阿婆擁着我絕望的表情。我忍不住酸澀地哭出來,一個從靈魂深處湧出的聲音從我的喉嚨處湧出:“娘親。”我跪在地上,埋頭痛哭,可是卻沒有一滴眼淚,只能幹吼。紅線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的身邊,伸手握住我的瞬間,我又看到紅線的出生,被揀選,到現在的被賦予大祭司。最後的畫面随着銀光的散去而模糊。銀光散去,我就看到阿婆憐惜地望着我,我撲進阿婆的懷裏,想要汲取更多的溫暖。
“阿婆,阿婆……娘親她……娘親……”
“乖,安……”阿婆她的眼淚簌簌地落下,滴在我的手上,竟然是溫的。
直到後來,我被紅線接出九炎村,接到九炎殿的時候,在翻閱歷史典籍時我才知道,每一次新的大祭司的誕生就要洗去上一代大祭司在寶石裏留下的過往,因而被稱之為洗禮。
紅線陷入沉睡,我從阿婆懷中起來看着被錦衣抱在懷中的只屬于我的大祭司紅線,有點擔心。阿婆似乎看出我的擔心,柔聲說:“不用擔心,安,紅線她回到九炎殿就會好起來的。”
我點點頭,讓錦衣将紅線抱了出去,剛才強撐的睡意襲來,也慢慢地閉上眼睛。在阖上眼睛的時候,我聽見錦衣回頭叫了阿婆一聲:“芊琴,好久不曾叫你的名字,我都差點忘記了,後會無期。”
阿婆輕聲笑了出來,聲音裏很是釋然,還有一些嘆息:“錦衣,不聽你叫我名字,我也快忘記我的名字了。今生怕是不能再與你相見了,使命使然,等看到滿山的四葉草花開,天下紅雨的時候,幫我在山崖擺一把無弦琴吧。後會無期。”
溫暖的手敷在我的眼臉上,阿婆暖暖地說:“睡吧,安……”
阿婆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般,我思緒一片紛飛,最後聽到的是錦衣的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好……芊琴。”
原來阿婆的名字叫芊琴……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世上成為大祭司之後,能叫大祭司名字的只有九炎,九炎夫君。所以在娘親去世之後,阿婆已經有許久不曾有人叫她的名字,而在她卸下大祭司這個位子,那個昔日玩伴再次喚這個名字的時候,是被淹沒了多少年的時光風雲之後的釋然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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