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一回,不再像上一回似的,魏将已經附在了前世那個魏将的身上,只是如同前幾次一樣,只能看,只能聽,什麽也不能做。就如黃粱一夢,夢裏不知處在夢中,只能跟着前世的那個魏将,悲悲喜喜,起起伏伏。
那半顆方才回歸的心,好似還未習慣這久違的身體一般,忐忑地跳動着,勒得魏将也跟着呼吸急促起來。卻突然間有種更加強烈的窒息感,天旋地轉。
睜眼,看見的,是魏将和江墨的初識。
那映在霞光裏,被夫子牽着手拽到學堂裏的人,一身白色長衫,底下配着一雙同色的鞋,頭發被整齊地梳起來,用一根玄色的絲帶牢牢束在身後,看起來只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
魏将隐隐覺得面前的這個人很眼熟,卻怎麽也說不上他的名字,像是千年萬年前就已經熟識,卻明明初遇在今日。
原來那樣冷冷清清的江墨也曾經這樣年華正好,對着滿學堂的學子,咧開一張嘴,笑得毫無防備。
滿天的雲霞,像是最美的胭脂,塗在他的身上,映得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愈發靈動起來,魏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笑彎了的眉眼,說不出的熟悉。
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懂得些人情世故,笑着跟學堂裏的同侪打着招呼,卻在看見自己時微微愣了愣神。四眼相對,江墨的凝視讓魏将幾乎慌張得以為他已經洞察了這個想要一探究竟的自己。垂下了一雙眸,卻在須臾之間看見一雙純白的鞋子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尋而上的,仍舊是那一雙很白分明而純車清淨的眼瞳。
“兄臺有禮!”深深地一個揖。
幾乎是措手不及地,魏将還了一個禮,卻在手忙腳亂間打翻了桌邊新研的那一硯墨,沾了那人的純白的鞋子和自己的衣襟。慌亂間,竟聽見江墨低低地笑聲,魏将莫名地有種這笑聲久違了的感覺,久違到讓他覺得那是一種錯覺。
擡眸,卻發現——原來這個人,笑起來,竟是這般得好看。
這就是前世的魏将和江墨的相遇。尋常的相遇,卻不料衍生出那些不尋常的糾葛。不過這些,此時的江墨不知道,此時的魏将也不知道。
最幹淨無憂的年級,出雙入對,傾心相交。魏将隐瞞了自己是小王爺的事,和醫者世家的小公子,終日結伴而行,一時成為這所全城最大學堂的佳話。兩個人學識相當,見解偶有相悖,也能和氣相處。一時間,誰不知道全城的才子就屬魏将和江墨了。
兩個人朝夕相對,魏将也知道了江墨早些年随着父親四處懸壺濟世,去年才回城。江家老太爺總覺得得讓獨孫讀寫聖賢書才是正途,這才送他來到這所學堂。而魏将,是江墨這些年來認識的唯一一個不是杏林上的至交好友。
可是漸漸地,魏将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江墨。那一日桃花開得正好,二人如往常一樣在學堂後面的小院中談詩論畫。紛飛的桃花飄飄灑灑,漫天飛舞。魏将和江墨呆呆看着這漫天的桃花,一時間竟癡了。轉頭,卻發現一瓣桃花粘在江墨的臉頰,粉嫩的桃花,白淨的臉龐,此刻江墨沉迷于桃花雨的沉醉表情,魏将聽見自己的心被狠狠痛擊了一下的聲音,不痛,卻很大聲,久久不能平靜。
幾乎是頃刻間就感受到了這個身體、這個靈魂對江墨深深地眷念。希望每時每刻地跟他在一起,看這桃花紛飛;想要把最好的東西都奉在他的面前,想要這桃花雨永遠不停......
Advertisement
想要他的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魏将癡癡地伸手撫上了江墨的臉頰,用手摩挲着那桃花瓣和下面的肌膚,江墨轉頭,卻聽見魏将啞着聲音低低說了句“桃花人面”,霎時間,臉色緋紅。
桃花人面,桃花人面,知否,“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愛的從來不是桃花,而是那人。人已去,桃花再美,也是枉然;人若在,縱無花,又何妨?
自那一日後院桃花雨之後,魏将覺得江墨漸漸地疏遠自己,甚至是和學堂裏原先那些不太熟悉的同侪漸漸親近。原先約好同去的早課,現在江墨也是早早就來開寝房,獨往;約他賞月,卻道早已與人有約......
一而再,再而三,算下來魏将已經有幾日沒和江墨單獨相處了。學堂上雖也看得見,但是人多嘴雜,想要說些私話終究是不方便的。何況那人,還常避着他。
此時的魏将不知道,江墨正在掙紮。可是,這些都是徒勞的,若是真讓他逃開了去,那些讓他撕心裂肺地前塵往事又是從何而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