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事
自那日豐寶樓偶遇之後,傅寧有好幾日沒見着荀弈,心情頗為輕松。
傅寧覺得沒什麽,馮羽卻有些好奇,私下裏問道:“這幾日怎麽不見那位‘大人物’?”
“世子殿下身份高貴,自然是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要忙。”傅寧随口道,“況且你我又不是他什麽人,自然沒必要專程來見我們。”
“不是‘我們’,他可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我說的是你。”馮羽嘀咕,“你不是上次還說,他是想跟你做朋友的嗎?”
“天下多的是人想和世子殿下做朋友,他要是一個一個顧過來,怕不是要一天忙二十八個時辰。”
馮羽“嘶”了一聲:“可這是他想和你做朋友,和旁人是不同的。”他頓了頓,又道,“而且一天沒有二十八個時辰。”
傅寧将手頭的筆擱下,輕笑道:“他親近我,多半只是因為聖上的緣故;至于什麽做朋友,大約也只是客套話罷了。”
勤院的學子們願意和他相處,是為将來萬一同朝為官,彼此好面熟些;但荀弈注定要承襲平王的爵位,估計也不太會在朝堂走動,無論怎麽想,都沒有和自己關系好的必要。
至于先前荀弈提到的,因為舊時微薄的緣分要他叫哥哥之類,應當也只是為了緩和氣氛,随口開的玩笑罷了,他若是當真喊了哥哥,只怕情景會更加尴尬。
他們兩個正聊着天,王元思忽然走了過來,面上帶着殷切的笑意:“兩位,今日考完試,晚上豐寶樓吃點好的,松快松快?”
自從上次吃過冰涼沁爽的酥山,他便再也忘不掉了,總想着日日去吃;但勤院的學子們最近都在準備着考試,且家裏都管的十分嚴格,他接連幾日沒有約到人,獨自吃了幾天,十分寂寞。如今好容易找到個“考完試放松”的理由,一下了課便開始瘋狂撺掇。
左右這兩日沒什麽事,傅寧和馮羽對視一眼,正要答應,後面忽然傳來一道戲谑的聲音:“既然是要松快松快,只去豐寶樓怎麽夠啊。”
三人循聲望去,只見後排一個瘦高的學子眨眨眼,神色十分暧昧:“不如一起去玲珑閣,既能一飽口福,還能聽聽聽琴,豈不美哉?”
這位瘦高的學子名叫林平,是李侍郎的頂頭上司,中書令家的長孫。因着身體不是很好的緣故,他十四歲才上了國子學,如今在勤院裏,比其他學子都要大上一歲,閱歷自然也有不同。
他口中的“玲珑閣”是京城內一家十分出名的茶樓。只是這地方雖然打着茶樓的招牌,卻沒什麽拿手的茶點,倒是樓內的琴娘樂師,并侍女小厮,姿色卻都是一等一的好。
尋常客人,若是要享受風雅,多半是點上一兩個琴娘樂師,聽琴作樂;但若是要享受些枕席之歡,侍女小厮也都可以就地選擇,可以說是個雅俗共賞的去處。
Advertisement
只是這樣的去處,傅寧卻是堅決不會去、也不能去的。
他從月州出發之前,他爹娘曾經找他進行過一次嚴肅的談話,從他在路上遇到山匪應當如何自救,到來了京城之後應當如何待人接物,都細細說了一遍,一直從午後說到黃昏,最後特意強調了幾遍:不許去風月場所。
彼時他爹坐在正廳的椅子上,神色十分嚴厲:“你看看那些沉溺花街柳巷的學子,哪一個是功課做得好的?你是我唯一的兒子,自然不許像他們那樣堕落,要好好地向上走才行。”
他娘不像他爹這樣嚴厲,走的是柔和路線,眼神中都是對傅寧未來的擔憂:“兒啊,你要知道,娘一直不願意在月州給你早早說親,便是想着,等你将來考取了功名,再選一個溫柔賢淑的女子做妻室。你若是去過這等不雅的場合,萬一将來你看上的女子瞧不上你,你豈不是虧死了?”
如此種種,談了幾天,談的傅寧頭皮發麻,耳朵都快要磨出繭子了。是以林平一提到要去玲珑閣,傅寧便條件反射似的帶上了歉意的笑容,:“多謝林兄好意,只是我住在舅舅家,家中還有未出閣的妹妹,玲珑閣......我若是去,實在是不太好。”
王元思原本有些心動,但看見傅寧表态,便也尋了個借口:“聽說玲珑閣的茶點一般,沒什麽吃頭,我也不去了。”
馮羽苦笑:“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若是我真去了,只怕就要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林平看着他們如此,嘆了口氣,只得作罷。
傅寧看向了王元思:“那元思兄,今天就去豐寶樓吧,上一次吃他們那裏的酒釀鴨子,味道真是不錯。”
王元思笑道:“別的我不敢說,在吃這一塊上,聽我的準沒錯!”
幾人正說着,算學夫子抱着一摞卷子走了進來,勤院學子們苦着臉哀嘆,又在夫子嚴厲的目光中老老實實坐好,等着接受這未知的煎熬。
考前王元思說要“松快松快”的時候,只有兩三個學子答應了要去,待到考了一整天,日頭偏西交完卷之後,人數已經增加到了七個。
原先嚷嚷着要去玲珑閣的林平,也苦着臉跟在了人群後:“聽什麽琴,不聽了,我現在只想好好吃個飯,再躺到床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周圍的學子一陣哄笑,吵吵鬧鬧出了勤院的門,看到迎面走來的人時,忽然一個個都啞火了。
傅寧身量高,一眼便看到了惹得衆人噤聲的源頭,心內暗暗嘆了口氣,正在斟酌要不要打招呼時,勤院的學子們已經呼啦啦散開,自發将他露在了最前排。
傅寧:................
他只得撐起笑容,走到了荀弈面前:“世子殿下。”
荀弈看了一眼周圍雖然散去,但仍舊等在路口處的勤院學子們,問傅寧:“你今日有安排?”
傅寧點點頭:“今日我們勤院考試了一天,大家便想着要一同出去輕松一下。”
“還是豐寶樓?”
“嗯。”傅寧見荀弈眉頭微皺,便問道:“世子殿下是有什麽事嗎?”
荀弈看着他:“前日你說了酥山的制法,我便讓家裏的廚子試做了幾樣,原本想邀你去掌掌眼,瞧瞧夠不夠好吃的。”
傅寧适時露出一絲惋惜:“可惜今日已經和大家約好了,爽約不太妥當。”
其實他更想說,不過是一道甜品,自己嘗了合胃口就行;但荀弈說的這麽正式,他也不好拂人家面子。
荀弈略一點頭:“的确,那只能等明日了。”他看着傅寧,“你明日有事嗎?”
傅寧直覺如果自己說明日有事,這位可能會問後天,便笑道:“明日恰好無事。”
“好,那便明日。”
荀弈還想說些什麽,見到勤院的學子們一直偷偷關注着這邊,便道:“你先去吧,莫要讓你的——朋友們久等了。”
夕陽的影子打在國子學的圍牆上,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荀弈站在原地,看着傅寧去到一群學子中間,和他們笑鬧着向外走去,忽然吩咐身邊的侍衛:“你去一趟三皇子府,就說我有要緊的事情找他,請他到豐寶樓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