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貝果
夜晚,薔薇花牆的紫紫紅紅攏成了一團團圓鼓鼓的花苞、休息一夜,等着日出再次悄聲綻放。宿硯站在街邊看了會兒結伴瘋跑的小孩子們,大抵是要下雨,燈下蜻蜓飛得很低,仿佛一伸手就能夠到。皮孩子們已經換上了短袖,抓着長長的魚網要去捕蜻蜓,呼朋喚友時露出豁門牙。
不遠處有家面點鋪子,店裏坐滿了人,幾個大蒸籠熱火朝天。宿硯過去買了幾個蒸餃當做晚餐,拎着袋子慢吞吞地上樓。他到圖書館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實是因為不輪班去前臺的時候都還算清閑,不至于突然開始發呆——觀厄的時候給旁人和自己帶來麻煩。但下班以後的時間他既不喜歡清閑、也不喜歡繁忙。
清閑仿佛給他一種随時都在等待觀厄降臨的錯覺,繁忙則意味着他要奔走在城市間、把厄運散布到任何一個人身邊。邵含祯的出現對宿硯來說确實是個意料之外,一開始他去手風琴咖啡店真的就是因為咖啡好喝,甜點好吃。去的次數多了就能發現這家店生意不錯絕對不單單是因為品質好,還因為老板長得帥又熱情,看到那張笑臉就能心生親近。宿硯此前從未觀厄到能被剪掉厄運線的承厄人,也就沒有熟悉的解厄人。他不太清楚解厄人平時生活中都是什麽樣子,但那天坐在桌前,他咬着吸管喝咖啡,看向邵含祯,腦袋裏突然就冒出一個想法:他應該是一個解厄人。
這個想法毫無征兆,但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便在腦海中紮根。宿硯想,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會願意幫自己剪斷線。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走到了櫃臺前。
宿硯很擅長察言觀色,很快他就發現了邵含祯在裝傻,并且根據他的反應猜出了背後的答案。據他所知,剪刀的繼承者幾乎都是上一個持有者認識的人,所以他其實立刻就想到了:把剪刀交給邵含祯的那個“親人”,或許已經去世了。
解厄人生涯在三十歲就會結束,也就是說邵含祯的那位親屬是在三十歲左右離世的,這個年紀,很有可能會是他的哥哥姐姐。這樣想着,宿硯隐隐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無論作為解厄人還是系厄人,基本上都是無法瞞過親屬的,邵含祯怎麽會對自己兄姐身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呢?
宿硯很擅長識破謊言,他知道邵含祯并沒有說謊。跟邵含祯越接觸、他越确定,也愈發對這個人印象更好。他應該會是個出色的解厄人,宿硯能感覺出來他是個勇于承擔責任的人。最近他都不怎麽提及請邵含祯為自己剪線的事情了,他相信等日子久一點,邵含祯會有自己的判斷。
宿硯覺得,他這短短的二十三年,日子過得好像比別人要長。那麽後面他還要繼續做系厄人的七年也會更漫長,七年像七十年一樣難熬。
那些被他系上的厄運,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再被剪斷黑線。宿硯想他可能就是厄運本身。如果這根線不是由他系出去的話,說不定就會有被剪斷的機會呢。
邵含祯出現後,宿硯迎來了他生命中第一個可以被剪掉線的承厄人。這給他燃起了一小簇希望的火苗,但并不旺盛,這跟剪斷自己手腕上的黑線其實是兩件事。
屋裏只開了客廳的一盞燈,這次宿硯記挂着跳閘的事情。他躺在沙發上,回憶着過去被自己系出去的一根根厄運線,形形色色的人既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也永遠和他有了聯系。吃下去的蒸餃好像在胃裏變成了鉛塊兒,沉得他想要全吐出來。宿硯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出來,喝了幾口,那種沉甸甸的反胃也沒消失。他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幹脆拿發箍把頭發卡起來,沒多久,門就被人叩響了。
他不必看也知道是誰,走過去開了門。邵含祯站在外面,也不廢話,把包裝紙袋塞給他,“嘗嘗。”
宿硯有點懵,側身要讓他進來,邵含祯搖搖頭,沒有要進去、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宿硯低頭看看包裝袋,有股面包烘烤過的麥香味,他呆呆道:“現在嗎?”
“不要敷衍我,我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到底好不好吃。”邵含祯道,“我打算五月上架的。”
宿硯打開包裝,裏面裝着幾個貝果,都是獨立包的,有兩個表面一層紅彤彤的東西,聞上去是鹹點。他拿出來打開,咬了一口,吃到了麻辣口味的臘腸,宿硯反應過來:上面那層東西是辣椒。
“好吃嗎?”邵含祯盯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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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宿硯點點頭。
邵含祯狐疑起來,“真的?”
宿硯又點點頭,然後嘶了口氣。緊接着,他的嘴唇紅了,倒是顯得更加唇紅齒白;雪白小巧的鼻尖上也滲出了一點點汗水。眼見邵含祯的表情懷疑中又帶點疑惑,他趕忙說:“好吃——嘶——就是……我不太能吃辣的……”
“你這叫不能吃?”邵含祯見他兩手都占着擰不了瓶蓋,把他捧着的那瓶礦泉水拿過來擰開了再遞回去,“你這是一點點都不能吃吧!”
宿硯仰頭喝了幾大口,嘴唇越來越紅,“這個很辣啊。”
邵含祯确定了他根本就是吃不了辣椒,他思考一番,覺得可以再試着做幾個廣式臘腸的,照顧不吃辣人群。他接過紙袋,把裏面剩下那個臘腸貝果拿出來,說道:“那幾個是藍莓的,留着明天當早飯吃吧,走了。”
他拎着貝果揮了揮,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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