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花容樓中
被章蘭因的動作吓了一跳，顧衣一頭霧水看向一面掩嘴笑的蓮藕問道：“你家小姐這又是怎麽了？”
“還不是年底夫人鋪子裏忙想讓小姐對賬本，小姐哪裏見過這個，便熬了幾夜在看，結果将賬本點着了……”蓮藕沒有将話說完，顧衣便知道這貨不學無術，肯定是又被章夫人收拾了一頓。
要知道，長安城中章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巾帼英雄，生意場上連男子都敬讓三分，就算章蘭因是其親生女兒，收拾起來肯定絲毫不手軟……
顧衣無比同情的看着章蘭因，一面安撫道：“好了，今日我帶了一壇子梅花釀給你……”
章蘭因歡喜的接過了遠書手中的酒壇，絲毫不見方才痛不欲生的模樣，顧衣的嘴角不由得又抽了抽……
等上了馬車，章蘭因與顧衣坐在一輛，蓮藕與遠書她們便坐上了跟在後面的顧家的馬車，顧衣随口問道：“這是想去哪裏？”
章蘭因聽了顧衣的話，拍了拍手中的酒壇，嬌俏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道：“自然是要尋個喝酒的好去處！”
顧衣眉頭跳了跳，眼見着馬車拐了個彎到了街邊的一處，章蘭因吩咐道：“先在這裏停下來……”
卻見那鋪子門口寫了個大大的“衣”字，竟然是個成衣鋪子。
喝酒，到成衣鋪子來幹什麽？
花容樓是朱雀街最為熱鬧的青樓，與一般尋歡作樂的場合不同，花容樓中的姑娘不僅容貌出衆，更是才藝雙全。長安城中的風流名士們紛紛以能攜帶花容樓姑娘出席為榮，是以縱然是白日，花容樓依舊不乏自诩風流的文人雅客前來與姑娘們吟詩作對。
“疏疏雪片，散入溪南苑。
春寒鎖、舊家亭館。
有玉梅幾樹，背立怨東風，
高花未吐，暗香已遠。”
清越的歌聲與琵琶聲從花容樓傳來，旋律優美，聲音有如朱玉樓盤，行者莫不駐足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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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聲與歌聲相得映彰，在這樣的冬日，聽聞此歌聲恍若真如梅花冷香拂面。
“公來領略，梅花能勸，
花長好、願公更健。
便揉春為酒，翦雪作新詩，
拼一日、繞花千轉。”
“拼一日、繞花千轉”
最後一句，歌者連唱兩遍，纏綿入骨。
而隔着珠簾，唱歌的女子妙目一直往着端坐在珠簾後的黑衣錦袍男子身上留連，一雙妙目，說不出的傳情旖旎。
上一闕梅花清冷，下一闕多情纏綿，将這一首《玉梅令》唱的傳神入骨。
可是這樣的歌聲，卻有人猶不滿意……
“不好、不好……”紅衣男子懶懶的依靠在欄杆上，持着酒杯懶懶的淺酌一口，評價道，男子面容俊美，單單一雙妩媚多情的眼不知要羞煞多少女子。
容顏雖美，卻這般刻薄的評論道。
在他旁邊另一男子雖然是在冬日，卻衣裳半敞，白色的錦衣上還沾染了胭脂痕跡，可見不久之前的旖旎風光。
此人不是宋辭年又是誰。
聽了紅衣男子的評價，他嗤笑一聲道：“濃華的琵琶和歌聲可是這長安城中一絕，哪裏不好了！”
“這歌聲和曲聲雖好，但是唱到下一闕的時候濃華姑娘就盯着李離瞧，莫非小爺我還比不上李離那塊冰塊！”淩雪風語氣十分不滿的說道。
被淩雪風這般直白一說，換做濃華的女子雙頰不由得飛上了一抹嫣紅，但到底是歡場上打滾，最是知道看人臉色行事。
将手中的琵琶交給了身邊的丫鬟，珠簾響動，卻見珠簾後一白衣美人端着酒蓮步款款向前來。
雖然一襲白衣，可是卻難掩其風華豔麗，如同灼灼牡丹，豔麗逼人。
卻見她大方的賠罪道：“是小女子慢待了淩公子，小女子在此賠個不是，還請淩公子見諒。”
縱然是有心收斂，可是目光依舊忍不住看向李離……八年了，整整八年，她終于再見到他了……
她已經非當年他從虎口下救下的小姑娘，可是眼前的人容顏依舊未變，歲月未曾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與記憶中他的面容重疊，竟然與八年前的模樣無二。
可是，他神态清冷，目光淡淡落在樓下，似是不記得她了麽……
見着濃華前來為淩雪風賠罪，宋辭年見不得此人這般嚣張的模樣，按住了濃華遞給淩雪風的酒杯，笑道：“別理這個庸醫，他生氣是假，想占你便宜是真……”
被宋辭年喚作庸醫淩雪風也不生氣，笑道：“早就聽聞花容樓的濃華姑娘國色天香，是十二花魁之首，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卻見宋辭年和淩雪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可是李離卻有些心不在焉的盯着樓下，似乎樓下有什麽東西比眼前的美人更能吸引其注意力。
宋辭年和淩雪風兩人覺得稀奇，順着李離的目光看去。
卻見一樓進來了三位公子，走在最前面的是兩位少年，衣着華貴，看起來年紀雖然不大但是絕對是出生于富貴之家。而走在最後面的青衣男子略為年長沉穩，不過二十多歲的模樣，卻是一臉無奈的看着最右面一臉興奮的藍衣少年。
三人一進門便就有姑娘迎了上去，青衣男子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倒是那藍衣少年熟門熟路了點了姑娘和雅間。
可是李離的目光，卻落在最左邊一臉淡漠的少年身上。待看清楚那個少年的模樣的時候，淩雪風與宋辭年不由得齊齊輕咦了一聲……
紫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顧衣。
每次和章蘭因一起出門，顧衣都十分清楚絕對是沒有什麽好事！
這貨帶她去了成衣鋪子挑男裝的時候顧衣眼皮子一跳，心中當下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這貨膽大包天，方才解了禁足就要去朱雀街的花容樓找美人，還理直氣壯的說自己零花錢已經被章夫人扣下，要她請客。
顧衣卻是一臉警惕的看着章蘭因問道：“真的只是去花容樓看美人那般簡單。”
章蘭因摸了摸鼻子，深知這貨性格的顧衣自是覺得其中有文章。在顧衣一臉戒備之下章蘭因只好解釋道：“今天周中郎将押送許懷言回長安。”
周蘅晖？一想到這貨的性格顧衣自是了然，莫非到花容樓就是為了看周蘅晖？
“咳……在大街上看美男，視野最好的屬于梨春園和花容樓了，上次只好我娘已經下了令不許我去梨春園，那我只好退而求此次的去花容樓看了……”
見着她這等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顧衣也是十分無奈。但是顯然章蘭因早就預謀好的，連男裝都給顧衣準備好了，這般架勢，顧衣是不去不行。
等換好了衣服，卻沒想到恰好在半路上碰到江嘉敏。
那是顧衣第一次見到江嘉敏。
年輕清俊的少年郎，溫潤有禮，正是閨中少女最喜歡的模樣。
見了她，依禮的叫道：“四小姐。”
對于她和章蘭因兩個人不倫不類的打扮，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妥的模樣，寵溺包容的看着章蘭因。對于章蘭因說要去花容樓這樣荒唐的決定只是皺了皺眉，知道章蘭因說一不二的性格，勸不能只能好脾氣的決定陪他們一起去。
可是看到江嘉敏，顧衣的眉頭不自覺得皺了皺。
前世最後一次見到江嘉敏的時候，他遠遠還沒有如今這般意氣風發。江家算是清貴人家，別的什麽都沒有，就一身傲骨，不肯依附李離也不肯依附李明淵，在朝中不受重用。
因為郁郁不得志，便日日買醉，如同瘋子一般，那是顧衣對江嘉敏唯一的映像，卻不知這樣一個人章蘭因當年是如何看上他的。
當年江嘉敏與章蘭因之間的恩怨顧衣并不清楚。
只知道，她離開長安後的兩年，章家與江家兩家聯姻，結為秦晉之好，可是不知為何在一年後，也就是她初初回到長安後不久兩個人和離，章蘭因到郊外的道觀中修行再也未曾回長安城半步。
等着她聽聞昔日摯友的消息顧念舊情到道觀中去的時候，章蘭因一臉平靜，眼神如同枯井一般幹涸沒有任何波動——與她記憶中的章蘭因判若兩人。
那是傷心絕望到極致，才心死如灰的樣子。
當年江嘉敏究竟與章蘭因之間發生了什麽才讓她這般。若，江嘉敏并非是章蘭因的良人，那麽這一世她必定要想辦法點醒章蘭因，不能讓章蘭因如同前世那般重蹈覆轍！
顧衣這般想着，便懷着別樣的心思，跟着章蘭因一同到了花容樓，朱雀街中最大的青樓。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這裏是長安城的銷金窩，有一擲千金的豪客，也有風流儒雅的文人，明明是處于極端的兩面人物，可是卻都是花容樓的常客。可見這花容樓确實有特殊之處。
前世的時候在長安城中應酬，她也曾來過這花容樓幾次，對花容樓卻并沒有什麽好印象。
一是她曾在青樓中生活了三年的時間，對于這樣的地方絕對沒有什麽好感；二是因為當年她在花容樓中應酬，被不知好歹的客人當成了樓裏面的姑娘調戲了。當然，最終那個吃了豹子膽敢調戲她的人下場非常慘……
若非是因為章蘭因，她必定不會陪着她胡鬧了。
顧衣不喜歡這花容樓一臉淡漠，而江嘉敏卻是很少來過這樣地方，有些惴惴不安，待到了雅間坐下的時候，江嘉敏危襟正坐那模樣哪裏像是去青樓的樣子。
顧衣見章蘭因一臉壞笑的模樣，便知這貨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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