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婳正準備說話,廚房裏走出一個婦人來,穿着一身藍色粗布衣服,臉色發黃,如婳看着她憔悴的神色,額頭紅腫,眼淚控制不住的就掉了下來。
“娘,”如婳開口叫道，心裏有些奇怪，自己自然的就會把當成她是自己的母親。
秦川也跟着叫道“娘。”
“哎,回來就好。”顧蘇氏看着如婳臉上的眼淚有些着急。
“飯好了沒有，一天只知道吃，做個飯這麽半天都做不好。”大伯母聽見了就趕緊進了廚房,顧蘇氏也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如婳,還是扭頭進了廚房。
正房的門從裏面打開了，門口站着一個五六十歲的婦人,眼窩深陷,嘴唇很薄下巴尖利,一眼望去覺得有些刻薄。雙眼勾子般看着如婳,如婳恍惚覺得她似在看着自己的敵人。
“大丫,回來了,回門禮呢？”大李氏（注：以後稱呼奶奶為大李氏，大伯母為小李氏）臉色沉沉的問。
“奶奶，在這裏。”秦川遞了過去,大李氏看了,臉色緩了緩。這時，小李氏從廚房出來接了過去，道“給我吧。”
“娘，飯做好了，馬上就吃。”小李氏滿是笑意的對着大李氏道。說完，就拿着東西進了顧如馨出來的那個屋子，如婳看了，心裏明白，這些東西自己爹娘是沒份的，以前有這些東西都是大伯一家人吃的。
這時，外面顧立和顧青和走了進來
兩人身上都全是泥，如婳看着顧青和微微有些彎的身子，頭上也是一片紅腫，心裏一陣堵塞。卻還是開口道“爺爺，爹，”顧立聽了，看了如婳一眼，沒有說話，就去洗手了。如婳見了也不奇怪，爺爺對自己姐妹向來是無視的，好像家裏沒有這兩個人一樣。
“回來了”顧青和看着如婳，眼神躲閃，似乎有些歉意，卻也只說了這麽一句。
“娘，吃飯了，”大伯母在堂屋裏叫道。
等如婳進去的時候，就見不大的屋裏擺了兩張舊桌子，打掃得很幹淨，如婳記得這些都是自己娘和妹妹的活。大伯直接無視如婳。大堂哥顧如海看到如婳直接看都沒看她就轉開了眼，跟屋裏沒有這個人似的，大堂哥也只比如婳大三個月，今年也是十五歲。倒是堂弟顧如連親熱的叫了如婳二姐姐，如婳記憶裏這個十歲的堂弟挺喜歡他們二房的，可見原來如婳在家裏過得什麽日子。男人在一張桌子坐下，爺爺，大伯，父親，大伯家的一個堂哥，一個堂弟還有秦川如婳這桌坐了奶奶，大伯母，母親，堂姐，還有妹妹，如婳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是一陣心酸，十三歲的姑娘看起來跟十歲大的小丫頭差不多，說是面黃肌瘦也不為過，穿得衣服也是好幾個補丁。再看看大堂姐的衣服，如婳心裏一陣不平。心裏想着得分家才行，就是不知道這次奶奶把自己這樣嫁了，爹會不會還跟以前一樣孝順。
如婳看着桌子上的菜，一小碗紅燒肉，一盆炒青菜跟煮的差不多，還有一小盤炒雞蛋，當然爺爺他們那桌肉和蛋都要比這桌多很，每次都是奶奶把米和油鹽拿出來，娘和妹妹做好了奶奶來分的。等奶奶開始吃了，就都開始吃飯了，奶奶一開始就夾了肉給大堂姐，又去夾雞蛋，也是給大堂姐，大伯母也去夾，幾筷子下去就已經差不多沒有了，如婳趕緊夾了一點給了自己的妹妹。
“吃什麽肉，活都沒做，小丫頭片子就知道吃，都說龍生龍，鳳生鳳，這話還是沒錯的。”如婳吓了一跳，記憶裏自己和妹妹還有娘是不能吃肉的，如果吃了奶奶在飯後畢定指桑罵槐，可沒想到這次居然在桌上就直接發作了，爺爺那桌的人都看了過來，如婳就眼看着妹妹的眼眶一紅，眼淚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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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麽哭，跟你娘學的，像個狐貍精一樣，晦氣，滾出去。”如婳就見自己妹妹端着小半碗糙米飯跑了出去，顧如馨見她出去了，嗤笑一聲，如婳看她一眼，只見她臉上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大李氏又看着顧蘇氏道“都是大姑娘了，還是這麽上不了臺面，真是什麽樣娘就教出什麽樣的姑娘。”
就見顧蘇氏的臉一點點蒼白下來，如婳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突然，撲通一聲，只見顧青和跪在了大李氏面前，“娘，給我們分家吧。”
聽見這句話，大李氏覺得顧青和挑戰了她的威信，臉上似是聚集着狂風暴雨：“父母在，不分家，你是催我和你爹趕緊死嗎？”
顧青和聽了，渾身癱軟下來，眼裏滿是不敢置信，這是自己的親娘嗎？她這個話傳出去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還怎麽活下去。別人都會說自己不孝，盼着自己爹娘早死，這是禽獸不如的人也做不出來的事，以前覺得爹娘是自己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什麽都聽他們的，現在顧青和覺得自己以前是錯的。從小，娘就不喜歡他，他也想娘像對大哥一樣對他關懷備至，娘也是慈母，可惜不是他的。為了讓娘喜歡他，從小，大哥被娘送去讀書，到自己了娘提都沒有提，那時候覺得可能娘還是不夠喜歡自己，要更聽話些，結果十來歲了也沒有說送自己去讀書，這也就罷了，因為自己心裏也清楚，這個家是供不起兩個人讀書的，雖然這樣想，但還是不甘心。後來長大了說親，給自己說了無親無故的蘇氏，雖然蘇氏很好，可是村裏像蘇氏這樣六親無靠的一般人家都不會娶個這樣的姑娘，和蘇氏成親後終于有人對自己好了，可是娘她整天找蘇氏的錯，對大嫂就不會這樣，自己還以為大嫂是娘的侄女，她總會偏心一些，還總是讓蘇氏勤快點，娘就不會罵她了，蘇氏這麽多年來從來不和她頂嘴，家裏的活前面幾年大嫂還做一些，可是自從大丫稍微大點，大嫂就從來不幹活了，都是蘇氏和大丫做，蘇氏要天不亮就要起來洗衣服，要不然是幹不完這麽多活的，大丫四歲就開始跟着她娘幹活，自己不是不知道的，但是自己總是期望哪天早上起來，娘也對自己和顏悅色的說句話，總有一天娘也會像對大哥一樣對自己，現在想起自己兩個女兒和如馨一比自己真是枉為人父，再看看大丫的婚事，真是不敢面對她。再這樣下去自己不就和娘是一樣的人了，娘好歹還對大哥好，自己呢，兩個女兒過得什麽日子，想到這裏，雙手捂臉，心裏痛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二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爹娘還這麽年輕你怎麽能提分家呢？”顧青山似是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他穿着一身青色長袍，看起來有些讀書人的傲氣，滿臉斯文。這個滿臉斯文的中年男人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吵什麽，不吃就不要吃了。”顧立威嚴的聲音傳來。他啪的一聲放下筷子，臉色森冷的看着地上的顧青和。
秦川趕緊起身去扶顧青和，“爹，你先起來。”
顧青和回頭看着顧立鐵青的臉色，俯視這自己的眼神厭惡，看看大哥，他臉上雖然是擔心的神情，可眼睛裏卻是得意。大侄子卻是在看戲，好像發生什麽都與他無關。轉回來卻正對上一雙滿是憎恨的眼睛。
憎恨，為什麽自己一直知道娘不喜歡自己，原來她恨自己，顧青和有些恍惚，心裏一片冰涼，那自己這三十多年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恍惚間卻看見了蘇氏和如婳擔憂的臉，就清醒了過來，自己還有她們，又看了看彎腰扶着自己的秦川，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門口的二丫臉色也是緊張和擔憂，冰冷的心就一下子暖了起來。自己也有這麽多的親人，為什麽要去強求不屬于自己的？他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這麽多年自己一直都是外人，還連累妻子女兒受了這麽多委屈，自己也有該珍惜的人了。
顧青和站了起來，雙腿發麻就往一邊倒去，秦川趕緊扶住他，顧青和站穩身子，拍了拍秦川扶住他的手握住，“爹沒事，我們出去好好說說話。”
秦川點點頭，就扶着他慢慢的走了出去，走到門口，二丫扶住他另一邊胳膊，如婳也拉着蘇氏跟了上去。
“爹，二弟不會有事吧。”顧青山好似擔憂的道。
“能有什麽事，不吃更好，如海，你們多吃點。”大李氏有些漫不經心道，這個兒子從小就是最聽話最孝順的，幹活是一把好手，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大丫的婚事他不願意最後還不是把大丫嫁出去了。
顧青山看着顧青和離開的背影心裏有些擔憂，這個弟弟剛才走的時候好像不一樣了，不會真想分家吧，分家是肯定不行的，分了家地裏的活難道讓爹一個人幹，那可不成，讀書人最要緊的就是名聲，這樣的話，那自己不就得下地幹活，自己可從來沒有下過地。這樣一想，就更加堅定了不能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