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陸凜舟比她想象中的情況還要糟。
他着一件白色高領毛衣, 穿深色寬大浴袍, 風吹起他的發顯得如此憔悴蒼白，他還笑着說：“琅琅……”忽而又停下來，自顧自的搖頭似是自我嘲諷, “你不是她。”
秦念念詫異他突然的清醒, 伸出手要去扶他晃蕩的身體，被他一甩手撇開，“我沒事。”
她氣惱的抓住他胳膊，拉扯間毛衣衣袖刷上去, 露出手腕上幾道新傷痕。
“你……”秦念念不知該說什麽，他犯病的時候也沒有再叫她過來。
“老毛病了，進去吧, 外面風大。”
陸凜舟看上去沉穩，其實喉頭一團血就要噴出來，他強忍着嘔出的欲望，背對她說：“我去給你倒杯熱茶, 你坐一會罷。”
門“咔嗒”一聲帶上, 秦念念被身後的冷風吹醒，幽幽嘆氣關上陽臺的落地窗, 房間的暖意才足了些。
可還是冷，她握着雙手眼裏盛滿了水霧。
真奇怪，她還有為陸凜舟難受的時候。
秦念念抹去眼角的水花，擡頭時陸凜舟已經将熱茶放到她面前。
“到這來做什麽呢？”
陸凜舟抱着茶杯，像一個溫和的長輩, 他們不過是在拉家常而已。
秦念念盯着他的袖口，陸凜舟卻不作聲色的往裏縮一縮，他以為她沒瞧見，可又被她盯得笑出聲，“秦念念，不要這樣。”
他倒像受欺負一樣。
秦念念“哦哦”兩聲，又聽他說：“我這病得靠自己，老是依賴人也不行，想想以前沒遇到你我不也一樣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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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麽要故意遇見，故意為難我？”
既然能自己承受，為什麽要拉她下水？
陸凜舟面上一愣，劇烈咳嗽起來，待他平靜後才說：“自從解決那些事情後我才覺得自己是真混蛋，拖你下水不是本意卻也無奈。我找了很久才碰到你這樣有趣的人，那樣殘忍的想法就在腦子裏生根發芽，我為了報仇沒有考慮到身邊人，現在也算自食惡果。”
他喝口熱茶将喉頭的血氣壓下去，才苦笑道：“你早就知道原因，不然你也不會來。”
秦念念就是個心軟的人啊。
“我也猶豫很久，但我想她希望你過得好，至少身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秦念念拿出那份禮物，她也沒說是誰給的，但看到陸凜舟一臉訝異又覺得自己拿對了。
捕夢網風鈴吊飾，網上纏着燈串，在夜裏應該會很漂亮。
秦念念說：“東西已經帶到，陸凜舟，你不要再抗拒治療，就算是癌症也有治好的，一定會有奇跡發生。”
陸凜舟微微點頭，也算是答應了。
秦念念本想再多說幾句，陸凜舟已經下了逐客令，他勾着背雙手握拳暗自用勁，似乎很難受。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那她就不看。
不過離開前，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我不知道當你是朋友還是敵人，這些年，其實我們的關系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還真有點扯不清，我現在重新準備考大學，選的就是喜歡的酒店管理，放在高三那會我壓根不知道自己該學什麽，未來又在哪裏，你帶我到金城反而讓我看清了自己的路，我想把握住這個機會，也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己，陸凜舟，好好活着就已經很幸福了，我祝福你。”
祝福你不要活在過去的陰霾裏，祝福你與自己和解，重新再來。
踏出別墅大門，助理說要送她回去。
秦念念拒絕了，她想一個人走完這條路，然後就與陸凜舟沒有任何關系了。
漫天雪花落下，她回頭看看那扇再次打開的窗，白色紗幔吹到窗外也沒人管，陸凜舟會不會在看着她？
這世上的孤獨與傷痛，除非感同身受，不然誰都沒法懂。
妄圖理解他的孤獨，真是可笑。
不重要了，秦念念轉身深吸一口，注入的冷空氣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餘庭之的電話适時打過來。
“下雪了。”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聽到了。”
秦念念聽到他的聲音鼻頭就泛酸，“我不想哭的。”
那頭沉默會，秦念念蹲在原地雙腿仿佛置身于泥地，雪花落在肩頭呼吸更是涼了一片。
好半天，餘庭之都沒有說話。
秦念念“喂喂”兩聲，“你還在不在？”
“在呢。”
清冽男聲就在前方響起，一雙黑色短靴落入她視線中，雪花被傘杜絕在外，只留一方溫情天地。
“餘庭之。”秦念念擡頭，吸溜鼻子，臉頰被他溫柔的手撫上。
“呆了這麽久，不冷嗎？”
“冷。”秦念念抓着他的胳膊，起身撲進他懷中，“餘庭之，我好想你。”
“我也是。”
所以不遠萬裏都要回來。
兩人合撐一把傘，餘庭之握着她的手放進口袋中。
“沒聽你說要回國啊？”秦念念哭完聲音還是啞啞的狀态。
“陸辰冬知道他小叔叔生了病，連夜買機票回來，我不放心他所以跟着一起了。”
“哦，原來不是為了我。”
見她嘟着嘴，臉頰鼓鼓的生了氣，餘庭之偏頭親上去，眉眼笑彎，“他是為了他小叔叔，我是為了你，也只能是為了你。”
“好吧，原諒你了。”
秦念念又竄到他另一邊，揚起小臉道：“再親一個平衡一下。”
餘庭之毫不猶豫吧唧一口，“那秦念念同學的小臉蛋滿意了嗎？”
“還行吧，基本尚可。”
“這可不行，有機會餘庭之同學一定會好好滿足秦念念同學！”
秦念念捂着嘴偷笑，“不如就今天？”
餘庭之想了想，“也行。”
冬日有寒冬，但也有豔陽，暖意不太久可也能照人心。
陸凜舟是秦念念的寒冬，而餘庭之就是能夠照她一輩子的暖陽，即便前方荊棘滿地，他也能陪她過五關斬六将，迎來春風、夏鳴、秋黃與冬陽。
三天後，陸辰冬和餘庭之再次出國。
掐指一算，距離春節只剩下三周時間，他們課業繁重并沒有要回來過年的意思。
秦念念三姐妹的店越發紅火，臨近假日卻關上門放長假。
唐靈回老家，溫妤知跟林言在商量婚禮大事，秦念念和崔蘭回臨城，迎接她們的是餘庭之的父母。
車站裏，很久未見的好友相擁而泣，什麽話都不用說，一個眼神就能讀懂的情緒讓秦念念紅了眼。
這個生她養她的城市，她從小就看見的地方，有的建築變了，有的街景還熟悉，她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像一個異鄉人重歸故裏，不免熱淚盈眶。
正巧，餘庭之的視頻通話打過來。
幾人有說有笑談起過往，她和餘庭之相視一笑，回憶紛至而來。
人生有很多個轉折與出口，只有一步步走到父母的年齡，回頭看看時才會明白他們當年所做的一切是有多不容易，也能慢慢理解一些我們不曾明白的東西。
幼稚與輕狂，說出口的誓言與抉擇，都需要去實現。
不急，日子還長。
餘生念你，還要戀你。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