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騙人
打點滴花了幾個小時, 等時轍和駱行之一起出醫院,天已經黑下來了。
大概是點滴起了作用,再加上剛剛還睡了一覺, 時轍精神倒是比剛剛好多了, 也沒那麽了難受了。
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 饑腸辘辘的兩人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坐下。
因為醫生囑咐這幾天飲食要清淡, 時轍點了份粥,結果他點完,駱行之也跟着要了份粥。
在餐廳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後,時轍有些好笑道:“你又沒什麽忌口, 怎麽也點的這個。”
駱行之看了他一眼, 回答道:“男朋友生病,理應有難同當。”
時轍被駱行之的答案逗到了, 不無揶揄地說:“我還指望着你點些別的, 我好有福同享呢。”
駱行之挑眉:“你指望我點什麽。”
時轍:“比較重口的、辣的鹹的。”
駱行之:“這些的話, 我沒辦法和你有福同享。”
時轍煞有介事道:“你不是我男朋友嗎,為什麽不願意有福同享,我就看看聞個味都不行。”
駱行之:“你聞得見看得見又吃不着,你确定是有福同享?”
時轍仔細想了想,好像是這麽個道理,徹底無話可說。
說笑間, 點的東西被服務員端了上來。
時轍現在沒好全, 味覺有些失靈,對着寡淡的粥實在是沒什麽胃口, 随便扒拉幾口,就不太想吃了。
他才一放下勺子,對面的駱行之就察覺了, 擡頭朝他看過來:“多吃點,不然晚上容易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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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轍蹙着眉說:“我也想多吃點,可是現在真的沒胃口。”
他也有些煩惱,吃粥本就餓得快,他這還只是墊肚子,想想都知道今晚會怎麽樣。
駱行之聞言卻不強求,只說:“沒胃口就別吃了。”
吃過晚飯,外面天氣冷不适合剛剛閑逛,兩人一塊往公交車站走去,途中路過一家衣服店門口時,駱行之突然拐了進去。
時轍有些好奇地跟他進了商店,看着他買了一副保暖用的手套。
果然,一結完賬,駱行之就把手套遞了過來:“給你的。”
畢竟是自己男朋友的關心,時轍乖乖接過戴上,又看了眼駱行之那暴露在空氣中的手掌,問道:“你怎麽不給自己也買一副?”
“家裏已經有一副了。”駱行之解釋道,“我現在不是非用不可。”
時轍:“噢。”
出了店門,時轍瞥了眼駱行之白皙修長的手掌,幹脆用自己戴了手套的手抓住。
見駱行之偏頭看過來,他笑了下:“就算你不需要,這麽抓着,也比不戴的好一些。”
駱行之也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可以把手放進衣服口袋裏。”
時轍:“……”淦,他完全給忘了這回事了。
但是被一說就收回手又不太好,時轍轉念一想,哼笑道:“我這是在找借口牽手呢,你真是不解風情。”
話音剛落,他看見駱行之眼裏一閃而過的促狹,反應過來:“你要是不需要,那我就……”
駱行之不等他把話說完,手指已經強勢地嵌入時轍的指縫裏,然後牢牢地握住:“需要。”
時轍垂眼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忍不住一笑,也收攏了自己的手指。
真正的十指相扣。
直到上了公交車坐下,兩人的手都沒松開過。
時轍坐的是靠窗的位置,看着路邊樹上樹下依舊堆積的積雪,又開始怨念了,小聲嘀咕:“頭一次碰上下大雪,我還想着能滾雪球堆雪人玩雪呢。結果這一發燒,醫生直接讓不要在室外待太久,等我病徹底好了,這雪都該化完了。”
駱行之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用指腹點了點他的手背,安慰道:“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兩人一起回到家,一進家門,時轍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駱行之:“怎麽了?”
時轍用手摸了摸自己肚子,老實道:“肚子餓了。”
駱行之短促地笑了一聲,擡手揉了把他的頭發:“等等吧。”
時轍聽他話裏有話,突然來了些興致:“等什麽,你點外賣了?”
駱行之:“算是外賣吧。”
時轍:“……”什麽叫算是外賣啊。
時轍正有些不解,駱行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駱行之接通電話後,和對方低聲說了一句,開門往外走。
時轍直接回到客廳,因為餐桌上的木椅子太涼,他直接在沙發上坐下,百無聊賴地點開論壇。
幾秒鐘後,時轍木着臉,把手機扣在茶幾上。
為什麽!他昨晚掉湖裏的事到現在還能在論壇首頁刷屏啊?!
走冰面掉湖裏還廣為人知,這絕對是他這二十年的人生裏最大的黑歷史,沒有之一!
時轍正因為掉湖事件有些郁悶,駱行之回來了,手上還拎着個保溫桶。
時轍看着那保溫桶,脫口而出:“這外賣包裝還挺精致。”
駱行之簡單解釋:“我讓家裏送過來的。”
時轍這才記起來,駱行之的家似乎就是在這兒,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是不是太麻煩駱阿姨了,做完了還幫送過來。”
“不麻煩。”駱行之解釋道,“家裏做飯阿姨做的,司機師傅送過來,你駱阿姨一點力也沒出。”
時轍:“……啊。”
駱行之話裏帶着些揶揄:“你小時候沒少吃我媽親自做的飯,都沒這麽客氣。”
小時候經常去駱行之家裏蹭飯的某人:“……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而且我們現在的身份也變了,她不止是駱阿姨,還是我男朋友的媽,我未來的……”
駱行之接話:“未來的媽,所以不用客氣。”
時轍:“……”還能這麽算的?
駱行之見他有些窘迫提醒說:“你先看看合不合你胃口。”
時轍打開蓋子,有些驚喜。
保溫桶有幾層,分別裝着兩葷兩素一湯,都是他喜歡的。
雖然菜式都是清淡的,但是時轍看着卻食指大動,他抓起筷子,又突然有些奇怪——小時候駱行之家裏的條件雖然比他家要好上許多,但是似乎也和現在有些天差地別。
他想了想,還是有些好奇地問:“哥,你們當初是直接搬家後,是直接搬來的這兒嗎?”
駱行之搖搖頭,解釋道:“不是,我們家本來就在這裏。”
時轍:“……哦。”
駱行之:“其實我們是被迫回來的。”
時轍:“啊?”
駱行之偏過頭看着時轍:“我給你講講我們失散後的故事吧。”
時轍莫名有些擔心地看了他一眼:“方便說嗎?”
駱行之:“沒什麽不方便的,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對你有所保留。”
他頓了一下,又說:“而且那些事,也不是什麽大事。”
時轍:“那你說吧,我其實也想聽聽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
駱行之點點頭:“菜容易冷,你邊吃邊聽我說就好。”
時轍乖乖照做,豎起耳朵。
駱行之想了想,卻不是從他們分別後開始說起,而是從他小時候說起。
他父母的故事有些俗套,他爸是豪門簡家的繼承人,而他媽媽,出身已經走向絕路的豪門駱家。
兩人結婚只是為了履行婚約,所以離婚得理所當然。
“我父母離婚後,我和我媽從家裏搬走,然後遇到了你。”駱行之說,“你離開後沒多久,我爸打官司,把我要了回去。”
因為簡家有錢,駱行之回到簡家之後,就被自己的父親安排進了本地的一所私立學校。
那所學校裏,幾乎都是稍微有點家世的學生,簡而言之就是貴族學校。
簡家勢大,駱行之轉學後,各色各樣的人都朝他圍了上來,想和他做朋友。
那時候,駱行之雖然年少,卻也大概懂得分辨是非——那些圍上來的人沒一個是真心的,不過都是因為他出身簡家、是簡家的少爺。
偏偏這個簡家少爺的身份,又是駱行之極為厭惡的。
他對那些別有用心籠絡他讨好他的人都沒什麽好感,也對父親不滿叛逆,幹脆拒絕社交,在學校裏從不和人往來,在家裏也不和父親交流。
時轍聽着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段時間恰恰是一個人性格成型的重要過程,就比如他自己,因為那段時間的經歷,到現在他在面對着薛家人的時候,依舊是叛逆帶刺的。
他的駱哥估計是因為對同齡人的抗拒、對家裏父親的叛逆,缺乏交流,才逐漸活成了如今這幅“高冷”的模樣。
時轍忍不住問:“那你那段時間,是不是很孤單?”
駱行之沒否認:“無意義的友誼,要來也沒用。”
見時轍筷子停得有些久,他問:“吃飽了嗎?”
時轍搖搖頭,見駱行之有些疑惑地看過來,他握住駱行之的手,低聲說:“就是……突然有些心疼。”
駱行之怔了下,說:“其實那樣也挺好,給我省了不少麻煩,就算我成績霸榜,他們也不敢來問我問題。”
“騙人。”時轍定定地看着駱行之,斬釘截鐵道,“長時間孤獨一人、沒有朋友、沒有可以分享喜怒哀樂的人是怎麽樣的一種狀态,我親身體會過,知道這樣的孤獨有多麽的可怕和折磨人的心态。”
用他喜歡的一首歌來總結的話,他和駱行之,都是孤獨患者,不過是不同類型的。
謊話被點破,駱行之卻不窘迫,更多的是和時轍一樣的心情。
他緊緊地握住時轍靠過來的手,深邃眼眸凝視着時轍,溫聲說:“但是那只是曾經,現在的我,已經不孤獨了。”
時轍怔了一下,一顆心突然軟了下來,他一字一句地說:“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