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體察民情
“別動不動就下跪, 看着跟沒骨頭似的。”
顏今朝搶先倒打一耙,理直氣壯的模樣讓俞世酒也忘了自己剛剛居然被皇帝頂了屁股,下意識就答道:
“臣遵旨。”
說完俞世酒又覺得哪裏不太對——他總覺得臀部上還殘留着顏今朝的體溫——就只能帶着燒紅的耳根, 讷讷道:
“陛下乃一國之君, 怎麽能做出如此失儀的舉動呢……”
“那你希望我對別人做?”顏今朝揚眉,“說起來慕雪正求朕把他放出……”
“陛下還是對臣做吧!陛下對臣做什麽臣都樂意!”
俞世酒速答, 顏今朝被他那直白情真的模樣給逗樂了, 也不鬧他了,繼續談論正事:
“朕也認為, 以如今的黎國,是不可能完全擊退勢如破竹的胡蔔蔔的,朕當然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戰事的事誰也說不準……再說了, 朕可不想和你分離十年八年的。”
畢竟顏今朝來這個世界是做任務關愛美強慘的,又不是真來當皇帝的。
“陛下……”
俞世酒的眸中閃爍着溫柔喜悅的光,僅僅一句話而已, 顏今朝就聽到了他幸福值上漲的提示音。
“那陛下有何高見?臣定當全力配合!”
顏今朝慢條斯理道:“你知道什麽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嗎?”
俞世酒茫然地眨眨眼睛:“臣不知……這是神仙在夢中的箴言嗎?”
顏今朝突然反省起了自己為了減少麻煩把一切都推給“神仙”對不對了——畢竟眼看原本對鬼神敬而遠之的俞世酒就要成為迷信古人的代表了——他頓了一下,解釋道:
Advertisement
“朕的意思是, 他不是靠充盈國庫才這麽快走到今天的地步嗎?那就給他來一招釜底抽薪好了。”
同樣是穿越者, 顏今朝還自帶系統, 論開外挂他能輸給胡蔔蔔?
-------------------------------------
黎國的各位官員, 總覺得最近的朝堂氣氛很奇怪。
原本只懂風月的吉祥物小皇帝先是裝病罷朝了一段時間,回來後突然就不凹什麽光風霁月的人設了,變得氣勢逼人又喜怒無常。
顏今朝經常懶散失儀地坐在龍椅上,單手托着下巴, 一副“我就靜靜地看你們表演”的模樣, 不高興了說下朝就下朝, 一點兒君子之儀和帝王氣度都沒有,和以前那被大臣指着鼻子罵不争氣也笑着忍耐的小皇帝完全判若兩人。
大臣們本來還以為這小皇帝終于不裝了,不肯繼續當吉祥物了,要在一場勾心鬥角又腥風血雨的政治鬥争中把俞世酒給設計得身敗名裂,把曾經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砍掉腦袋或者發配邊疆,各個光是想想就樂得都能冒鼻涕泡兒。
沒錯,因為原主的外表過于英俊奪目,再加上沉迷詩書的滿腹才華,基本心思深一點兒的朝臣都沒人會以為他真的是個草包,只不過是被迫在攝政王的強壓下韬光養晦而已。
雖然原主的确是。
于是大臣們等啊等,就等着顏今朝積攢力量,早日幹掉俞世酒,他們日日積極地私下聯絡皇帝想要投誠,甚至連在邊境虎視眈眈的原國人都顧不上了,只盼着朝中早日發生政/變,從攝政王的重壓下解放。
等俞世酒滾蛋了,就憑顏今朝這年輕又毫無根基的小皇帝,到時候還不是任他們拿捏?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很慘痛。
據顏今朝裝病罷朝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如今的皇帝徹底拜托了吉祥物花瓶的名號,他不僅在朝上的話語權變多了,手下的草臺班子也漸漸搭起來了,還做出了些令人稱道的政績,朝政回歸正統似乎是件指日可待的事了。
但本應争權奪利的顏今朝和俞世酒之間別說劍拔弩張水火不容,就連之前那疏離冷淡的氛圍都消失不見,不說皇帝如今掌控的權力有多半都是攝政王給他的,也不說攝政王在民間的名聲在皇帝推波助瀾下好了不少。
就單說這兩人的相處,怎麽看都有些……膩得慌。
比如早朝議政時眉來眼去,一個“陛下高見”,一個“攝政王謬贊”,還時不時的相視一笑;又比如下朝時,十次有八次兩人都是一起從皇帝專屬的禦門離開的,一點兒都不避嫌;再比如近期有不少人都曾在京中的大街小巷見過兩人同游的場面……
更別提顏今朝這段時間不但把曾頗為受寵的慕雪打入冷宮,還一個妃子都沒召見過,甚至連能看到京中風流人物(美男)的詩會都不開了,于是很多大臣都悟了。
在韬光養晦了十幾年後,顏今朝終于抛棄了自己那文人氣節,意識到了能最快從攝政王手上收攬權力的方式——美人計!他先把俞世酒迷得暈頭轉向,到時候再給對方扣個犯上媚主的帽子,到時候要治這家夥還不是輕輕松松的?
哪怕俞世酒再權傾朝野,也抵不住這種污名,至于他會不會直接起兵謀反,那就要看顏今朝能把他玩到什麽程度了。
也許陛下在當衆宣布自己是斷袖時就已經考慮到了這一步,心計之深恐怖如斯。
不過沒有一位臣子能想到,這似乎把上朝當成公費談戀愛的兩人,竟憋着殺傷力極強的大招。
————————————————————————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在一次看似簡單的例行早朝中,墨竹看着顏今朝坐在龍椅上哈欠連天,腦袋一點一點的困倦模樣,很有眼色地尖着嗓子道,果不其然就收到了自家陛下贊賞的目光。
“臣有奏。”
然而俞世酒就很沒眼色地站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行禮,光看他那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就知道他準備要說的事又臭又長。
顏今朝頗為嫌棄地看了俞世酒一眼——要知道他昨天為了趕胡蔔蔔殺父娶母(當然娶的是小媽)的劇本,可是熬了個通宵,把他閱遍現代狗血劇的畢生功力都用上了——但看在俞世酒昨晚很貼心地給自己捏肩,還絞盡腦汁地說出了一大串讀後感的份上,他還是努力緩下表情道:
“說。”
“臣要奏左丞相、禮部尚書、平陽侯、安昭王……”
俞世酒一口氣說出了數個京中權貴的名號,幾乎涵蓋了如今殿內大半的官員,沒被提到的都是身家單薄(窮)或者自诩清正的。
“臣要奏以上朝臣通敵叛國,暗中勾結原國,動搖我大黎社稷!還請陛下明察!”
“攝政王!你瘋了嗎!!”
這話一出,原本還算平靜的朝堂立即炸了鍋,一衆大臣不敢置信地怒瞪俞世酒,紛紛叫嚷起來。
衆人的聲音大到哪怕在殿外候着的太監侍衛都能聽到,知道的明白是大黎國的肱骨之臣正在裏面上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鄉下鴨子們在嘎嘎叫。
在場唯二還保持風度的,自然就是挑頭的俞世酒和背後策劃的顏今朝了,不過後者雖然面上看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實則心裏也很懵。
咦?我們之前商量的搞事日是今天嗎?我怎麽記得是後天?
顏今朝疑惑地眨眨眼睛。
早知道昨晚不通宵了,看大臣們玩川劇變臉可比欺負老婆有意思多了,可不得養精蓄銳聚精會神地看戲。
顏今朝托着下巴,欣賞了一會兒這在電視劇中都罕能見到的稀奇場景,這畫面簡直釋放了他這段時間因準備搞事而積攢的所有壓力……真爽!
不過這種混亂中立的愉悅感,在顏今朝看到俞世酒要被一個暴脾氣的武将拽住衣領時立即消失了。
他眉頭一皺,随手把一邊的茶杯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那武将堪堪伸出的手上,精度之準茶水之燙,讓後者的驚叫聲立即響徹了整個朝堂,也使得亂成一鍋粥的大臣們終于清醒了過來。
“看來你們還真是當朕不存在啊。”
顏今朝輕飄飄道。
“臣一時失态,懇請陛下恕罪!”
大臣們連忙下跪道歉,整個殿內唯一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俞世酒,他試探性地看看顏今朝,在對方的挑眉下回了個腼腆的笑容,便從善如流地繼續站着了。
顏今朝回味了一下俞世酒臉側一閃而過的小酒窩,在覺得把大臣們晾得差不多,看到有的老臣頭上都冒出汗之後,才悠悠讓他們起身。
“其他人閉嘴,攝政王繼續講。”
大臣們敢怒不敢言地站了起來,并試圖用眼神殺死俞世酒,然而堂堂攝政王當然不是會在意別人臉色的人,更不怕會得罪人,便直接道:
“陛下曾問過臣,為何本不富裕的原國會突然獲得如此之衆的錢財來富國強軍?為何原國君接連征戰卻從不勞民傷財,還能在接連吞下周邊小國後不停歇休整,又對我大黎土地虎視眈眈?
“那時臣答不出來,以臣之短視,自然無法想出原國君究竟靠何手段大肆斂財。
“然而在這幾個月內,陛下多次帶臣出去體察民情,告知臣如今京中勝地背後的隐秘,臣才終恍然,并在經過手下的探查後,獲得了一份名單。”
說罷,俞世酒就将一份奏折呈了上來,他一字一頓道:
“這上面是原國派探子來京城開的店面彙總,以及曾和原國商人進行私下交易的官員名單,他們将大量的金銀珠寶換成原國的精巧物件,用我國之財,充敵國之庫……更有甚者,為搶奪那些昂貴稀罕的琉璃香氛,透露我國的機密情報。”
眼看俞世酒的長篇大論還要繼續,在場或多或少都有參與的大臣們不禁恍惚。
比起恍惚自身到底有沒有犯罪,他們更疑惑的是——陛下和攝政王不是出宮約會的嗎?你們體察民情的時候還摟摟抱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