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無心GL

第79章 解脫

抄宮的事情發生之後的第三天，皇後放了大部分的宮女太監。但是沒有讓他們回到原來的地方，反而都給了內務府，由他們重新分配。

嫣巧這幾天沒閑着，尤其是這種大事，她更加賣力氣地四處打聽。

“聽說陳昭儀的宮女楓兒已經吐口了。說洗塵宴上的那次行刺是陳昭儀和柳淑妃共同謀劃的。”嫣巧如實地向康妃報告着自己聽到的消息。

“楓兒是陳昭儀從娘家帶入宮的人，一向對她忠心耿耿。此番說出這些話，想必是吃了不少苦頭。”康妃嘆道。

楊瓊腦子裏似乎出現了楓兒飽受酷刑的樣子。只是想想，她就覺得身上的肉都跟着疼。如果自己是受刑的呢？會不會出賣康妃？楊瓊不知道。她雖然受過很多訓練，但是熬刑，還沒機會被訓練。

“霍婕妤身邊的宮女親兒也招了。說霍婕妤懷的是個死胎，完全是準備利用這個死胎來害人的。”嫣巧繼續報告。

康妃點頭。“還有別的嗎？”

嫣巧道：“皇後娘娘傳了阮院判和另一個太醫去了鳳慈宮。”

康妃笑道：“看來皇後是要收網了。”她看着嫣巧，滿意道：“你是個能幹的。本宮記着你的好，定不會虧待你。下去領賞吧。”

嫣巧歡天喜地地下去了。

嫣巧是個聰明的姑娘，知道主子以利交之，就是不想讓自己成為心腹。既然如此，拿些銀兩賞賜也是很好的。只要有利可圖，誰在乎心腹不心腹呢？

午後皇後傳話出來，要各宮嫔妃齊聚鳳慈宮。康妃換了套素色宮衣，披着鬥篷上了步辇，如娟跟在旁邊侍候，楊瓊一如既往的走在後面。

昨天剛剛下了雪，今日太陽正好。中午陽光一曬，好多雪都融化了。陽光轉過去之後，有的地方又結成了冰。

楊瓊走在這些冰上，心想這要是不注意，難免會摔倒。正想着，突然聽到前面的如娟一聲尖叫。她擡頭，只見擡着步辇的其中一個太監已經摔倒在地，另外三個太監一時穩不住，也都紛紛摔倒。康妃坐在步辇之上，眼看着就要被甩出步辇。楊瓊的反應非常快，這得益于她從前當兵時受到的訓練。身體的反應總是比大腦快。腦子裏還沒想出什麽，人就已經蹿了過去。

康妃的身子已經被甩出步辇，還沒來得及呼救，她就感到腰上一緊，人已經被楊瓊抱進懷裏。

楊瓊抱着康妃落地時原地轉了好幾圈，才抵消了抱住康妃的沖勁。要知道她們現在腳底下站的地方也全都是冰，如果楊瓊硬接下康妃，難保兩個人不會也跟着摔倒。

楊瓊站穩了，才低頭看康妃是否受傷。

“娘娘，你怎麽樣了？”如娟此時撲了過來，緊張地詢問。

康妃的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倒也沒失宮妃儀态。“本宮沒事。”這話不像是回答如娟的問題，倒像是對着楊瓊說的。

楊瓊聽了稍稍松了口氣。此番康妃如果摔了，不要說摔傷了哪裏，僅僅就是髒了衣服，都會成為宮中的笑柄。身為寵妃，就是在刀刃上行走。任何一點失誤，都是出不得的。

楊瓊放開康妃，自有如娟照顧。她走到那幾個剛剛起身的太監面前，斥道： “你們幾個怎麽做事的？摔傷了娘娘，你們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那四個太監也都吓得不清，臉色微微發白。楊瓊見他們的神态，倒不像藏了什麽心思的樣子，心下稍定。

“娘娘，奴才們一時沒留神，出了這等岔子，致使娘娘受驚，請娘娘責罰。”四個太監急忙跪倒在康妃面前，一個勁兒的磕頭。

康妃此時已經平複了心情，她的心思和楊瓊一樣。如果僅僅是意外，那倒是沒什麽。畢竟自己也沒有摔到。但是如果是有意為之，那就是死不足惜了。

“念在你們幾個平日裏侍候還算上心的份上，今日的事，本宮不予追究。”康妃正色道。

幾個太監剛剛舒了口氣，就聽康妃繼續道：“不過，如果還有下次，本宮二罪并罰，決不輕饒！”

“是，奴才再不敢有下次了。”四個太監急忙回道。

“好了，都起來吧。”康妃擡頭看了看，發現離鳳慈宮已經很近了。“本宮走過去就好。你們幾個回去看看有沒有受傷。若是有，就去千靈那裏領些藥膏擦擦。本宮回去時也不必來接了。”

這一番話讓四個太監非常感動。在這皇宮裏，肯給奴才用藥的主子實在太少了。

康妃帶着如娟和楊瓊走進鳳慈宮。此時大部分妃嫔已經到了。鄭貴妃看到康妃進來，笑道：“妹妹可好些日子沒見了。”

康妃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姐姐說得是啊。我這身子弱了些，有個頭疼腦熱的就要養上好久。都耽誤了給皇後娘娘請安，還好皇後娘娘不計較。”

鄭貴妃聽了跟着點點頭。“正是。咱們皇後娘娘是個寬宏大度的人啊。”

這話康妃确實很贊同。皇後從來都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她對于後宮，旨在掌控，從來都不是修剪。

“不知今日皇後娘娘召我們前來，有什麽重要的事？”康妃開始裝傻。

鄭貴妃道：“橫豎和前幾日的抄宮有關系。”

“姐姐說得是啊。”康妃露出贊同的表情。後面的楊瓊看到了，暗道：裝傻這本事，康妃倒真是爐火純青了。

這時一旁的周錦妃插話進來，“你們快看！”

三人往門口望去，只見很長時間沒看見的馮美人出現在門口。她的出現，讓原本喧鬧的大殿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衆人知道馮美人是被人冤枉，已經解除了禁足。但是大家仍然很難判斷馮美人是否能夠受寵，所以一直處于觀望狀态。只見馮美人比出事之前瘦了很多。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臉，臉色還算好。

馮美人走進正殿，掃視了一圈，最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康妃的眸子微微眯起，看來今天會是一場大戲。

又等了一會兒，皇後終于出現。大家行禮後，各自坐好。

“今日召諸位姐妹前來，是為了一件宮中懸案。”皇後說到這裏故意頓住，看大家的反應。

康妃則看着手裏的帕子，有一下沒一下扇着。

“數日前，霍婕妤小産一事，終于有了定論。你将人帶上來。”皇後對身邊彩绫道。

彩绫出去沒多長時間，就帶了三個人進來。衆人看着，見正是霍婕妤、友兒和朱太醫。

皇後看到這三個人，臉色不自覺地沉了下來。

“友兒，你把知道的事情說一下。”皇後吩咐道。

友兒的身上有多處傷口。有鞭子打的，有烙鐵燙的，還有夾棍夾的。總之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沒有好地方，看不到的地方就更不知道是如何慘狀了。

由于身體虛弱，友兒幾乎是趴在地上。好多妃嫔見了她的慘狀都不忍再看，紛紛別過頭去。

“奴婢……奴婢……”友兒見到霍婕妤，一雙紅腫得幾乎已經看不見的眼睛流出了淚水。頭發被淚水糊在臉上，愈發的狼狽。她努力掙紮起來，拉着霍婕妤的衣擺哭道：“主子，奴婢……對不起您。奴婢……受不了酷刑……奴婢……”她身子一晃，再次栽倒在地。眼見着出氣多，入氣少，看來是不行了。

楊瓊站在康妃身後，将友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她明明已經快死了，明明是受霍婕妤牽連，明明受盡了酷刑，卻還是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主子。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忠心？忠心到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對于事情正常的判斷力。這便是所謂的“愚忠”嗎？一方面，楊瓊替友兒不值，因為她的主子并不是一個值得效忠的人。另一方面，楊瓊又覺得友兒死了倒好，畢竟跟着這樣的主子，以後的日子也不見得能有多好。

雖然朱太醫就站在一旁，但是皇後沒發話，他也不敢亂動。楊瓊見狀又是一嘆。做醫生做到能夠見死不救的地步，這個朱太醫倒也是個人才。

皇後沒什麽表情，只是看着友兒在地上艱難地喘着氣。霍婕妤只是流淚，想去看看地上的友兒，又被她那副樣子駭到，不敢仔細去看。

正殿裏鴉雀無聲，只有友兒越來越大的喘氣聲。楊瓊緊了緊手中的映月劍。一個人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得這般沒有尊嚴。即便是奴才，到底也是個人啊！這麽多的所謂貴人，卻都袖手旁觀。若是不能救友兒的命，至少也讓她走得有尊嚴一些。

楊瓊一時血氣上湧，向前邁了一步。康妃覺察到身後有動靜，她回頭看了楊瓊一眼。那眼神甚是冷冽，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楊瓊咬了咬牙，終究還是站回到自己的位置。這一刻，楊瓊是羞恥的。她在宮裏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趨吉避兇。但是她越發覺得自己不是原來的楊瓊了。難道一個人生存下來的代價就是在圓滑世故中泯滅本性和良知嗎？楊瓊想起雲巧的話，自己正在放棄良知，放棄她原本一直信守的做人信條。她不想變成這樣的人，但是她依然沒有勇氣站出去。因為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個體，她被看成是康妃的心腹。那麽她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和康妃扯上關系。她不能連累康妃。

友兒終于斷氣了。在衆目睽睽之下斷氣了。楊瓊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這種煎熬終于結束了。友兒可以解脫，衆人也都跟着解脫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會有評論破800的加更，作者君此時正在苦逼的值班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