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偶遇”
次日上午。
算學先生與史學先生站在勤院的學舍門口,禮貌地争論着射術課程停掉之後,今天的課程應當由誰來負責。
學舍內的學子們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個正襟危坐,但耳朵全支棱着,在聽門口的動靜;馮羽仗着位置好,一下下擡眼偷瞄窗外二位先生的表情。
正看得起勁,院門口卻急匆匆走進來一個學官,馮羽輕輕“咦”了一聲,連忙用胳膊碰了碰傅寧:“快看!”
傅寧擡起頭,便看到那位學官和兩位先生說了句什麽,随後直接越過他們二位,走進了教室裏。
他迅速低下頭,和衆學子們一起裝出認真讀書的模樣,學官卻徑直來到了他身邊,敲了敲他的桌案:“傅寧,你跟我出來一下。”
傅寧聞聲看去,那學官卻已經又出了學舍,正站在門口等着他。
馮羽有些擔心:“他找你做什麽?”
傅寧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他這些天來一直安分守己,似乎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對于學官找自己的原因,他也很好奇。
但即便不了解,他仍然沒有耽擱,擱下手中的紙筆便跟着出去了。
那學官帶着他一路疾行出了勤院,才道:“外頭來了個姑娘說是你的妹妹,跟我們說有要緊的事情找你,我們已經禀告了司業,司業命你出去确認一下,說讓你別耽誤了事情。”
妹妹,靜姝?她怎麽了?
傅寧心頭一緊,加快了腳步向外走去;倒連累了那學官,被迫氣喘籲籲跟在傅寧後邊。
一出了國子學大門,一輛眼熟的馬車赫然停在門前;馬車旁跟着兩隊騎馬帶刀的侍衛,前頭車轅上坐着的除了車夫,似乎還有一個專門望風的小厮,看起來十分隆重。
這架勢,車裏是李靜姝沒錯了。
因着上次受過一回驚吓,後來李靜姝每次出門,李夫人都會安排許多人護送,什麽丫鬟小厮帶刀侍衛,家裏有什麽就帶什麽,力求保護自己女兒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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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外頭的下人一直看着門口的方向,一見着傅寧,立刻向車內道:“小姐,大少爺出來了!”
話音剛落,李靜姝便挑開門簾兒向外看來,瞧見傅寧,立刻笑了:“哥,你可算出來了!”
傅寧:.............
這輕松的語氣和愉悅的表情,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有“要緊的事情”的樣子。
他放慢了腳步來到車前,緩緩道:“你找我有什麽要緊事?”
李靜姝嘿嘿一笑:“要是不這樣說,他們怎麽肯叫你出來嘛。”她看着傅寧似笑非笑的神情,連忙補了一句,“這不是我的主意!是爺爺叫我來這這麽說的,我、我也是聽命令做事嘛!”
外公?
傅寧嘆了口氣:“你們這麽大費周章的把我叫出來,到底是要做什麽?”
李靜姝道:“你先上車,我路上跟你說。”
傅寧瞧着她,淡淡道:“國子學明日才休沐,我今日還有課,怎麽能随意離開呢。”
李靜姝瞧着她哥的臉,知道這是在讓她先解釋,便靠近了傅寧,低聲道:“你這段時間忙着學裏的事情早出晚歸的,爺爺覺得見不着你心裏難受,就叫我找個由頭,喊你出去玩兩天。”
傅寧敏銳地抓住了她的關鍵詞:“兩天?”
“嗯。”李靜姝也有些無奈,“今日早上不知道誰給他送了一瓶長得正好的楓葉,他看了一會兒,就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非要今日搬過去賞秋景,還想要咱倆都過去住一宿呢。”
傅寧啞然片刻,笑道:“外公這兩年沒了朝堂的拘束,越發随性了。”
李靜姝心有戚戚焉:“可不是嗎,今年年初說要去玉門關看雪,第二日就沒影兒了,我一問我爹才知道人家已經起早出發了........哎。”
今日國子學的課程并不多,除了上午這一節不知道是算學還是史學的課程之外,整個下午都是原來的室外課程,停掉之後暫時換成了背書和做題,倒也沒什麽打緊的。
傅寧思索完畢,便和等在門口的學官說明了情況,又告了假,上車和李靜姝一同往郊外去了。
過了沒多久,傅寧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們雅苑今日不是要出去放風筝嗎?”李靜姝向來喜歡和小姐妹們一起玩,昨日又那樣細心地準備了風筝,今日要是去不成,怕不是待會兒要哭出來了。
李靜姝道:“我們先生說一大早就出城容易被涼風吹着,擔心給身子骨不好的人吹出毛病來,叫我們巳時中間兒天氣暖和的時候再到就行了。”
雅苑裏讀書的女孩子雖然多,但并不是每一個都像李靜姝似的活潑好動,女學裏也沒有強制要求的室外課程,她們學裏這樣安排,确實是更加穩妥些。
但........
傅寧看了看天色,對她道:“從這裏到你們放風筝的園子,頂天了走半個時辰,到地方應該巳時才過,你走這麽早做什麽?”
李靜姝趴在小桌上,郁悶地瞧着他:“我本來想等嫣兒她們一起走的,但是爺爺自己溜得快,叫我早些出發,順路捎上你,哎。”
傅寧失笑,對她道:“真是辛苦你了,趕明兒回去,我幫你做些小玩意兒,你們休沐的時候一起玩兒吧。”
李靜姝頓時來了精神:“好!”
車馬先到的是雅苑裏安排的放風筝的園子,處在京郊一處十分安全的山腳下。
傅寧先下了車,看了看周圍嚴密的守衛,這才放心的叫李靜姝跟着雅苑的女學官進去了。
一到了京郊,與城內截然不同的清冽空氣便充斥了他的肺腑。傅寧深呼吸了幾下,目光看着遠處的山巒,只覺得心胸都開闊了。
一旁的大丫鬟見他遲遲不上車,便笑着提醒道:“少爺,您先上車吧,等到了老太爺的莊子裏,您可以盡情地休息呢。”
傅寧卻道:“我不坐車了。”
那丫鬟愣了一下,正要說話,卻看到傅寧将眼神落在了一旁牽着馬的侍衛身上,立刻擔憂道:“可是您這樣過去太危險了,若是您磕了摔了,夫人若是知道了,會怪罪的!”
傅寧眉頭一挑,笑了:“你當我是什麽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嗎?”
丫鬟見他堅持,正要再勸兩句,一旁的侍衛卻是跟過老太傅的,知道傅寧身手不差,已經直接馬牽到了傅寧面前:“大少爺,這匹馬性子溫和,您騎它吧。”
傅寧伸手摸了摸這匹馬的鬃毛,見它并不排斥自己,便利落地翻身上馬,又對那丫鬟道:“你一向跟着舅母,做事兒謹慎妥帖,便帶着人在這裏等靜姝吧!”
話音剛落,他便一夾馬腹,駿馬一聲長嘶,帶着傅寧便竄出了老遠。
丫鬟瞧着他迅速遠去的背影,無可奈何,連忙叫幾個侍衛跟了上去,心裏祈求着,只盼傅寧不要出什麽事情才好。
清風掠過鬓發,這樣縱馬馳騁的暢快感覺,傅寧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了。
他面上不自覺帶出了一點笑容,看到前方有緩行的隊伍時,甚至松開一只手,打了個響亮的口哨來作提醒。
前方的人聽到動靜,便有幾個人回過頭來看了看,見他來得急,連忙驅馬向路邊靠了靠。
擦肩而過時,傅寧側頭向對方道了謝,目光卻恰好撞進了領頭那人含笑的眼眸中。
他的意識還未跟上,口中卻已然喊出了那人的名字:“省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