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意令(兩章合一) · ?
皇帝子嗣艱難已經成為朝臣棟梁的一塊心病, 忽而聽得太醫院院正報喜,不禁個個面露喜色,拱手向陛下作揖道賀。
趙熠的臉上雖還繃得住, 欣喜卻是明晃晃的挂在嘴角上。沈相向來最懂察言觀色, 便直接笑道:“總歸幾件要事已經議完,其他瑣碎估計陛下也沒心思聽了。不如今日就散了吧,陛下也好早些去後宮瞧瞧。”
趙熠腼腆一笑并未反駁,衆大臣知情識趣,自是齊聲告退。他們前腳剛走, 皇帝陛下一掀衣擺撒丫子就往後頭跑,不免被路過的宮人看在眼裏, 又成了一樁趣事笑聞。
及陛下進了明粹宮偏殿,麗采女有孕的消息也已經傳遍了整個後宮。虞枝心聞言微微一哂,随即吩咐白桃準備賀禮。
等她抵達明粹宮,後宮諸妃已是差不多來齊了。無論衆人心思各異,至少臉上都是一副與有榮焉的笑意盈盈,圍着陛下與麗采女連聲恭喜。
皇帝陛下更是開心,大手一揮升了麗采女的位份:“你既然懷着身孕, 便不可太過勞累了,份例待遇也該提升些。即日起朕便封你為麗貴人, 若是你能平安為朕誕下麟兒, 朕再給你升兩級, 許你貴嫔的位份!”
陛下金口玉言擲地有聲,麗貴人幾乎喜極而泣,忙起身行禮謝恩。皇帝陛下扶她一把, 将她摁回榻上坐好,想了想又道:“按說你懷着皇嗣, 朕該囑托皇後照拂你。然皇後尚未痊愈,朕亦不好打擾她。你這宮裏又沒個有經驗的妃嫔照應——朕看容妃倒是個細致可靠的,不若你幹脆挪到長樂宮去,朕也能安心些。”
他想一出是一出,看正好容妃也在,索性吩咐道:“你那裏不是只有一個宋寶林麽?将前殿收拾出來給麗貴人住吧。一應人手物件調派你是熟的,等布置好了讓麗貴人搬過去。”
容妃莫名被陛下安了差事,略征楞片刻就笑盈盈屈膝應了,且道:“臣妾多謝陛下信任,定會好好照顧麗貴人的。麗貴人有什麽想吃的想要的只管告訴本宮,看在陛下皇嗣的份上,本宮定給你周全了。”
她先表了态,麗貴人反而不肯了。揪着陛下的衣角搖頭:“嫔妾在明粹宮就挺好的,不必勞煩容妃娘娘的。”
說是不必勞煩,實則是不想被看管着。自吳貴人因害死周庶人又嫁禍白寶林和虞貴人被陛下貶為庶人關進冷宮,這明粹宮便是她王玲珑最大。如今她又升了位份,正是志得意滿,怎麽願意被分到容妃手低下過日子,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日日請安?
然在子嗣份上,陛下便容不得她任性。執了她柔弱無骨的小手耐心勸道:“明粹宮如今空蕩蕩的,你一個人呆在這宮裏,朕怎麽放心得下?”
麗貴人仍是不依,搖了搖陛下的手嬌嗔道:“了不得您多派幾個嬷嬷來就是了。”
她還記着皇後罰了虞枝心抄寫宮規,陛下直接送一溜兒嬷嬷去給虞貴人撐腰呢。嬷嬷的品級職位擺在那兒,無論眼前看着還是帶出門去都多氣派?這才是有孕寵妃該有的排面,可比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強。
只是她這會兒是有孕,和虞枝心被罰那是兩碼事。陛下因她推三阻四已有些不耐煩,唯有看在子嗣的份上按下脾氣哄道:“嬷嬷雖有些經驗,但到底是奴才。若有個突發的情形,她們可做得了主?容妃心善細致,對宮務又娴熟,你去她長樂宮裏準比在明粹宮安穩。”
王玲珑還想再推卻幾句,擡頭撞進陛下深邃的眸色中,莫名一個寒顫,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皇帝陛下滿意的揉揉她的發頂溫柔道:“你乖些,只等皇子生下來,朕什麽都依着你。”
……
因麗貴人借口氣悶鬧了小性兒,陛下索性讓衆妃嫔都先回去,獨自己留下好好給她“開導開導”。容妃出得門便抓了虞枝心一同回長樂宮,揉着額頭無奈的問道:“陛下常說你是他的知心人,你給本宮想想,陛下這是幾個意思?”
若說麗貴人已經生下孩子,陛下這般重視還說得過去。可如今不過是診出一個月身孕——說句涼薄的,這孩子能留到何時還是個問題,何至于要讓她一個四妃之一賠小心?
想到這裏,容妃心中一動:莫非陛下是準備把這個孩子抱給自己?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麗貴人如今身份确實不高,但陛下有言在先,若是麗貴人能順利誕下麟兒,陛下直接升她做貴嫔。依照宮規,嫔位已經可以自己撫養孩子,除非麗貴人如先前的敬妃一般生下孩子便去世,否則她一通忙活讨不到半點兒好,全是為麗貴人做嫁衣裳。
越想越覺得為難,容妃手中的帕子已揉成了一團。虞枝心看的暗笑——不想容妃也有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虞枝心擠出幾分掙紮的神色,忽而站起來一屈膝,在容妃面前跪下。
“嫔妾有個大膽的猜測,只是要請娘娘先恕嫔妾之罪,嫔妾才敢向娘娘坦白。”
容妃眉梢一挑,眼中閃過一分淩厲,瞬間又柔和下來,親手将她拉起柔聲道:“你說的什麽話?本宮一直當你是自己的親妹妹般。你有什麽知道的只管告訴本宮,本宮定會護着你的。”
虞貴人順從的坐回椅子,卻是先以目光暗示左右。容妃了然的揮揮手,伺候的大宮女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屋裏只餘她們二人。
“嫔妾先前與坤和宮的劉姑姑她們閑聊,話趕話的突然想到了一個損招。”虞枝心苦笑着對容妃道:“其實嫔妾也知道那法子實在不可取,說完便後悔了。又想劉姑姑可不是嫔妾這樣不着四六的人,應該不會往陛下跟前嚼舌根。可是麗貴人這個孩子來的如此及時,陛下又如此關心,實在讓嫔妾不得不多想幾分。”
“你倒是說了什麽呀?!”容妃聽她沒頭沒腦的說的越發心急,連聲催促道。
“嫔妾真不是有意為之,誰叫兩邊情形實在是太過相似。”虞枝心苦着臉直搖頭,頓了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将她在閑聊中“無意”提起虞二叔發妻死因一事娓娓道來。
“……嫔妾那時不過是開個玩笑,沒過腦子的與劉姑姑道,‘虧得陛下沒寵幸個卑賤的宮女生個孩子出來給嫡母撫養,不然皇後怕是沒好日子過’。”
她無奈道:“嫔妾說出這話便知錯了,後頭還挺緊張的打聽了幾日,得知陛下并未幸了哪個宮女才放心。可誰前一日宣布皇後好轉,後一日便診出麗貴人有孕——”
她與容妃對視一眼,未盡之語已是了然:後宮妃嫔哪個不知道皇後最看不慣麗貴人這樣的女人,雖說王氏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後宮嫔妃,可皇後這能心無芥蒂的撫養她的孩子嗎?
退一萬步說,哪怕皇後心中樂意,除非王氏死在了産褥上,否則以她的性子不得跟皇後一哭二鬧三上吊,撺掇着陛下将孩子要回來?便是萬一她腦子突然好使了,知道孩子由皇後撫養對前途最是有幫助,皇後難道又能對她的野心坐視不管,甘心日後與王玲珑這樣的女人并坐兩宮太後嗎?
再想到皇後身子柔弱最是要靜養,而養個孩子有多費心多鬧騰——容妃心中一緊,已是信了這才是陛下的真實想法。至于将王玲珑硬塞進長樂宮的原因也是呼之欲出:無他,實在是王玲珑腦子不好使又會拉仇恨,可別孩子還沒生下來就被她“不小心”滑胎小産給作沒了。
“既然陛下将麗貴人交給了娘娘,娘娘必是要過問脈案,看看這胎好不好養,孩子是否健壯的。”虞枝心點到為止,起身行禮道:“嫔妾想着娘娘還有諸多要務,就不在這兒打擾了。嫔妾先行告退。”
“你去吧。”容妃既明白了前因後果,心中有了操辦的章程,輕笑着點點頭允了。目送虞枝心袅袅退到屋外轉身離去,她臉上笑意突然收斂,面色陰沉的将手中茶盞拂開,在桌上撞出“哐當”一聲巨響。
虞枝心說是“無心”,分明是刻意提醒了劉姑姑。容妃暗嘆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本以為虞氏是個安分的,沒想到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一出手便如此狠辣,竟敢直接算計到皇後頭上!
且這分明是陽謀!無出的正妻撫養庶子庶女乃是天經地義,朝臣說不出半個“錯”字來。以陛下對皇後的厭惡程度,一定不介意用一個健康存疑的子嗣換取皇後的性命。哪怕不能逼死身體虛弱的皇後,也足夠讓她焦頭爛額,還能以此抹黑皇後的賢德名聲,甚至質疑整個孔家的家教——
“娘娘?”大宮女寒英在門外聽着動靜急忙進屋,打斷了容妃的思索。
“無妨。”容妃随手彈去衣擺上的水珠,恢複了面色淡然吩咐道:“陛下讓麗貴人遷到咱們長樂宮來安胎你們是知道的。這事宜早不宜遲,你們即刻就去內務府要東西,務必把麗貴人的偏殿打掃的幹淨妥帖,不得有半分差池。”
她目光凜然,寒英心中一動,忙行禮應道:“奴婢明白了,定給麗貴人要來最好的份例,确保不出任何差池。”
“如此甚好。”容妃滿意的點頭,仿佛随意的補充道:“再把麗貴人的脈案和給麗貴人診脈的太醫都帶過來。雖說太醫都是盡心盡責的,但既然人在咱們長樂宮住下,本宮總要對她的身體狀況負責才是。”
………………
虞枝心從長樂宮慢慢走回長禧宮,才踏進宮門便是一愣。皇帝陛下不知何時到了此處,身長玉立如一株翠竹,正仰頭打量丹桂樹上幸存的幾朵枯萎殘花。
“你回來了?”聽見動靜,趙熠轉頭對虞枝心溫柔淺笑,唯有眼中眸色冷的同這十一月初的寒風一般涼薄。
“聽說你出了明粹宮就跟容妃走了,看來你們倆感情是一直都挺好的。”
“陛下。”虞枝心強忍住心頭升起的莫名驚懼,忙屈膝行禮解釋道:“容妃娘娘令嫔妾與她一同回長樂宮聊幾句,嫔妾不敢推辭,只随意說了些話便回來了。”
“是麽。”趙熠不置可否,上前一步挑起虞枝心的下巴,幽深的目光與她對視。似笑非笑的輕聲問道:“那你們都說了些什麽呀?”
“是容妃娘娘,對麗貴人安排有些困惑。嫔妾便與娘娘說,陛下聖明燭照,自有您的主意,娘娘只管好好安頓了麗貴人就是。”
因陛下并未叫免禮,虞枝心便只能蹲着福禮仰頭回話,喉間又幹又澀,唯有不斷吞咽口水才将短短一句話擠出來。然聲音已是變了調,顯得刺耳又滑稽,于她自己聽來,不覺便聯想到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鳥兒,無力又絕望的鳴叫掙紮。
趙熠卻并不放她,亦不說什麽,只這麽看着她。虞枝心心中寒意愈勝,慌忙跪倒在地磕頭認罪:“是嫔妾妄自揣測聖意,嫔妾知錯了,請陛下恕罪。”
皇帝陛下依舊一言不發,直到她連磕了四五個響頭,額頭幾乎要磕出血來,才忽而笑道:“這是幹什麽呢?還不快起來?”
虞貴人的動作一下子頓住。卻并不敢起身,只小心翼翼的擡頭,一雙眸子如受驚吓的小鹿一般躲躲閃閃的忐忑打量,仿佛想從陛下的臉上看出些許情緒端倪。
趙熠心中微微一嘆,再看她紅腫的額頭,不禁有幾分心軟。虞枝心的野心是他一點點培養出來的,敲打歸敲打,卻不好矯枉過正,倒讓一個難得有幾分智慧和手腕的工具就這麽毀了。
“快起來吧。”皇帝陛下将不知所措的虞貴人從地上拉起來,又順手牽了她的柔夷,領着她往屋裏走。
“你是朕的妃嫔,揣測聖意不是你該做的麽?若不揣測聖意,又怎麽取悅朕,怎麽讓朕喜歡你呢。”
皇帝說的仿佛十分有理,虞貴人幾乎都要信了。然下一句話又要将她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你既然這麽懂朕的心意,那你倒是說說,對于麗貴人——或者說,對于這滿後宮的妃嫔,朕到底在想什麽,又準備做些什麽?”
虞枝心腿上一軟,膝蓋又磕回冰冷的地上,戰戰兢兢回道:“嫔妾、嫔妾真的知錯了,嫔妾不敢妄言。”
“是不敢妄言,卻不是沒想過。”趙熠語氣淡然,甚至帶着點兒笑意:“朕恕你之罪,你只管暢所欲言就是。”
“陛下……”虞貴人的話音帶着哭腔,是為難的要哭出來了。
“起來好好說。”皇帝陛下強硬的将她拉起來摁在椅子上坐好,嘴角勾起的弧度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愉悅,用誘惑的語氣耐心道:“你若說的準,說的有理,朕非但不會罰你,還要獎賞你。”
虞貴人還能如何?唯有心下一橫,哆哆嗦嗦将自己的猜測道來:“嫔妾以為,陛下納後宮諸妃自然是為了開枝散葉誕育子嗣,但後宮諸妃既來自官宦家族,又有不同的使命與作用。”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試探的頻頻看向皇帝。趙熠一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虞枝心心中微定,理清了思路說的漸漸連貫起來:“嫔妾雖只是個閨閣女子,在家中時也聽長輩說過四位相爺仗着顧命大臣的頭銜把持朝政目無君上,偏朝中大臣有一多半是出自他們門下,剩下一小半勢單力薄,為了前途也不敢與四相抗衡。”
見陛下并未打斷,她越發大膽,索性坐直了身子娓娓道來:“前幾年陛下大婚并納了四妃,實則是太傅并四位顧命大臣不僅把持朝政,還想連陛下的後宮與子嗣都掌握在手中。至今年禮部尚書以陛下無嗣為由強硬請開選秀,四相依舊言辭推脫,只因實在理虧才送了我等秀女入宮。”
她笑的無奈:“嫔妾叔父是沈相門下,吳貴人——吳庶人,與鄭寶林是吳相的人。白寶林和陳采女由周相選出,麗貴人則是李相門生王寺丞的嫡女。說是為陛下選秀,還不是四相把持?若陛下甘心當個傀儡也就罷了,可陛下本非池中物,怎麽能忍他們如此戲弄?”
“你倒是看的明白。”趙熠面色陰沉,自嘲的哼道:“卻也不是只有你看得明白,只是別人揣着明白裝糊塗,更不敢當面與朕說罷了。”
“若非陛下硬要嫔妾說,嫔妾也是不敢說的。”虞枝心苦笑道:“四相也是讀着君君臣臣科舉入仕的,可惜權利如毒丨藥,一旦染上便放不下了吧……”
眼看皇帝的臉色再黑了幾分,虞貴人趕忙改口,繼續先前的話題說道:“四相為了手中權柄已徹底失了身為臣子的本分,甚至随着您聖明漸顯,怕是已經對您有所忌憚。嫔妾鬥膽猜測,他們的計劃就是拿陛下的子嗣作為底牌,一旦您準備和他們翻臉,他們便可再扶持一個年幼的傀儡帝君取而代之。”
她這話才是真正說到點子上!趙熠點點頭,目光深邃的看她:“朕既不肯被他們控制,處境看似高高在上,其實危如累卵。那依你之見,朕該如何是好?”
“四相不肯擔個逆臣賊子的名聲,除非陛下痛下狠手逼反他們,否則他們必會等陛下有了皇子才做密謀。既然他們心心念念的盼着陛下的皇嗣,陛下也大可以用皇嗣将計就計算計一回。”
到此時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虞枝心唯有将自己想到的統統說出來:“四相或許達成協議,但人有私心,他們未必是鐵板一塊,他們的門生更未必是鐵板一塊。先不說李嫔與故去的敬妃之間——嫔妾也是聽容妃娘娘所說,大公主的早夭與李嫔脫不開幹系,而李嫔也被敬妃算計的沒了生育能力。就單說如今麗貴人有孕……”
她眉梢一揚,竟是說不出的霸氣又妩媚,從容淡定的笑道:“李嫔放棄麗貴人而選擇扶持白寶林,導致麗貴人遲遲未能入得陛下法眼。如今麗貴人有了身孕全是她自個兒的造化,就不知她欣喜之餘,對李嫔曾經袖手旁觀是否有過怨怼,又不知大理寺丞王大人作何感想?”
虞貴人假惺惺嘆道:“嫔妾聽說王大人為官清廉剛正不阿,唯獨有些懼內的小毛病。而王夫人為王大人誕下三子一女,最疼愛的便是麗貴人這個女兒。下月又是妃嫔家眷入宮探望的日子,陛下可千萬叮囑麗貴人不可對着王夫人胡說八道,免得王大人夾在恩師與妻女之間為難啊。”
“好好好!”趙熠面露得色,情不自禁的拍掌,連聲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容妃娘娘——容妃娘娘是陛下的知心人解語花,想必比嫔妾更懂陛下的心意。”虞枝心半是調侃半含醋意的嗔道:“容妃娘娘拿捏一個麗貴人自然不在話下,就不知道麗貴人若是投了容妃,王大人是該倒向李相還是沈相?這算不算是沈相明目張膽的挖李相的牆角?”
趙熠眼中似有贊賞,嘴上卻笑道:“沈相和李相可沒這麽傻。”
“所謂三人成虎,就算李相和沈相心裏明白,王大人被流言蜚語困擾的多了,難道還能一直端莊自持嗎?”
虞枝心不屑道:“只要這三人對對方有了一點點猜忌,哪怕只是在他們心中紮下一根小刺,陛下也能将這個口子慢慢撕開。而這還是麗貴人能順利誕下皇嗣的前提之下——”
她大膽的與陛下對視,一字一頓問道:“以嫔妾想來,這個孩子是要平安生下來才好,因此才勸容妃娘娘好生照應麗貴人。就不知嫔妾是否猜中了陛下的心意,這一次揣測聖意,是否能讓陛下滿意?”
“猜的很好。”皇帝陛下嘴角含笑,整個人已然輕松下來。揉了揉她的發頂笑道:“只可惜有一樣你沒說到,不過也不怪你,畢竟你只是個閨閣女子罷了。”
“嫔妾願聞其詳?”虞貴人笑着蹲了個福禮,擺出一副虛心聽講的表情。
“朕是要四相和他們的門生互相猜忌,但并不是一下子摁死誰,而是在他們相互猜忌顧及不暇之際培養自己的心腹。一旦朕有了足夠的才俊可用,便能挑動他們互相出賣,趁機将朕的人換上去。”
皇帝陛下少有的耐心,細細與虞枝心分說:“比如這會兒就讓李相對王寺丞有所懷疑,他大可以再換個別的信得過的人來。朕确實有心以後宮撬動前朝,但現在這些人、這些理由還遠遠不夠。”
“那可怎麽辦呢?”虞貴人糾結的皺眉沉思,竟是認真想起這個問題來。
“罷了,前朝的事哪裏用你操心。”皇帝陛下心情大好,捏了捏她的臉頰玩笑道:“山人自有妙計,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陛下!”被他動作驚擾的虞貴人嬌嗔的扭進他懷裏:“陛下總是擰嫔妾的臉,都要把嫔妾的臉擰腫了。”
“擰腫了不好麽?”皇帝陛下忍笑:“面如圓月最有福氣,朕這是給你添福呢,你還不謝恩?”
“陛下太壞了!嫔妾不跟你好了!” 虞枝心一邊扒拉皇帝作亂的大手一邊搖頭晃腦的躲閃。
“哈哈哈哈哈,說起來,你這小臉的手感還真好。”
“陛下!嗚嗚嗚,陛下放過嫔妾吧!”
……
隔着潔白的窗戶紙,窗外的丹桂上不知何時落下兩只越冬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說着悄悄話,與屋裏的笑聲相映成趣。整個長禧宮都浸在這般輕松祥和的氛圍中,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