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之上善若水

第17章 雲深傾覆

身邊的弟子接連受傷、倒地、死去，我臉上身上都有劍傷，眼前一片血色，身上一片深紅又一片淺紅，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好在這衣服沒有寬袍大袖，還算便利。

右邊臉上有一條血口子，險些就要了我一只眼睛。一名弟子為我擋了這一劍，保住了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他叫藍淼，是我的族兄。

其實我真的不善于近戰，要是能拉開距離，要是能有人頂在前面，算了，近戰就戰，我也不是不能打。

背水分出的光劍抹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脖子，我這把神兵自出世之日，還沒有飽飲過修士之血。

今日，不枉了！

在我利用諸多陷阱坑殺溫氏門人開始，溫旭就瘋了一樣向我這邊攻擊。

修士之戰很少能拖這麽久，我們累，但是我們日常鍛煉過持久戰。

溫旭那邊人多，我們人少，但是也拖下來了，一日夜，足夠了，應當。

我抽出哨子發出撤退的指令，我已經基本說不出話了，金銳一般的哨子聲準确的傳達了我的命令。

戰鬥了一晝夜的弟子們後方變前方，有序撤退，我和身邊的幾個人是最後一批撤走的。

利用陷阱中的大霧，拖住了溫旭一炷香的時間，最後面的弟子應該已經到後山了。

只要進入後山結界，就有離開雲深的道路。

我的腿應該是被劈中了，有點瘸，沒傷到骨頭，我盡量加快步伐。

二哥逆着人流找到我，沖我點點頭，架着我往後山走。

後面起火了，四面都起火了，結界破了，我盡力了，真的，可是我只堅持了一天而已，我的

家還是沒有了，沒有了。

我被二哥拖着，實在是脫力了。

長兄應該已經帶着精英內門弟子從我布置的小路撤退去其他區域了，那裏有我家的別莊，分開走，只要不全部被搗毀，就能保留下火種。

藍氏的基業不能斷絕，藍氏的傳承不能斷絕。

雲深可以燒，我家的精神不會死。

藏書不絕，家主不死，姑蘇藍氏不滅。

我在外圍布置的人手為什麽沒有提前示警，我在溫氏前來的路上灑下的探子去了哪裏······看來我還有諸多不足之處啊。

如果再來一次，一定不會，一定不會······

我看見叔父被幾個弟子攙扶着等在山壁之前，他似乎被我滿臉的血吓到了，一驚之下也咳出一口血來。

這一日夜，弟子們守着缺口居高臨下的打，還能輪換休息一下。

除了我和幾個藍氏宗族弟子不曾下戰場，此時已經脫力。其餘人都還有些戰力，他們把重傷的送進結界運走，其餘人仗劍等在山壁前，等着最後一波，也就是二哥與我到來。

這二十四個人，就是我家最忠義最悍勇的弟子。

我，為此感到榮耀。

但是，老天啊，你們等着幹什麽，進去啊，走啊！

我喊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喊殺聲漸漸逼近，前面熊熊大火燃起，裏面的建築連同弟子的屍身都被燒成灰燼。

所有活着的弟子都被帶走了，這是這些年來我們講過最多的話，不能放棄我們的戰友。

溫旭尾随而來，一路之上一個活人也沒看見，反倒是因為路上弟子們随手扔下的陷阱殺了幾個手下。

他高聲大喝着叔父的名字，瞬間飛來，長劍劈落。

叔父心神已傷，卻仍舊将衆弟子保護在後，拼死接下這一擊。

眼看叔父氣力不及，被打退十幾步。

二哥将我交給後方的弟子照顧，取出忘機琴沖了上去。

弦殺術，一波擊退了溫旭。

這一日夜，忘機二哥帶着從後山出去的內門弟子轉而從後方伏擊溫氏，使他們首尾難以兼顧，方才給我争取到足夠的時間調兵遣将變動陣型。

他也很累了。

我掙脫出弟子扶着我的臂膀，抽出背水，幻化出二十八把光劍來，直直沖向溫旭。

此時，溫家門人沖了上來，替他擋了去。

忘機兄長高高躍起，四指連連彈動，無形波紋似流水洩地，瞬間炸死了沖鋒在前的十幾個人。

我再次凝結出二十八把光劍，一劍一人，阻其鋒銳。

“叔父，快走。”我喊到，我覺得我的嗓子嘶啞的幾乎不是我自己的了。

二十四名弟子互相對視一眼，默契的分出一半人扶着叔父，護着我，近乎是挾持着忘機二哥進了山壁結界，其餘十二人已然抱着必死的決心，折身沖向比他們多百倍的人群，要用血肉之軀為身後的同袍争取撤離的時間。

争取，我讨厭這個詞；撤離，我讨厭這個詞；犧牲，我讨厭這個詞；時間，我讨厭這個詞

我意欲沖回結界那邊，被兩個弟子死死拉住。

你們這幫笨蛋，明明都能走，誰叫你們等在外面的。

等我能講話，我罵死你們，叫你們繞着雲深單腳跳，跳個夠！

結界之外，十二名弟子瞬間戰死一半，我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張秀、陸染、楚美、松綠、藍渺、藍泉。

另外六名弟子被俘，因為溫旭要活口，再艱難也得抓活的。

他如果抓不到藍家嫡系和陰鐵，如何回去向他的好父親溫若寒交差。

溫晁這樣的廢物都能辦成的漂亮事兒，叫溫旭辦砸了。

他還要不要臉了。

我不肯離開這裏，二哥和叔父也不肯走，十二名弟子跪在地上磕頭，抹額都磕掉了，還在磕。

我要出去，二哥緊緊拽住我的手，他說我去。

溫旭已經開始叫嚣要虐殺我家弟子了，我看不得，我看不得這樣的景象發生。

我家的六名弟子誓死不肯說出結界的進入方法，溫旭砍掉了楊依的手，他還要切松陽的手指。

“藍忘機聽了，交出陰鐵，不然我就把你藍家的弟子統統殺光。”溫旭氣急敗壞，他知道我們在結界裏面。

楊依自殺了，她咬了自己的舌頭。

松陽用另一只手插進了太陽穴，死了。

溫旭立即命令制住其餘四人，令他們徹底不能動。

“我再問一遍，怎麽進去？！”溫旭眼睛瞪着僅剩下的四個人，餘光看向結界處。

溫旭同四個人僵持了半注香，我和二哥也僵持了半注香，我第一次用背水對準了我自己，我在威脅他們，威脅我愛的人，威脅那些在乎我的人。

溫旭耐心耗盡，盧簌被殺，齊封被殺，只剩下蘇涉和藍沁。

半注香足夠裏面的人走光并且炸毀通道了，蘇涉閉着眼睛說出了抹額的秘密。

藍沁不可置信，卻是瞬間揚手，意欲撲上去殺了他，被溫家門人擋住殺死。

我看見，藍沁死的時候眼睛睜的大大的。

蘇涉緊緊閉着眼睛，我看見他額頭冷汗淋漓。

偏偏，洞中的藍家弟子一個都沒走。

蘇涉背叛了他們，十二名弟子耷拉着腦袋，他們信錯了人。

蘇涉一股腦又倒出了藍曦臣的去向，卻聰明的略過了所有細節，只說他帶着古籍逃了，一個晝夜了，誰知道他跑去了哪裏。

我的背水在臉上又劃拉了一道口子，忘機二哥一驚，打掉了我的手，我把背水放到左邊。

我的右臉已經血肉模糊了。

這次好了，破相了，就算被發現我是女子也無所謂了。

反正十五歲的年紀，也還小，我發育的晚，又是個平胸，不脫衣服看不出來。

沒有人會去脫一個恍若妖怪那樣醜陋的人的衣服。

不能讓蘇涉再說下去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說出其他秘密，他是外圍弟子中佼佼者，知道的太多。

二哥明白我的意思，我看向叔父，他氣得連連咳血，卻十分無奈的揮揮手。

二哥忘不掉藍翼前輩的教誨，他要問心無愧，我也不可能放他一人去溫氏不夜天。

所以，他半扶着我，我們一起出了結界。

打掉溫旭欲要殺人的劍，忘機二哥瞥了一眼蘇涉，我不想看他，索性遮住了左眼。

蘇涉沒想到我們沒有走，他爬在地上，不敢擡頭。

“藍忘機、藍鹹宜，你們終于出來了。”溫旭欣喜若狂。

此番他損失不少，若是帶不回戰利品，一定會被溫若寒打個半死。

“放人，撤出雲深不知處。”二哥說道，“撤出雲深不知處，我們去岐山。”

兩名溫氏弟子抽劍指着我們，溫旭笑了。

“放了他。”溫旭笑着要走，指着蘇涉說道。

“對了，你們兄弟兩個不是很厲害嗎，這個半殘打斷他的右手，這個打斷他的腿。”溫旭轉身笑道，一副勝利者的樣子。

猝不及防，右臂一陣劇痛，好在背水在左手拿着。

本來以為，我殺了那麽多溫家弟子，會被大卸八塊呢。原來，溫家的下人真的就只是下人而已，不值錢啊。

一只手而已，值得！

用背水拉住二哥瞬間下沉的身體，勾住他的腰帶，令他還能站着。

溫旭摟着陰鐵哈哈大笑着走了，癫狂的模樣和弟弟差不多。

我右手耷拉着，二哥的腿也斷了，好在仙門中人勉強運用靈力也還能維持傷勢不再惡化。

我的右臉上裹着幹淨的裏衣撕扯下來的布，勉強找了幾根木棍把二哥的腿和我的胳膊綁住，藏在外衣下面。

溫情給我的藥丸子還有剩下的，我拿出來給二哥偷偷喂了幾顆，我自己也被二哥盯着吃了幾顆。

溫旭還沒想要我們的命，甚至給我們準備了新衣服，只是沒給治療的藥草和藥物。

雲深寬袍大袖的白衣服，久違了。

路上，溫旭知道我們不敢跑，雲深還沒燒幹淨呢。

他大度的讓我們住客棧，甚至單獨給了我們一個房間，算是對同為世家的優待。

忘機二哥守在門口，我艱難的洗澡，把藥丸子碾碎上藥。

然後，忽然發現，背上那二十道鞭痕也不明顯了，因為全身除了後背，正面幾乎都有傷了。

右手和右臉是傷勢最重的地方，當初幾位族兄和子弟門人一直護着我，我身上一處致命傷都沒有。

臉上我沒有上藥，兩道傷痕幾乎割開了我整個右臉，我用靈力包裹住傷口，令其不能好也不能壞，就這麽着。

右臉的傷口糾纏着，導致我整張臉都變形了，再也不是那個翩然若仙的藍冰藍鹹宜了。

我們被安排在岐山腳下，就像所有來聽訓的弟子一樣住在精舍，我和兄長一個房間。

溫旭不知道去哪裏繼續開創事業去了，我們等到其他仙門都到齊了，溫晁就位，被直接帶去了不夜天。

正當大家詫異不見姑蘇藍氏之時，就到了我們登場的時候了，雖然是被呼呵出來的。

我仍舊是錯後二哥半步，二哥仍然白衣若仙、翩然而至，若非我臉上猙獰的傷口太過吸引人眼球，其實和以前在姑蘇時候沒什麽不同。

諸人讓開位置，讓我和二哥站到了第一排。

魏嬰湊過來喊着藍湛二哥和我的名字，又被江澄拉走。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臉痛、胳膊痛、心痛，見到魏公子竟然還會想要笑呢。

溫晁耍夠了威風，先是卸掉武器，命令繳劍。

殺雞儆猴之後，衆人都暫時屈服，解下了佩劍。

背水經過大戰，其實有些需要修理了，但是我一直沒能徹底處理。

讓他休息一下也好。

如今，我用樹枝也不是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越來越虐了，頭頂鍋蓋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