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無心GL

第22章 禮服

楊瓊還在胡思亂想，卻見康妃停了下來。她擡頭，見禦花園湖邊的石桌旁坐着一個女子，此人身後跟着不少太監宮女。看那架勢，竟然好像比康妃的品級要高。

康妃慢慢走了過去，微微施禮道：“珑華宮康妃見過貴妃娘娘。”

楊瓊這才驚覺，原來眼前這個女子竟然是位列四妃之首，地位僅次于皇後的鄭貴妃。

鄭貴妃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宮衣，頭上珠翠簪花，顯得雍容富貴。保養得宜的臉上依舊美豔動人。她的美不同于康妃的溫婉清麗，也不同于錦妃的大氣天成，更不同于陳昭儀的嬌柔妩媚，她是一株牡丹，盛放于秋日之中，百花失色。不過，楊瓊暗暗想道，秋日牡丹，本就是占了別人的花季。開得如此之豔麗，總是難免礙了旁人的眼。

鄭貴妃坐着并沒有起身，手在空中虛虛一扶道：“妹妹免禮。你我姐妹，何須客套？”

康妃起身道：“姐姐仁愛，但禮不可廢。”

鄭貴妃讓康妃坐下，親手為她倒了杯茶。“秋日天涼，妹妹身子不好，出門要當心了。”

“姐姐說得是。妹妹是看今日天氣晴朗，這才想出來走走。能遇到姐姐，我們當真是有緣。”康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姐姐還是如此鐘愛鐵觀音。”

鄭貴妃道：“是今年新采的秋茶，這俗話說：‘春茶苦，夏菜澀，要好喝，秋白露。’本宮就是獨愛這個味道，十幾年都改不了。”

“姐姐是念舊的人。”康妃接口道。

鄭貴妃笑笑，沒再說話。

康妃身後的楊瓊卻敏銳地覺察到，這兩個人的話裏透着很多信息。鄭貴妃最後那一笑也顯得分外的苦澀。這雍容華貴的貴妃背後，也應該是有很多故事發生吧。

“過幾日皇後娘娘就要回宮了。”鄭貴妃似是在感慨。

“是啊。朝雲公主也會跟着回來的。”康妃了然道。

鄭貴妃笑了笑，卻是帶着母親的期盼和慈愛。康妃看在眼裏，心裏有些感慨。鄭貴妃原本也是後宮争鬥的高手，但自從生了朝雲公主後，便愈發看淡名利，整日裏只想守着女兒過日子。只是這後宮，卻不是你想罷手就罷手的地方。一葉障目，鄭蓉再如何精明也終究是個母親。

又坐了一會兒，康妃身子還未複原，終究是弱了些，于是告辭回了珑華宮。尚服局的人送來了迎接皇後回宮的禮服，千靈見康妃回來，急忙捧出來讓康妃看。

“娘娘要不要試穿一下？”千靈小心翼翼地問。

康妃搖頭道：“本宮乏了，明日再試吧。”

“是。”千靈将禮服重新放回裏間的衣櫥裏。楊瓊見康妃是真的乏了，通知春陽等人服侍康妃歇下，待一切完畢後，剛想退出去，卻聽康妃道：“早上問你的問題可有答案了？”

楊瓊愣住，尋思了一會兒才想起是林芳閣點火燒字那事。心裏暗暗叫苦，她哪有答案啊？要是能想明白早就想明白了，這會兒怎麽答？

偷偷擡頭看了康妃一眼，見康妃正靠在湘妃榻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娘娘，奴婢想不出答案，願領責罰。”

康妃聽了微微搖了搖頭。“那些字是寫給皇上看的。”見楊瓊瞪大了眼睛，她繼續道：“本宮沒有想過會複位，但是本宮必須讓皇上安心。青烨，你知道一個女子在這後宮裏最大的倚仗是什麽嗎？”

又問問題！楊瓊覺得頭疼。“是……皇上的寵愛？”

這次康妃終于滿意了。“沒錯。這後宮裏所有的女子都是依附皇上而生存的。被貶林芳閣本宮已經心灰意冷，但是本宮必須要保住沈家。那些字會讓皇上明白本宮心無怨怼。”

楊瓊不懂為什麽寫一些字就能讓皇上安心。不過既然是給皇上看的，那為什麽要在臨走的時候全都燒掉呢？

這個問題她問了，康妃道：“有些事做得太明顯就是刻意，那樣反倒弄巧成拙。”

楊瓊苦着臉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娘娘燒掉那些字是為了顯示那些字是您無意間寫成，并非要向皇上表明心跡。”

“總算還不太蠢。”康妃微微點頭。見楊瓊又想問什麽，接着說：“皇上要知道什麽事，總有法子的。”

楊瓊果然就是要問這個問題。康妃布了這麽一個局，結果一把火燒掉了，豈不是白忙活了？結果康妃的話讓她明白，這些事是瞞不過皇上的。這一翻一覆，楊瓊現在才真正想清楚。可是想清楚後，愈發覺得這後宮生活步步驚心，真是累死了。

“這些事情本宮只與你說。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再不是當初那個粗使的宮女。天心難測，若有一天本宮再次獲罪，你就是第一個被杖斃的人，明白嗎？”康妃調皮地挑眉，這俏皮的表情和她說出來的話截然不同。

楊瓊覺得後背一陣陣冷風吹過，透心的涼。康妃這話明顯是再次提醒她，兩人已經是完全綁定在一起的了。

看到楊瓊沉默地點頭，康妃擺手道：“你下去吧，本宮要歇會兒。”

楊瓊回到自己的房間，見千靈正将自己的右手中指放進嘴裏吸吮。便問道：“怎麽了？”

千靈道：“沒什麽。剛才幫娘娘收拾禮服的時候被紮了一下，出血了。”

楊瓊一愣，“娘娘的禮服怎麽會有紮人的東西？”

千靈用左手按壓右手中指，又擠出兩滴血珠。“想必是那些華麗的寶石吧，難免哪個棱角沒磨平的。”

楊瓊想了想，覺得不對。康妃是寵妃，給她的東西，怎麽可能制作粗糙？想到這裏，她走到千靈面前，抓過千靈的手指看傷口。見不過是個針眼大小的孔，并不是多麽嚴重。

“千靈，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千靈搖搖頭。“青烨，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千靈，這件事別告訴其他人。還有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珑華宮，一旦有什麽不舒服的，立刻告訴我。”楊瓊已經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由不得她不多想。以前做保镖工作，這種毒針并不少見。針上經常塗抹了高濃縮的毒藥，只要沾上一點，就立刻斃命。幸好千靈碰到的不是這種。

“哦，好。”千靈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本能地選擇相信了楊瓊。

楊瓊恨不得立刻去康妃那裏查看禮服是否有問題，但是又生生忍住了。一是怕打擾康妃休息，二是怕萬一被她猜中，如此一動就打草驚蛇了。

就這麽忍了半個多時辰，有小宮女過來傳信，說康妃起來了。楊瓊立刻到康妃的寝宮，穿衣梳頭這種事還是輪不到她插手，她的職責依舊是靜候在一旁，看着康妃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待衆人侍候康妃梳妝更衣完畢，康妃一揮袖，衆人皆退了出去。

“出什麽事了？你的臉色不好看。”康妃慢慢地将目光調到楊瓊臉上。

“有件事，奴婢不敢确定，所以不敢回禀娘娘。”楊瓊避開了康妃審視的目光。

康妃用塗着蔻丹的手指捏了一塊芙蓉糕咬了一小口，軟軟的口感讓她甚為滿意。“說吧，能讓你變臉色的事，看來是件大事。”

楊瓊想了一下，這才将自己猜測禮服上有東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康妃聽了神色不變，微微笑道：“這個簡單，你去把衣服拿來，細細地檢查一下。”

楊瓊應了，進裏間衣櫥裏将禮服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細細地檢查。一炷香之後，楊瓊找到了三根細如牛毛的針。她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用帕子包着，拿到康妃面前。

康妃看了一眼，問道：“你覺得這針會有什麽作用？”

楊瓊道：“回娘娘，千靈被針紮到，并沒有什麽中毒的跡象，看來這針上的藥不僅僅是毒藥那麽簡單。”

“這是自然。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沒有打草驚蛇。這既然是迎接皇後時穿的，關鍵自然在迎接皇後那天。”康妃盯着帕子上的牛毛針，微微冷笑道：“許是本宮隐忍得太久了，讓這後宮的人都以為，江南沈家的女子，也是她們輕易敢動的！”

楊瓊預感到随着皇後回宮，似乎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她心中有些緊張，更加不敢懈怠。如今她和康妃同乘一條船，康妃若是出事，她也沒有活命的道理。做好每一步，才是成功的關鍵。

細細地又将禮服檢查了兩遍，确認再也沒有其他奇怪的東西了，楊瓊這才放心。正要将禮服重新收好，卻聽康妃說：“去跟千靈要三根細針，藏到衣服裏去。”

楊瓊聽了這話，立刻明白康妃的用意。看來此次康妃是打算絕地反擊了。

等到楊瓊将一切弄好，已經是晚膳的時間了。康妃用了晚膳，得知今日皇帝駕臨鴻晖宮，便叫宮女們伺候她卸妝沐浴。沐浴之後，康妃換上輕柔的寝衣，坐在椅子上，任由宮女為她絞幹長發。

楊瓊此時奉了康妃的命令去見一個人。楊瓊站在陰沉的黑影裏，将手中的布包交給對面的男子。男子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擡頭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查出這上面淬了什麽東西。”

男子點頭，悄悄地消失在夜色中。

康妃坐在床上看書，見楊瓊進來，頭也沒擡，問道：“東西交出去了？”

“交出去了。”說完這句話，楊瓊已經輕輕地走到床邊站好，主仆兩人不再多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康妃放下書，揉了揉眉心道：“這毒針是誰放進禮服裏的？”

屋子裏沒有第三個人，這話自然是問楊瓊的。楊瓊現在一聽康妃問問題就頭大，偏偏還不能不答。“娘娘，奴婢認為這要查的人可就多了。”

康妃挑眉。“說來聽聽。”

“禮服是尚服局負責制作，再由人送到珑華宮，這一套下來經了多少人的手，想必是很難細查的。”

康妃沉吟了一會兒，“其實倒也不難查。不過眼下卻沒有必要。皇後回宮在即，萬一打草驚蛇，豈不是壞了本朝的大事？”她纖細的手指輕敲着手裏的書，“這段時間裏，你對千靈的了解總該深一些了吧？”

楊瓊聽了心下一顫。“娘娘是懷疑千靈動的手腳？這絕不可能！奴婢就是看見她被針紮到才發現了毒針。此時若是她下的手，斷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本宮不過是随口一問，你就說了這麽多話。看來你和她的交情匪淺啊。”康妃一臉的調笑。

“呃……”楊瓊也感覺自己反應有些激烈了。讪讪地摸着頭，不敢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