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在蘭家,仿佛男女分工颠倒了過來。蘭家老太太娘家家族是軍政世家, 蘭老太太的祖父早年跟随赤軍打過鬼子扛過內戰, 不說功勳赫赫,在醫療衛生領域也是很有威望, 蘭老太太則完全繼承了其祖父在京中的勢力,甚至更上一層樓。在京城這一塊磚頭掉下來都砸到個官兒的地兒,也數得上數, 卻找了蘭家老爺子這樣一個“廚子”!
蘭馨從小受老太太熏陶,也走了女強人路線,幹脆連婚都不結了!蘭畹華則像極了蘭家老爺子,喜歡擺弄擺弄錢,進住房動動菜刀, 繼承了這蘭府家宴,也算是子承父業。
對于蘭畹華找了個男媳婦兒的事兒,蘭老爺子是沒什麽意見的,他的這個大兒子一向很有主見, 一旦做了決定,輕易不會改變。
當年蘭畹華還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的時候,那是一個八月十五中秋節家宴, 當着全家人的面兒,蘭畹華突然出櫃,把老太太給氣的差點背過氣。鐵血的蘭老太太大手一揮, 将人給送到精神病院。被當成精神病綁在床上1個月,蘭畹華硬是沒改口, 從那以後,蘭老太太就再也沒管過蘭畹華感情方面的事兒。這麽多年了,前兩天蘭畹華回家忽然間透了口風,說有喜歡的對象了,可不讓人好奇?
蘭成池打了頭陣先來探了敵情,蘭馨随後就來當信使,下一步就是要把人帶到二老面前去了。
“景行會去的吧?”蘭馨笑着對終于緩過來,剛開始喝燕窩粥的景行問。
景行無奈點頭,心想蘭家人可都真不是省油的燈。
目的達成又填飽肚子的蘭姐姐并沒有多留,稍坐片刻便向兩人告辭離開了。
送走了蘭馨,蘭畹華擁着景行坐在沙發上,道:“如果你不願意去,我可以去跟老頭老太太解釋。”
“不必,”景行看着蘭畹華,搖搖頭,道:“我會去的。”
如今這個情況,除非他不想和蘭畹華繼續交往了,和蘭家父母的這一面,是必須要見的。他之前猶豫的原因,也不過是覺得他才剛剛跟蘭畹華交往了不到一個月,就這麽快見父母是不是有些快。只是既然蘭家父母都派了兩撥人來,看了又請了,若是不答應,肯定是要讓蘭畹華難做。
蘭畹華看着景行良久,最終将他緊緊抱進懷裏,說:“謝謝你。”
蘭畹華和景象商定了時間,馬上給父母去了電話,約定了周末拜訪。過後,蘭畹華便匆匆出了門,去處理因為昨天一天曠工而積壓的公務,景行則乘車去文化市場轉了一圈,準備給兩位老人的見面禮。
轉了一圈,沒有什麽合适的禮物,景行心想蘭家大富大貴,多麽珍貴的東西想必都不稀罕,讨巧的送點兒自己親手制作的物件兒,不失禮也就罷了!
一把10寸的折扇,送蘭老爺子:正面景行親手繪了寫意的萬裏江山圖,背面行書□□詞“沁園春雪”,配紅酸枝雕松枝扇骨,看起來大氣非常。
一個絲綢刺繡手拿包,送蘭老太太:大紅色的綢緞為底,蘇繡牡丹錦雞圖,白色貂絨為裏,細細地區隔了空間,拿在手裏,雍容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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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子繪制加上裝裱,手拿包刺繡加縫制,景行花了足有五天,到拜訪蘭家前一天的晚上,景行将扇子裝在錦緞的盒子裏,輕舒了口氣,總算是趕在周末前完成了。
“這麽緊張?”蘭畹華走到景行身後,看着景行鄭重其事的模樣,輕笑道。
“總不好在長輩面前失禮。”景行道,語氣裏還有着些許緊張。
“不過一場家宴,犯不着這麽鄭重其事。”蘭畹華似安慰似的在景行頰邊輕吻,景行對自己的父母越重視,就代表着他越愛自己,蘭畹華很感動。
将景行剛剛完工的刺繡手拿包拿在手裏仔細看了看,蘭畹華笑道:“我以前從不知道,景行竟然還有這樣的手藝。”
“你就別笑話我了!”景行苦笑,要不是要送蘭老太太禮物,他都不想拿針線。
“沒有,我是真心的!”蘭畹華将手拿包拿到眼前又仔細觀察了一番,道:“許多技法,或許專業的繡娘都不一定會。”
就好像這開口處的雙面繡,外表祥雲,內裏翻浪。
“我母親定然會喜歡的。”蘭畹華肯定了景行的努力,想給他增添一點兒信心。
“但願吧!”景行道,揉了揉熬紅的眼睛,将兩件兒禮物收進蘭畹華準備好的精美盒子裏。一切準備停當,就等明天!
第二天早晨。
和盧家父母約定了上午10點擺放,景行卻早早地就被蘭畹華從床上挖起來,迷迷糊糊間任由請來的造型師細心裝扮。一早上5點半,蘭馨通風報信,說蘭家爸媽心血來潮地請了諸多好友,頓時家宴變宴會,連帶着穿着打扮也有必要鄭重一些。
雖然對父母突然間的決定有些意外,可蘭畹華私心裏,也希望能将景行介紹給他的親朋好友。在有父母見證的時候,公開景行的所屬權,更容易讓圈子中的人認同景行的身份。這樣一來,暗中觊觎景行的人也會少很多,在他顧不過來的時候,也好拜托親朋好友多加照拂。
由于是突然接到通知,臨時來不及訂制衣服,蘭畹華開放了兩人的衣帽間任造型師挑選。
蘭畹華的風格一直很确定,被發膠固定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千鳥格的西裝外套、馬甲、灰色的西裝褲加黑色襯衫,身上每一處都處理的恰到好處,像一個民國時期的優雅紳士。
景行這邊則複雜的多,颠來倒去試了不下十套衣服,有着深深起床氣的景行被造型師擺弄的有些發毛。還是蘭畹華看不下去,給了造型師參考意見,這才将景行拯救于水火之中。
一頭黑色的順滑長發被一根不落地用黑色帶着金屬光澤的發箍束在腦後。黑色的領真絲衫配略微厚重的闊腿西裝褲,外罩硬質絲綢面料及膝風衣,一身黑色顯得景行身材極修長,領下鎖骨若隐若現,整個穿着保守卻不失性感,不會過于張揚被長輩讨厭,亦不會太保守被同齡嫌棄沒有品位。因景行本身便帶着淡淡的體香,造型師便沒有堅持給景行噴香水。造型結束,穿着完全像個女人的造型師翹着蘭花指,連連贊嘆從沒見過景行這麽完美的人,身材黃金比例,一張臉添加任何修飾都會覺得如此多餘。如果不是蘭畹華在邊上盯着,相信造型師造就上前游說景行做他的專屬模特了!當然,造型師也只是敢心裏想想,像蘭家這樣家世的人,想也不可能讓人做這種抛頭露面的工作的。
真是越看越可惜……造型師反複打量着景行想,這讓他回去怎麽再去忍受那些如此不完美的模特?
拎上禮物,景行随着蘭畹華上車後,這才緩過神來,有些奇怪地問:“不是只是家宴嗎?為什麽要穿得這麽正式?”
“今天早晨蘭馨打電話來說,爸媽還邀請了一些關系比較近的親戚和朋友來訪。”蘭畹華開着車,有些不确定地道:“也許是想趁機把你介紹給親戚朋友吧!”
所以蘭畹華才會拉着景行提前一個小時到父母家先探探情況,宴會計劃是十點鐘開始,現在是上午8點半。
“賓客10點左右才會陸續趕到,我們提前一點兒,探探我爸媽的口風。”蘭畹華跟景行解釋,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時候,蘭畹華不自覺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其實蘭家父母做這個決定也不算是心血來潮,本來他們還因為擔心景行的品行,想先單獨見見面,看看虛實,若是合适,再介紹給親朋;若是那喜歡作妖的,看在兒子喜歡的份兒上,就讓小兩口過兩個人的日子,再不必四處招搖,徒惹閑話!
但是自從看人很準的大女兒過去看了人之後,回家大加贊賞,讓兩個老人懸着的心落了地,這才想起來張羅着人辦宴會,兒媳婦第一次到家裏來,就應該熱熱鬧鬧的嘛!
8點50分,景行和蘭畹華抵達蘭宅,平常略顯樸素的別墅小院兒,今天明顯被裝點過了,花園的樹蔭下擺放着紅酒和餐點,這裏一堆,那裏一簇地擺放着白色鐵藝的桌椅,每個桌子上都被精心擺放着盛放的鮮花,此時賓客未到,蘭家的仆從正上上下下忙着最後的收尾。
下車後,蘭畹華拉着景行的手臂,讓他挽着自己,一路上,不停地有仆從停下來沖兩人打招呼。
兩個人進門的時候,蘭馨正坐在客廳裏陪盧爸爸喝茶。見兩人過來,蘭馨站起身,把景行從蘭畹華身邊拉過來,道:“哎呀,不是說10點才到嗎?怎麽9點就來了?可真不像你的風格!”
又轉過身對蘭爸爸說:“爸!這就是景行,長得好吧?我說配畹華那是糟蹋了!”
景行被蘭馨挽着手臂,有些許的不自在,又不好強行将手臂抽出來,只能将注意力轉移到蘭爸爸身上。不得不說,蘭爸爸和蘭畹華不愧是父子,兩個人的氣質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帶着金邊眼鏡兒的老爺子在沙發上笑眯眯地看着景行,手上抓着一根紅木的拐杖,很像一個手上住着文明棍兒的太平紳士。
景行站到距離蘭爸爸約莫1米的位置,将手中的禮物雙手恭敬地遞給蘭爸爸,道:
“伯父好!我是景行。這是我自己做的小禮物,希望您能喜歡。”
“來就來吧,還帶什麽禮物!”蘭爸爸接過禮物,“別客氣,快坐!”
熱情地招呼景行坐下,蘭爸爸當面打開了景行送的禮物。
将折扇拿在手裏,蘭爸爸細細地看了畫工,顯然是個鑒賞的行家,愛不釋手地反複看了好久,方才對景行道:“好久沒看見這麽精細的物件兒了!那些個大師可不耐煩畫這些東西,要求一幅挂在大堂的鬥方,花上錢不算,還要三請四請,非得讓人家看你順眼才行!這是你自己畫的?真是好才情!蘭馨說的對,跟了畹華真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
“爸!有你這麽說自個兒兒子的嗎?”蘭畹華對親爸為了捧兒媳婦兒狂踩自己的行為很是無奈。
“你還在這兒呢?”蘭爸爸像是才發現自個兒兒子似的,拿起一旁的手拿包,遞給蘭畹華,道:“跟我們坐這兒幹什麽呢?去書房裏找你媽去!順道把景行給你媽的禮物捎過去呀!正好過兩天要出國去,拿着正好,彰顯祖國文化特色!”
蘭畹華聞言,知道父親這是讓自己先去母親那裏打個前站,省得待會兒老太太給景行臉色看。老太太多少是有些中國傳統思想的,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三四年前大女兒忽然宣稱自己這輩子都不結婚,現在兒子又找了個男媳婦兒回來,怎麽不讓老太太糟心!雖然大女兒說現在科技發達,孩子可以出國代孕,找個男媳婦兒也沒什麽!但是為什麽現在朝廷明令禁止代孕,那肯定是于倫常有礙!蘭媽媽還是打心眼兒裏希望兒子能正常結婚生子的。
遞給景行一個安心的眼神,蘭畹華拿着手拿包起身上樓去找蘭媽媽。蘭爸爸是一個知識淵博的人,聽說景行是文學系的學生,便跟景行從秦皇漢武,談到了唐宗宋祖,期間拐彎抹角地問了景行家裏的情況,不知不覺中把自己交代了個底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