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跳跳糖
回家以後,邵含祯用冷水洗了把臉,火燒火燎的感覺才漸漸平息。嘴角挂上狗毛的位置好像還留着一層不明顯的燙,像是反複回放着。
不就是偷偷親狗嘛,你不在的時候我每天都親!
坐回沙發上,他才有空回想母親剛才的那通電話。邵含祯試着揣摩奶奶的想法,很快便反應過來:會不會是因為奶奶已經預料到了孫輩會成為解厄人,而她并不希望如此,才會産生勸母親幹脆不要生孩子的想法?
這樣想想,邵含祯有點膽寒,感覺奶奶有些陌生、細想起來卻又意外的很符合奶奶的作風。
葛爺爺曾說解厄人尋找自己的繼承人也是通過觀厄,再聯想到奶奶做的那些大小正正好好的小衣服小襪子,還真讓人有些不寒而栗。那豈不是說在他壓根還沒出生到世上時,奶奶就已經預見了未來的形狀?
這樣去想難免讓人覺得有點吓人,似乎意味着因果嚴苛不會變更。解厄人在做的事好像正是改變那個“果”,但“果”真的是被更改了嗎,還是說,解厄人的剪刀只是一環助力,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也會在冥冥中逃脫。
邵含祯越想越頭疼,幹脆關燈睡覺。
周四一天還算清閑,最近升溫很快,眨眼街上的人大多都換了短袖。手風琴咖啡的冰淇淋賣得火爆,因為是用動物奶油做的,天熱化得也很快,放在蛋卷筒上吃容易流得滿手。邵含祯不太樂意賣甜筒,不過他發現宿硯好像挺喜歡吃。他還發現宿硯吃到好吃的東西眼睛會眯起來,看上去非常可愛。
晚上要下班的時候,宿硯走了進來,店裏門上的風鈴一連串脆響。邵含祯打哈欠,順口問說:“剛下班?”
宿硯搖頭,“系線去了。”
邵含祯從冰櫃裏拿出個保鮮盒丢給他。宿硯接住了,有點冰手,他低頭看看,裏面好像是奶油冰淇淋,看樣子很好吃。他要打開蓋子,“給我的嗎?”
“給狗的,”邵含祯轉身關燈,“是無糖的。”
宿硯一哽,突然來勁兒,探身去夠櫃臺後面的勺子,別扭道:“我就要吃。”
邵含祯好笑,但還是幫他把小勺子拿了上來,“那是給狗的,要吃冰淇淋你自己上後面盛去啊。”
宿硯鼓着嘴把保鮮盒打開吃了一小口,沒有糖,冷凍過後奶味也變得比較淡,不好吃,也不難吃——最主要的是,邵含祯已經去關別的燈了,一點沒有要和他較勁的意思。宿硯默默把保鮮盒蓋子又扣回去,到洗手池洗勺子。他把小勺擦幹放回去,邵含祯檢查完店面回來,沖他說:“回家吧?”
宿硯點點頭,邵含祯又道:“快走,一會兒全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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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熱到要給小狗吃冰淇淋吧。”宿硯小聲道。
兩人沿着路慢慢往家走,真理巷的薔薇花終于敗了,一片墨綠色的葉子中偶爾夾着幾個頑強的花蕊。保鮮盒上很快起了層冰涼的水汽,順着指縫往下滴滴答答。宿硯抓着盒子,不知不覺落後了幾步,他換了只手拿盒子,這才說:“哥,明天要去剪線了。”
“啊?”邵含祯聞言回頭,沖宿硯招手。宿硯幾步跟上去,沒成想他伸手把保鮮盒拿走了,低頭邊用紙巾擦上面的水邊說:“明天來得及嗎,什麽時候?怎麽不早說。”
兩人往前走着,宿硯答說:“我也要去系線的,就在隆生街。我們可以先一起去系線,再去剪線,時間很寬裕。我感覺……你最近好像不太高興。”
“你哪裏看出來的我不高興啊?”邵含祯又站住了,無奈道。“最近是有點累,下星期優優就回來了,沒事。”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還沒按密碼就已經能聽見東海撓門的聲音了。邵含祯把保鮮盒遞給他,“那明天騎車去,我把店早點關。隆生街車不好開進去。”
宿硯點頭,他正按密碼,突然聽見邵含祯說:“不許跟小狗搶冰淇淋。”
宿硯臉一紅,想說我沒有吧,偏偏自己剛才在店裏真的有幼稚舉動。這下鬧個臉紅,他下意識地擡頭,卻發現邵含祯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宿硯臉燙得像要發燒,低頭按密碼時頭發滑落,露出泛紅的耳尖。邵含祯也不說話,已經笑着上了樓。
兩扇門板合上,一上一下兩層樓、兩個人各自倚在門後。屋裏黑漆漆的,邵含祯忘了開燈,睜大眼睛愣了會兒,才趕忙按開關、換鞋。因為手忙腳亂的,換鞋時腳下絆了個跄踉,他不由自主接住飛起來的拖鞋,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生怕樓下的人聽見。
而宿硯毫無所覺,背後是涼絲絲的門板,腳旁邊是撒歡的狗。東海突然擡頭沖着天花板汪汪兩聲,宿硯趕忙蹲下捏住了狗嘴,用手指壓着嘴唇小聲道:“噓,安靜點東海,大家都要休息了。”
他一手摟着狗腦袋坐在地上,只覺得熱得有點不自在,大概是五月底該開空調了,或是懷裏毛茸茸的狗頭太熱情。宿硯一手掀起頸後的長發,東海鑽過來,長長的尖嘴往他臉上拱。宿硯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不但還沒降溫,反而越來越熱。
他感覺自己好像知道跳跳糖不存在以後,還在嘴裏噼裏啪啦的聲音到底是什麽了。在講出口前只有自己知道,但還是要小心不存在的聲音被身旁的人聽見。在嘴裏蹦跳不停時,一不小心就會溜出去——眼睛裏也有星星,根本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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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的火花噼裏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