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好運
祭酒将這一切看在眼中,卻并沒有多說什麽。
畢竟,他雖然欣賞傅寧,但也深知,有些學子間的事情,若是扯上了他,只會變得更麻煩。
等到祭酒離開,馮羽便迫不及待開口:“子玉,來這邊坐!”
傅寧笑着朝他點點頭,卻沒有動,只看着授課的夫子,等待他的安排。
那夫子見他沒有擅自行動,贊許地點點頭:“既然你二人交好,那便在馮羽處坐吧。”
傅寧朝夫子道了謝,這才來到馮羽身旁坐了。
馮羽将自己身旁空位上的書拿開,以口型無聲道:“我早早便替你搶的。”
傅寧頂着周圍人幾乎要将他戳出個窟窿的目光,十分自然地以口型回道:“做得好。”
學舍裏的學子們看着他端正的身姿,早已沒了上歷史課的困意,一個個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試圖看出這位江南來的學子到底有哪裏不一樣。
傅寧卻對這些目光視若無睹,整節課泰然自若,甚至聽到精彩處,還提筆做起了筆記,似乎他真的只是個平平無奇、品學兼優的好學生罷了。
周圍的學子大多只是對他有些好奇,盯着他看了一會之後,發現他沒什麽跟常人不同的地方,便都不再看着他,發呆的接着發呆,犯困的接着犯困。
但有的人卻不一樣。
教室後排,最先出聲說傅寧的那位學子,仍舊帶着不善的目光,時不時朝傅寧看來。
馮羽察覺到了那人的注視,眉頭微皺,正想着下課如何幫傅寧找回面子,手臂卻被輕輕碰了一下,随後,他面前便多了一張紙。
一行清隽的小字寫在紙張正中央:下課莫出聲,且看我的。
旁邊還畫了一只小巧的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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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羽:......
他下意識向傅寧看去,卻看到傅寧正專心致志看着講典故的夫子,眉頭舒展,似乎聽得及其投入,一點都沒有分神去做寫紙條、畫蛤蟆這樣的事情。
不知為什麽,馮羽的心情忽然平靜了。餘光看到學舍後排傳來的不善眼神,他甚至搖了搖頭,為對方即将遭遇的未來默哀。
一個時辰的課程結束,外頭的日光早已從熹微變得熾烈。夫子走出學舍後,教室裏立刻趴倒了一大片。
傅寧昨夜睡得不錯,此刻也不困,正饒有興致地在紙上繼續創作,面前忽然蒙上了一片陰影。
有人站在了他面前,語氣輕蔑:“你叫傅寧?”
傅寧擱下筆,慢悠悠整理好了衣襟,這才站起身看向他:“這位兄臺,有什麽事情嗎?”語氣不疾不徐,姿态從容有禮。
他身量不低,站起來之後比面前人還要高一些,氣勢上無形壓了對方一頭。
對面的人正是最開始譏諷傅寧是“大才子”的人。
此人一向憤世嫉俗,聽說傅寧要來的消息後便日日含沙射影的譏諷,此刻站在真人面前,只覺得更加厭惡,連帶着說話也滿是譏諷:“先前京城裏将你傳的神乎其神,我還當你有多不一樣,現在看來,你除了有個會讨好聖意的爹,也沒什麽特別的。”
他這話一出,學舍裏看熱鬧的學子們俱都皺起了眉頭,馮羽更是直接站起身,怒道:“李二!你太過分了!”
平日國子學裏大家打鬧,最多互相罵上幾句,不解氣便打上一架,事情也就過去了,絕對是不會牽涉到對方的家人長輩,畢竟,說人不說親厚這道理,是他們從小便要學習的最基本禮儀。
這李二上來就問候人家親人,語氣還這樣輕佻,實在是有些過分。
傅寧面上卻沒什麽變化,仍舊笑容清淺:“我聽說,李二公子出身書香門第,想來應當是溫厚的性格;沒想到今日一見,閣下竟如此骁勇。”傅寧頓了一下,面露贊嘆:“李尚書若是看在眼中,定會十分欣慰。”
他此話一出,周圍立刻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笑聲。
李二公子面色也是一變,怒道:“你——”他父親平日最恨他莽撞,每次見他行差踏錯都會一頓好打,傅寧這一句話,直接戳在了他最痛的點上,叫他恨得不行。
傅寧笑容溫和:“李二公子,聽說您有一位兄長,你們關系一定很好吧?哎,我從小沒什麽兄弟姐妹,真羨慕你,能有一位好哥哥。”
窸窸窣窣的笑聲更大了。
李二平生最讨厭他爹,其次便是他那個古板嚴肅的哥哥,如今全都被傅寧提了起來,還盡朝着他最讨厭的地方說,氣得他臉色都變了,揚起手便要照着傅寧打去:“你閉嘴!”
傅寧看着他的動作,優雅地往旁邊錯了一步,慢悠悠道:“李二公子,當心墨——”
話音未落,李二的身體已經重重壓上了傅寧的桌面,胸前沾染了一大片墨跡。又因着用力過猛,桌子又不高,他重心不穩,直接撲到了第二排的桌子下面。
傅寧身後的學子看着桌下鑽出的李二公子,實在是沒憋住,大笑起來:“李二,你這招‘餓虎撲食’真是十分骁勇啊!”
李二撲在桌下,臉色十分難看,偏這時,傅寧一臉關切站在了他面前:“李二公子,你還好嗎?”
如果先前李二看他只覺得讨厭,如今的傅寧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面目可憎”的存在。他一使勁,猛地掀了那學子的桌子,站起來就要揮拳,門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冷冽的怒吼:“住手!”
屋內看熱鬧的學子瞧見來人,齊刷刷站了起來,規規矩矩道:“林司業。”
林司業走進來,面帶怒容看着李二:“你前幾日才和靜院的學子們鬧過一回,今日又要欺負新來的學子了?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林司業待學生一向嚴苛,李二氣勢立刻弱了下來,但口頭卻仍然要逞強:“是他先惹我的!”
話音剛落,立刻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學子揭發:“司業,是他先要欺負傅寧的!”
“對啊司業,他還想動手打人!”
衆學子你一言我一語,添油加醋将事情說了一遍,林司業黑着臉聽完,吩咐了他們按時去上射箭課,便帶着李二走了。
鬧劇收場,學舍裏靜了一瞬,便有學子來到傅寧面前,攀談了起來:“傅兄莫慌,咱們國子學裏,大多數都是正常人,瘋子只那李二一個。”
“确實,李尚書管他管的太嚴了......”
有人起了個頭,其他有意和傅寧交好的學子們便都走了過來,試探着和傅寧接觸。李二目光短淺,但他們這些跟着家裏長輩了解過朝政的人,自然明白,和一個聖上中意的人打好關系,有多麽重要。
一刻鐘後。
馮羽站在傅寧身邊,沐浴着靶場熾烈的陽光,感嘆道:“沒想到你這麽大魅力。”
傅寧搖頭輕笑:“我可沒那麽大本事,你沒聽李二公子說嗎?是我爹讨了聖上歡心,我才能來讀書的。”
馮羽“呸呸”了兩聲:“二愣子說的話你也拿來用,不嫌晦氣!”
傅寧笑了:“用了晦氣的話,便是把晦氣說出去,好運都留在身上了。”
馮羽目瞪口呆:“哪有你這樣的?”
傅寧随口胡謅:“真的,我方才第一個說了晦氣的話,那我現在就是勤院運氣最好的人,等會兒射箭,跟我一起練的,一定是一位非常好的蘭院前輩。”
國子學從勤院開始,便要正式學習射箭。為了不傷到初碰弓箭的學生,前幾次射箭課程,學內便會讓蘭院的學子過來陪同練習,萬一有什麽夫子來不及處理的問題,蘭院的學子也可以直接處理掉。
勤院的學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又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門口才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馮羽立刻打起了精神:“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好運,能找來什麽樣的好指導。”
傅寧帶着輕笑應了一聲,下一刻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蘭院學子中,正有一個極其熟悉的人,徑直向着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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