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無心GL

第13章 複位

外面那個宣旨太監帶着身後一衆宮女太監早就趕到正廳門口，看到康妃出來，衆太監宮女呼拉拉跪倒一片，齊聲道：“奴才（婢）給康妃娘娘請安。”

康妃的臉色慘白慘白的。楊瓊看過去也吓了一跳。她剛才進門看見康妃玩火的時候神色還好好的，怎麽這麽一會兒就變成這樣了？

“都起來吧。”說着身子一晃，楊瓊急忙扶住她。

宣旨太監手拿聖旨也不好多說什麽，便道：“康妃接旨。”

康妃在楊瓊的攙扶下跪了下來。太監道：“制曰康妃沈氏，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承戚裏之華胄，升□□之峻秩，貴而不恃，謙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備，六宮咨而是則。因肖逆戕害，制于芳林。然壺儀足式，令聞攸昭、聖情鑒悉，每垂賞嘆，特複位賜宮，以彰賢德，欽此。”

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在最後洪亮的欽此中告一段落。康妃領旨謝恩。站起身，楊瓊見她的臉色依然難看，但是神色卻很鎮定。帶着一絲笑，看向面前的衆人。

太監宣旨完畢就彎着腰谄媚道：“康妃娘娘，奴才楊松給您道喜了。這皇上一直是惦記着您的。這不，讓奴才先帶了人過來，給您梳洗一下，然後送您回珑華宮。”

康妃道：“有勞楊公公了。”

楊松笑道：“哎呦娘娘，瞧您說的，這不都是奴才應該做的嘛。”說着轉頭對身後的宮女道：“都站着幹什麽？還不快着點？伺候娘娘更衣，快點快點！”

康妃在一衆宮女的簇擁下去了後殿。楊瓊一見人多就發憷，此時自然是寸步不離康妃左右。看了那些宮女們訓練有素地為康妃更衣，梳頭，上妝。楊瓊心裏小小的慚愧一下，感情娘娘們平時是這麽被伺候的啊！那自己這兩個月來都幹了些什麽？虧她一直以為将康妃伺候得不錯，原來差距這麽大！難為康妃一直忍着什麽都沒說。看來出去後得好好拍拍康妃的馬屁，不然她萬一因為龍困淺灘、虎落平陽對自己忍讓再三，出去後找後賬怎麽辦？此時的楊瓊心裏升起濃濃的危機意識。

當一身華衣，環佩叮當的康妃出現在楊瓊面前時，她真的驚呆了。她知道康妃是個美人，很美很美，但是沒想到會美成這個樣子。眉眼口鼻，無一處不精致。那種風情，清冷中帶着魅惑。很難想象康妃能夠把這兩種完全相反的感覺融合到一處，卻是那麽自然，毫無半點做作。

看着傻了眼的楊瓊，康妃微微一笑，素手輕輕搭上她的手，“青烨，我們走。”

楊瓊這才反應過來，對了，她是青烨，怎麽看女人也能看呆了？

楊松一直候在門外，見康妃出來，急忙上前道：“娘娘，步辇給您備好了。您看這裏還有什麽需要的？奴才讓人給您收着，一并送到珑華宮去。”

康妃道：“本宮在此處靜養，原本也沒什麽東西要帶的。不過昨個周姐姐命人送來一些東西，自然要帶着。其他的……便沒什麽了。”說到此似乎記起了什麽，神色有一絲緊張。轉頭對楊瓊道：“青烨，去前殿将本宮未燒完的字都燒掉，那些東西是本宮養病時所寫，難免過了病氣，傳給別人倒不好了。”

楊瓊心裏叫苦，娘娘您還燒啊？真是玩火沒玩夠！心裏抱怨着，嘴上一個字都不敢亂說，急忙應了，去前廳點火。

楊松急忙命宮女過來扶住康妃往外走。背地裏朝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心領神會，悄悄地退後，跟着楊瓊去了前殿。

楊瓊進了前殿正廳，見剛才一陣混亂，康妃的字滿地都是，只好一張張撿起來。看那宣紙上柳骨顏筋，大氣天成。實在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女子所寫。正想着，後面的小太監跟着走了進來。上前打招呼道：“這位姐姐，您是娘娘身邊的人。這種小事還是奴才替您效勞吧。”

楊瓊雖不明白宮中的勾心鬥角，卻也不傻。看了小太監一眼，板起臉道：“娘娘交代的差事，我怎麽敢不做？”

小太監聽了也不介意，繼續笑臉道：“是是，姐姐說得是。那奴才幫您把娘娘的墨寶撿起來。”說着，彎腰一張張撿過去。

楊瓊也沒當回事，橫豎是要燒的。于是将撿回桌子上的字都疊了疊，拿出火折子點燃，一會兒功夫，宣紙成灰。楊瓊看燒得差不多了，拿了桌子上的茶水潑在灰燼上，看不會死灰複燃，這才出門追着康妃的步辇而去。

楊瓊出門後，小太監才從袖子裏抽出一張宣紙，上面正是康妃的字。小太監笑了笑，将宣紙收好，也出門找楊松去了。

林芳閣距離後宮嫔妃居住的地方較遠，步辇走了大約半柱香的工夫才回到珑華宮。楊瓊出門慢了幾分，只能一路上遠遠的跟着。按照她的腳程追上去自然不難，但是她怕暴露自己會功夫的事實，只能佯裝勉強跟上。等進了珑華宮時，故意氣喘籲籲的樣子。

珑華宮和她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一樣，依舊是金碧輝煌。看得出來是重新整修過，甚至比她之前印象裏的樣子更美。但是那一天的驚心動魄她卻怎麽都忘不了。這金雕玉砌的宮殿之中，彌漫了多少無辜人的鮮血？

康妃還是老樣子，不悲不喜，看不出內心所想。按照慣例領了皇上諸多賞賜，謝了皇恩，打賞了下人。之前珑華宮的宮女太監都不見了，所以內務府新送來一批宮女太監。康妃見了，不溫不火地敲打了幾句。和管事宮女、管事太監随意聊了幾句，又向他們介紹了楊瓊，然後就讓他們散了，只留下楊瓊一個人貼身侍候。

楊瓊見康妃的樣子似乎很累，恹恹的不想說話。也就不多說一句，靜靜地站在一旁。這種角色她最喜歡。以前當保镖的時候，多數都是在雇主身邊充當隐形人。所以即便一整天站在一旁不說話，她也不會覺得悶。

康妃在一旁閉目養神，良久也不說話。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楊瓊過去開了，見是管事宮女，名□□陽的。春陽進來施了禮道：“娘娘，午膳已經備妥。”

康妃這才睜眼，那一瞬間，剛剛楊瓊看到的疲憊一掃而空，她依舊是那個風華無雙的寵妃。她伸出手，楊瓊這招練得最好。急忙伸手攙扶着她出了門，去了用膳的房間。

桌子上十幾道各式菜肴看得楊瓊眼睛都直了。肚子不争氣地咕咕亂叫。她來到這裏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排場，看那些菜肴就知道味道肯定錯不了。咽了口口水，她還是淡定地扶着康妃坐好。然後自然地站在她身後。

康妃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宮裏的規矩她真是不懂啊，不過這也急不得，慢慢教吧。

春陽和另一個叫嫣巧的宮女侍候康妃用膳。康妃吃得很慢，卻并不多。用完膳後，衆人撤了飯菜。楊瓊扶着康妃回到寝宮裏，康妃擺手遣退了衆人。見楊瓊沒動彈，道：“你也去吃飯吧。”

楊瓊就等着這句話了，聞言急忙點頭。風風火火地出門了。

康妃僅是一眨眼的工夫，楊瓊就消失了。溜得真快！她笑了笑，眉頭卻漸漸鎖了起來。轉頭望着自己熟悉的珑華宮，心裏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原本以為今生都不可能再回到這裏來。當初皇上那般的絕情，誰料想才兩個月就有了這樣的翻覆？該說自己幸運嗎？只是這幸運自己又何曾想要呢？

康妃苦笑着，她得到的消息雖然不比墨烨多，但是看得卻比墨烨透徹。從墨烨帶來的信息看，她的複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安靜了兩個月的心又亂了起來。這宮裏的争鬥，她可以應付，卻已經疲憊。如果有可能，她真的願意長居林芳閣，了此殘生。不過，這也只是願望而已。受過寵，又失寵的嫔妃無非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是想辦法複寵，要麽就只有死路一條。旁人不會給她隐居桃源的機會的。後宮争鬥，從來只有生死，沒有勝負。

又被拉回來了，即便不願，卻也不得不去争。能夠這麽快複位，必定有家族的關系。她終究不是孑然一身，身為沈氏女，總要為家族考慮的。何況，她也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不甘心讓害自己的人逍遙。

“本宮回來了。那麽你們欠本宮的，就都該還了。”

晚上，敬事房的穆公公親自來傳話，皇上欽點康妃侍寝。珑華宮裏又是一片忙碌。楊瓊對這些完全沒有概念，也幫不上什麽忙。康妃見她在自己身邊實在別扭，便開恩讓她回自己房間休息。

夜裏，康妃迎了聖駕到寝殿，摒退了衆人之後，皇上牽起她的手道：“這兩個月委屈你了。”

康妃柔婉地反握住皇上的手，“有皇上這句話，臣妾便不委屈了。”

皇帝點頭。“宮中風雨，你經歷的也不少了。朕相信你會懂，如今你回來，朕必定好好補償你。”

“皇上，臣妾不覺得委屈，何須補償呢？臣妾是天家的女人，雷霆雨露，皆是皇恩。這些道理，臣妾還是懂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臣妾不苦，也無怨，皇上放心吧。”康妃這一番話很是通情達理，也安了皇上的心。

皇上伸手将康妃攬進懷裏，低聲道：“後宮中，你是最知禮的。如今皇後不在宮裏，後宮亂不得。你這一番話，朕不知有多高興。”

康妃垂下眼睫，嘴角彎起謙和的笑意。多年承寵，她豈會不知皇上的性子？因為自己是沈家的女兒，所以皇上對她極是寵愛，卻也極是提防。恩威并施，不過是希望拿捏住她給沈家一點顏色看看。自己不過是個女子，困于深宮難有什麽作為。這恩寵與試探，一進一退間，就是自己八年承寵的酸甜苦辣。皇上啊，您從來都不相信沈家人的忠心。

皇上心裏安穩，卻不是出于康妃的這番話。她是江南沈家的女兒，祖上三代皆是當世大儒。其父沈家老爺子更是帝師，歷仕兩朝，權傾朝野。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當年先帝會将皇位傳給最沒有競争力的當今皇上，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沈老爺子的進言。皇上承了這份情，是以一即位就封官賜爵，極盡恩寵。可是皇上的心裏也有着一根刺，他總覺得這個皇位裏有沈家的功勞。一個能夠左右皇位繼承的家族，讓皇上如芒在背，寝食難安。

沈老爺子沒有讓皇上為難，豐國二年正月，沈老爺子以身體病弱為由辭官歸隐，同時令沈家在朝的衆多子弟辭官歸田，只留一子在朝為官。一年後，沈老爺子的嫡女沈秋華入宮為妃，以安天子聖心。沈老爺子的及時退隐，讓皇上滿意，同樣也為沈家贏得了全身而退的機會。對于這種大智慧，皇上不得不贊賞。所以對于這個康妃，他同樣是贊賞的，同時也是要提防的。

康妃複位當天，傳旨的太監楊松送來一張康妃寫的字，宣紙上只寫了一個“寧”字。旁人看不懂，皇上卻是懂的。這是他和康妃私底下的一個約定。當初康妃因故小産，皇上自然心疼。可是康妃在他面前卻依舊知情懂禮，不訴半點委屈，背地裏卻躺了半年之久依舊養不好身子。皇上憐惜她，許她以字訴苦。康妃只寫一個“寧”字，卻也不肯解釋其意思。後來種種，讓皇上明白了，康妃心裏有委屈的時候，就會寫一個“寧”字，這已經是她最嚴重的控訴了。當日就是看到這個“寧”字，才讓皇上真正安心下來。其實皇上并非不知道康妃冤枉，只是有時候有些事注定要冤枉一些人的。

一夜再無話。

作者有話要說： 聖旨神馬的是我在網上七拼八揍的，大家不要介意這些細節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