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再見外公
夜正半夜睡得很不安穩，心裏記挂着事情，已經醒過來好幾次了。
郝文禮巡視病房的時候，護士臺是這樣報告夜老爺子的狀況的。
米朵乖巧地跟在郝文禮的身邊，一言不發，沒人知道此刻她的心裏已經開始翻江倒海。
白天來去匆匆，為了見上外公的面，她不惜讓趙雪琴和夜美麗肆意踐踏她的自尊，裝瘋賣傻只為能夠看到外公平安無事。
“朵朵，裏面的老爺爺生了很重很重的病，現在他睡不好覺，我們進去陪他聊聊天，好不好？”
雖然不清楚郝文禮為什麽想方設法誘她去見外公，但這正是米朵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她表現得異常配合。
“嗯，嗯，朵朵一定乖乖的，不會吵到老爺爺睡覺的。”
“真乖，我的小公主好懂事哦。”
十三歲的小姑娘，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泛着瑩潤的光澤，善良乖巧，懂事得讓人心疼。這樣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地刻進郝文禮的心中，以致于往後很多恰巧的事情發生，他都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是身邊的小女孩刻意為之。
麻醉徹底散了，傷口的痛，不及心中的痛。夜正蒼老的眼眸裏，布滿了血絲，眼神裏充滿了悲哀的神色，目光緊緊地盯着房門口。
“咔噠……”門鎖轉動的聲音。
“她來了嗎？”夜正視線吃力地往郝文禮身後望過去。
和藹可親的聲音裏，帶着顫抖，傳入米朵耳中，同時也牽動了她隐藏在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緒。
“老爺子，現在感覺如何？”
郝文禮推門的動作略微頓了頓，随即釋然地應聲。
房門開了，小女孩眨巴着晶亮的星眸，望向纏綿病榻的老人家，稚嫩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不容忽視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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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
十六年後，祖孫兩人再相見，卻已經是相逢對面不相識了。
外公，我是朵朵，我是你的朵朵，你還認得朵朵嗎？
“小公主，記得叔叔跟你說過的話哦，放心去吧。”郝文禮只當是旁邊小女孩，對于又來到夜正病房有些排斥情緒，畢竟白天的不愉快不是那麽容易忘卻的，就算是小孩子，也是需要緩沖時間的。
話音落下，郝文禮見米朵遲遲沒有挪動腳步，誤以為她在鬧別扭，正想蹲下身體，作米朵的思想工作。
誰知道，下一刻，小丫頭竟然什麽抱怨的沒有，緩緩地邁開步子，朝着夜老爺子走了過去。
外公，我是朵朵，我沒有死，我還活着，我回來了……
細碎的腳步聲在病房裏響起，夜正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女孩，正在朝他靠過來。
“你叫朵朵，是嗎？”
夜正虛弱的聲音裏，全是顫抖的音節。
是，外公，是我。
米朵喉嚨發緊，嘴巴張開，無聲地點了點頭。
她站定在距離夜正半步之遙的地方，再也不敢靠近，強壓下心中想要沖上去，擁抱住外公的心情，一字一句道：“老、爺、爺、你、好、我、叫、米、朵。”
稚嫩的童聲落下，夜正身體如遭電擊，情緒波動明顯。
他顫顫巍巍地強撐起床，神色激動：“米朵…米朵…朵朵……”
夜正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對面小女孩的相貌，明明知道外孫女已經不可能回來了，可他仍舊貪戀着那份不真實的希望。
多少個午夜夢回，夜正夢見了米朵笑着沖進他的懷抱，在他懷裏撒嬌，軟糯糯地喊他外公。原以為十六年後的重逢，将是他們祖孫倆彼此的終生難忘。
可事與願違，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夜正寧願祖孫倆，生離一生一世，也不想死別永不相見。
夜老爺子的反應很大，郝文禮看在眼裏，他大約也能夠猜到夜老爺子之所會求他把米朵小丫頭帶過來，大部分原因應該就是這小丫頭的名字跟夜老爺子死去的外孫女一樣的緣故。
年紀大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悲傷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走出來的。
老人風燭殘年，一個人頂着孱弱的身體，在殘酷的商場中風雨飄搖，苦苦支持堅守，那是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老爺爺，你剛動完手術，不要亂動，要不然傷口開裂了，連郝叔叔都救不了你了。”
白天的時候，郝文禮幫外公縫合傷口說的話，米朵記憶猶新，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在觸碰到外公身體的時候，情緒失控奔潰，伸手按住了外公的胸口。
軟軟的，暖暖的手，扶在夜正的臂彎上，掌心出傳出的溫度，灼熱着夜正的心。
米朵的手，小小的，卻十分有力量。
她目光定定地望着夜正，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脊背僵硬，肩膀無意識間，已經開始聳動，有上擡的趨勢。
“朵朵……”夜正哭了，老淚縱橫。
身邊的小女孩，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上蒼派來拯救他陷入泥沼中靈魂的天使。聽着她貼心的話語，夜正的內心竟然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外公的眼睛，怎麽了？為什麽黯淡無光？剛才對上外公視線的剎那，米朵發現外公的眼神是沒有焦距的。
思索間，米朵的眉頭已經打成了八字結，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
這些年，跟外公見不到面的日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老爺爺的眼睛……”
心裏的疑問，不知不覺間，已經問出口。
郝文禮意外地看了眼米朵，關于夜老爺子視力急劇衰退的問題，連夜家人都沒有發現，這個小丫頭是怎麽看出來的？
“朵朵，老爺爺剛動完手術，身體虛弱，所以眼神才不大好使的。”郝文禮随便編了個瞎話，答道。
畢竟，夜氏集團董事長，如果雙目處于随時都有失明危險的消息洩露出去，對于夜氏集團的股價會有致命性的打擊。
“是嗎？”米朵不置可否，眨巴着大眼睛，滿臉天真，有些不确信。
“朵朵的名字是誰給起的？”夜正岔開話題，情緒已經恢複了平靜，和藹地問道。
身體震了震，片刻的遲疑後，米朵深吸一口氣，軟糯糯道：“外公說，朵朵長大後衣食無憂，錢米不缺，人比花嬌，所以取名米朵。”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決定，就沒有回頭路。身體縮小成十三歲模樣的米朵，不敢直截了當地向外公坦言自己的身份，畢竟她現在這副模樣，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她不确定外公能夠接受。
所以，她決定采取迂回的方式，在潛移默化中，讓外公自己去猜測，自己去思考，自己去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