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麻煩
城門口人來車往,鮮少有人駐足,三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已經吸引了無數路人好奇的目光。
馮雲皺眉:“先上車,我送你們到地方再聊。”
待到車馬聲重新響起,馮羽忽然“咦”了一聲:“論理說,你到京城的消息,你舅舅家應該比我早知道才是,怎麽到這時候,還沒有李府的人來?”
“大約是路上有什麽事情絆住腳了吧,”傅寧靠着車窗,心裏卻無聲冷笑:多半被某個想找茬的人半路攔住了。
馮羽不太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低頭思索了片刻,道:“我等會跟你一起到侍郎府下車。”
知道他是怕舅舅家的人輕看自己,傅寧拍了拍他:“我舅舅舅母待我極好,你是多心了。”
馮羽卻十分堅持:“你這個人就是瞎善良,什麽事情都往好處想,我若是不給你操心,你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渾然忘記了自己剛才是怎麽被連吓帶騙到涕泗橫流的。
傅寧見他堅持,也不再說什麽,一路默默行了兩刻鐘,外間忽然起了一陣騷亂,馮雲敲了敲車窗:“中書李侍郎府到了。”
傅寧下了車剛站穩,侍郎府門口便跑出一位美麗的少女,一眼瞧見傅寧,目中滿是驚喜:“表哥!”
“靜姝?”
“是我!”李侍郎家的獨女風風火火跑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袖,“我在家裏日盼夜盼,可等到你來了!”她說完便要拉着傅寧回家,傅寧淡淡一笑:“容我和朋友道個別。”
李靜姝這才發現旁邊還站着馮家兄弟,連忙福身行禮:“兩位公子好。”
馮家兄弟也忙還禮,馮羽笑道:“李小姐跑得太急,簪子都要掉了。”
李靜姝一嗔:“還不是聽說半路有人攔下了我哥的車,可把我們吓得不輕!”
馮羽以為在說自己,羞愧地低下了頭,李靜姝卻忽然放低了音量:“那個荀……平王家的世子,管得也太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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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羽沉默片刻,拽着傅寧來到了一旁,低聲道:“你跟兄弟說實話,你是搶了人家的未婚妻,還是刨了人家祖上的墳地,才叫他這麽,”他斟酌了一下用詞,“對你日思夜想?”
傅寧嘆了口氣:“我要是真搶了,方才就不會問他那個問題了。”
馮羽和他面面相觑,半晌搖了搖頭“算了,反正他已經不在了。我既知道了你舅舅家沒有慢怠你,就不打擾你們一家親近了。你今日好好休息,明兒早上我來喊你一同去國子學,也介紹幾個朋友與你認識。”
他說完,不等傅寧回應,便十分大氣地拍了拍傅寧肩膀,潇灑地轉身離去,仿佛等待他的不是尚書府家法,而是一片光明。
傅寧看着馮羽刻意凹出來的帥氣背影,又看了看跑的面帶薄紅的李靜姝,忽然輕笑了一聲。
李靜姝莫名其妙:“哥,你笑什麽?”
“沒什麽。”傅寧搖頭,李靜姝卻是不依,鬧着要他說個明白。
正說笑着,李夫人帶着許多仆婦,氣喘籲籲出現在了大門口,一看到自家女兒在門口扯着傅寧的衣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哥哥一路上辛苦,你還拉着他胡鬧,成什麽樣子!”
李靜姝見她娘聲色俱厲,連忙松了手,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傅寧上前行禮:“舅母。”
李夫人拉着傅寧細細打量了一番,見他渾身齊整,這才放下了一顆提着的心:“方才接你的人着急忙慌地回來,說你在城外被攔住,可吓死我了,咱們先到家裏,你再和我仔細說說。”
傅寧路上颠簸了一個來月,此刻終于見到了家人,心裏自然也放松了下來,和李靜姝一左一右,陪着李夫人走進了侍郎府大門。
老太傅卸任後,聖上顧念李家曾經的功勞,特允李家繼續留住太傅府。
李家人向來關系親厚,得知傅寧要來時,李夫人便早早将他曾經住過的院子收拾妥當,又怕他住着不舒适,提前向各處打聽了自家外甥平日的愛好,着意添了許多新東西,是以傅寧一走進來,便被滿院子各式各樣的鳳仙花震住了:“舅母,這......”
他活了十四年,這場景,還是頭一回在自己院裏見到。
李夫人笑容裏全是慈愛:“年初你小舅打月州回來,說你這兩年喜歡侍弄花草,滿院子都是鳳仙,我便給你尋摸了些,你先将就着,若是不喜歡,改日咱們再換好的來。”
傅寧:......
他其實對花草沒什麽興趣,之所以在院子裏種了一小片鳳仙花,完全是因為他娘一時興起,叫他學習用花瓣染指甲,将來好哄個媳婦的,完全沒想到會被理解成這樣。
但看着舅母和表妹期待的目光,他又不忍心拂了二人好意,只能硬着頭皮裝出笑容:“舅母準備的自然是極好,我很喜歡。”
李夫人喜笑顏開,拉着他在屋裏坐下,細細問起了荀弈的事情。
傅寧不想叫他們擔心,故意挑了輕松的說,但李夫人聽完,神情還是嚴肅了起來:“即便他是平王世子,身份高貴,但這樣攔着我們找茬,也太過分了。”
李靜姝也十分氣憤:“我先前只知道平王世子為人寡淡,跟誰相處都不假辭色,怎麽如今聽起來,倒像個‘混不吝’的二......”她覺得這個詞有些不雅,便沒說出來,只重重地“哼”了一聲。
傅寧見她二人不高興,便說起了路上有趣的見聞,又說從月州帶來了許多新奇玩意兒,東拉西扯了許多,才讓這母女二人神色緩和了下來。
李靜姝心情放松了些,便看向了傅寧,問道:“哥,你以前得罪過他嗎?”
傅寧下意識想随口敷衍,但看到李靜姝和李夫人滿眼關切,話到嘴邊,卻又沉默了。
他現在已經到家了,實在沒必要再端着對外人的态度。
李夫人皺起精致的柳眉,對李靜姝道:“你哥上次來京城是兩年前,那年雪大,你哥連門都沒出過,從哪裏去得罪他,夢裏嗎?”
傅寧嘆了一聲:“我也不知。”
攔路找茬,半截告狀,把李府接他的人困在半路,叫他自己來到舅舅家——這是對他有多大的怨氣?
“難道是朝政上的事?可他一個親王的兒子,和咱們家能有什麽朝政沖突。”李夫人揉了揉眉心,實在是想不明白,“算了,你一路勞累,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晚上你舅舅回來,咱們再商量。”
叮囑了女兒不要吵傅寧休息,李夫人便急匆匆離開了——今日是月末,她主持中饋,正是最忙的時候。
李靜姝雖然想再和傅寧多說說話,但看到他眉宇間隐約的疲态,便也站起來告辭了。
四周安靜下來,傅寧站在窗前,看着滿院子盛放的鳳仙,忽然覺得心好累。
他一時分不清,是将這莫名其妙的愛好說清楚更麻煩,還是應付那位奇奇怪怪的平王世子更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