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寧溪也聽到霍準那邊的動靜了,她從夏天的肚子上擡起臉，一眼就看到了鞋櫃裏那雙嶄新的家居拖鞋。
而準備拿鞋的霍準此刻正望着她。
她實在太容易臉紅，尤其是跟霍準相處的時候。
明明他什麽表示和反應都沒有，只是這樣靜靜地望着她,寧溪就覺得像是被他看穿了什麽似的,臉紅耳熱,心裏也臊得慌,她抱着夏天連看都不敢看他，垂着頭，一邊輕輕撫摸着夏天的毛發,一邊小聲嗫嚅道：“……商場搞活動，買一送一。”
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反正出口的時候就已經是這一句了。
說完又開始後悔。
怕霍準不高興。
可現在再為自己找補顯然更不合适,她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心裏不止一次唾罵自己真是蠢死了,不然她怎麽會每次都能把好好的事情搞砸呢？
不過霍準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說辭，他早已習慣她的口是心非。
看了眼面紅耳熱的寧溪，知道她此刻必定窘迫非常,他沒有選擇在這個當口揭穿她,而是先換上了鞋櫃裏那雙灰色的豎條紋棉麻拖鞋。
試了試。
大小正合适,舒适度也很好。
尤其——
他轉頭看了一眼寧溪腳上那雙拖鞋,心情頓時變得更好了。
霍準唇角輕輕上揚扯起一個愉悅的弧度,目視還低着頭不說話當鹌鹑的某人，他一步步走到寧溪的面前,鞋尖正對着她腳上穿着的那雙粉紅色拖鞋。
兩雙鞋子碰在一起,寧溪不自在想往後躲。
可她現在整個人就靠在牆壁上，怎麽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只能跟人這樣面對面，鞋尖對着鞋尖。
不知道霍準要做什麽,寧溪緊張地腳趾都開始抓地。
霍準倒是一派悠閑自在的樣子，慢悠悠跟她聊天：“還不錯，挺舒服的。”
他開口，看寧溪悄悄松了一口氣，又開始慢條斯理像聊家常一樣問了她一句：“買一送一，買的是誰的？”
顯然沒想到霍準會問這樣的問題，正擡起頭的寧溪明顯呆了下。
她呆呆看着霍準。
看他低頭，漆黑的眉眼直勾勾看着她。
他的臉遠沒有他的性子清冷，眉眼精致、鼻子高挺，是那種第一眼就讓人覺得驚豔的長相，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脾性太冷，不知道得吸引多少人。
不過即便是他這樣的脾性，也已經夠吸引人了。
寧溪不就是其中一個？
她當初對他一見鐘情，不正是因為他這張臉嗎？
此刻跟人這樣面對着面，還被人這樣直勾勾看着，寧溪只覺得霍準就是那海底深處神秘的海妖，而她就是那個被海妖蠱惑的那個人。
她呆愣愣看着霍準，一時忘記了回答，直到懷裏的夏天不高興被兩位主人忽視，拉扯着喉嚨喵了一聲，才終于把寧溪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人跟貓此刻都看着她，寧溪越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她不敢再直視霍準的眼睛，手放在夏天的背上安撫似得輕輕摸了幾下，等夏天心滿意足地重新趴回進自己的懷裏，她才小聲回霍準剛才的話：“你的。”
再次收獲一聲愉悅的低笑，寧溪臉上那原本就還沒消減下去的熱意又重新變得滾燙起來，她更加不敢看人了，抱着夏天低着頭臉紅。
霍準此刻心滿意足，沒再舍得逗她。
手放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輕輕拍了幾下：“我去準備早餐。”
他拎着早餐袋自顧自去廚房。
沒管她們一人一貓。
寧溪聽到腳步聲遠去，悄悄松了口氣。
擡頭去看霍準的身影，他已經轉進廚房了，剛才先是被夏天抓住了心思，後來又因為拖鞋的事，導致她根本沒來得及細看，此刻才發現霍準今天穿得十分悠閑。
白襯衫搭卡其色的休閑褲。
松松垮垮的，沒有前兩次見面時的板正，看着明顯要輕松許多。
寧溪看了一會他的背影，然後抱着夏天也往廚房那邊走。
她覺得自己真的挺奇怪的，霍準在她面前的時候，她不好意思看他，他不在她面前站着了，她又忍不住想去找他。
抱着夏天走進廚房。
霍準正在把買來的早餐放進餐盤，寧溪看了一眼，有些驚喜：“鹹豆漿？”
她在J市幾乎沒怎麽吃到過鹹豆漿，偶有幾次，也跟她以前吃得不一樣。
可霍準帶來的鹹豆漿幾乎跟她以前吃的一模一樣，雖然不知道味道如何，但光賣相而言，已經足夠吸引寧溪胃裏的饞蟲了。
她看着面前兩碗還冒着熱氣的豆漿。
漂浮的蝦米，因為放了醬油而變深的顏色，一碗有蔥、一碗沒蔥。旁邊還有一小袋切成小段的油條，霍準拿着一次性手套正在往豆漿上面放。
聽到身後某人驚喜的聲音。
霍準頭也沒回，唇角卻微微翹起，喊人幹活：“去拿筷子和勺子。”
寧溪脆生生應好。
倒是忘記自己剛剛還跟人因為拖鞋的事臊着。
不過懷裏還有個小東西，倒是讓她有些為難。
夏天老老實實窩在她的懷裏，完全沒有下來的意思，久別重逢，寧溪也舍不得放下，可霍準那邊還等着她做事。
“霍準……”
她輕聲喊人，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霍準嗯一聲，回頭。
想問她怎麽了，就看到她看着自己又看向夏天，一臉束手無策的模樣。
倒是不用再問了。
某只一向不喜歡被人抱的貓現在窩在它舊主的懷裏，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彈，甚至還眯開一條眼縫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依偎進了寧溪的懷裏。
它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臉欠揍挑釁的嚣張。
霍準沒忍住，輕輕啧了一聲。
他什麽話都沒說，一邊慢條斯理地解下手套，一邊朝她們走去。
寧溪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麽，某只十分知曉自己主人脾性的貓就一個激靈，它豎起飛機耳，轉頭，試圖想往寧溪的懷裏再鑽一些，但還沒成功，後頸就被霍準伸手捏住了。
沒花多少力氣。
霍準就把夏天從寧溪的懷裏提了下來。
“喵！”
夏天氣憤地在半空大喵一聲，十分不滿意自己的男主人這樣對它。
寧溪聽到動靜，也反應過來了，看到在半空撲騰掙紮的夏天，她忙說：“霍準，你溫柔點呀。”
她怕霍準弄疼夏天，試着伸手想去解救。
這幾年夏天跟着霍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實在機靈。
剛剛還一臉氣憤，現在看到自己的女主人幫它，又立刻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剛才尖細的聲音都變軟了，輕輕喵叫一聲就伸出兩只手想去抱住寧溪。
不過這一招顯然對霍準并沒有效果。
不僅沒效果，還讓他很不高興地又啧了一聲，他直接拉着寧溪到自己身後，反手按住她的手，阻擋她去解救，然後把夏天往地上一放，看它還想往寧溪那邊撲，擋在它面前，嗓音淡淡地警告：“再鬧我就把你帶回家了。”
一句話就讓一人一貓都停下了動作。
夏天看着霍準，見他态度堅決，猶豫了下還是收回爪子沒再往前撲。它委屈巴巴看着他們又喵了一聲，見男主人臉色冷淡看着它，不為所動，女主人在後面也一臉沒有辦法的樣子，它心裏不甘，又沒有辦法，只能留在原地繼續跟霍準對視對峙，過了一會，它大概也覺得沒意思，收回目光轉身出去了。
寧溪看它出去。
到底有些不忍，跟霍準小聲嘀咕：“你對它也太兇了。”
她并沒有責怪霍準的意思。
只是時隔多年，好不容易見到夏天，難免想對它好些。
霍準也沒生氣，只是有些吃醋。
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把這只嚣張的蠢貓帶過來的決定。
他轉身。
垂着一雙眼睛看寧溪：“我後悔了。”
陡然跟人四目相對，看着那雙幽深迷人的眼睛，寧溪又一次心跳加速，正想避開他直白的注視，就聽到這一句，不明就裏讓她一時忘記躲避，注視着霍準，問他：“什麽？”
霍準抿唇，此刻倒是一點都不掩飾自己吃醋了。
他悶着嗓音說：“你說呢？”
寧溪想了下，試探着問：“夏天？”
霍準沒回答，但也沒否認，只是仍舊抿着唇看着她。
寧溪突然就有點想笑。
她也真的笑了。
剛剛還擔心夏天，怕它被這樣對待傷心難過，現在看着吃醋的某人，倒是完全記不起別的了，她彎着眼睛沖霍準笑：“你跟它吃什麽醋呀？”
霍準沒說話，看着她。
寧溪被他看得心裏一熱，又想哄他。
腦中閃現許多片段，都是以前他們相處時的畫面，其中就有不少她哄他的情形。
她對這個顯然十分得心應手。
手挂到霍準的脖子上，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輕輕碰了下。
軟着嗓音哄他：“不生氣啦。”
她還是覺得好笑。
這人怎麽現在還跟自己養大的貓吃上醋了？
以前醋勁也沒那麽大呀。
那以後……
具體的想法還未在她腦海中成型，腰就被某人掐住了，嘴唇同時被人吻住。
寧溪瞪大眼睛。
她顯然已經忘記自己以前這樣哄人的時候是怎麽被人對待的。
不過成年的霍準比少年霍準力氣還要大，輕輕一提就把她放到了流理臺上，吻技也比以前更為娴熟，寧溪連那聲疾呼都沒來得及吐出就被人堵在了喉嚨裏發出沉悶的一聲。
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早已垂落，最後又被人抓到手中，十指相扣。
因為流理臺的高度，寧溪此刻比霍準要高出一些。
可她完全沒有俯瞰人的想法，她低着頭被霍準捏着下巴親吻，從最初的驚吓到後來的順從，再到現在……她在意亂情迷中還保留了最後一絲清醒。
睜開眼。
就能看到霍準直勾勾望着她的樣子，**和炙熱的氣息在兩人周身萦繞。
看着霍準漆黑又欲念十足的黑眸，寧溪臉頰滾燙，幾次想偏開臉躲開他的注視，最後還是沒有那麽做。
親吻暫停。
能看到兩人分開時霍準嘴唇上的晶瑩，被窗外陽光一照更加明顯。
想到是因為什麽。
寧溪的臉變得更加火辣了。
以前兩人每次親吻，只要霍準掌控全局之後，寧溪就一直是順從的那一個。
她很少會在這個時候再主動。
怎麽主動呢？
腿都軟了，大腦也變得一片空白，生怕把人招惹，更過分，她哪裏敢再主動？
可今天——
兩人像從前那樣，在親吻結束時鼻尖相觸，平複自己的呼吸和氣息，寧溪卻沒有在平複之後離開，而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霍準。
她看到霍準薄唇微張，大概是想問她怎麽了，寧溪卻沒等到他開口就主動湊過去親了下。
高馬尾垂在右肩，明顯能夠看到霍準怔然的眼神，寧溪臉紅着，卻沒後退，也沒躲避，她看着霍準，微微低頭繼續加深這個吻。
很快。
場面被霍準再次掌控。
結束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最後當然還是寧溪先敗下陣，她看到溜達完回來的夏天，直勾勾站在門口看着他們，就怎麽也繼續不下去了。
莫名有種被人圍觀的感覺，雖然這個圍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只貓，但她還是難抵心裏的羞赧，被霍準十指緊扣的手輕輕動了動，頭也往旁邊偏，不肯再讓他親了。
霍準最後那個吻劃過她的嘴唇和臉頰，落在了她的耳垂上，讓她更為心悸。
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停下，霍準此刻的目光也迷離着。
顯得氤氲十足。
他一時未察被寧溪掙開了手，沒再去抓，雙手撐在流理臺上，他看了眼臉紅不已的寧溪，微微喘息平複呼吸，似有所察，他回過頭，果然看到某個罪魁禍首，霍準不高興地朝打破這個氣氛的元兇眯起眼睛。
夏天正準備進來跟兩位主人貼貼，就被男主人不高興的眼神勒令住。
不明所以。
夏天呆呆看着霍準。
一人一貓對視。
一個不高興，一個困惑不已。
最後還是寧溪先不好意思，伸手輕輕推了下霍準，小聲沖他說：“吃飯啦。”
她都餓了。
霍準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寧溪，在看到她微微紅腫的嘴唇時，他微微一頓，目光又變得深邃了許多。
不過他沒再做什麽，輕輕嗯了一聲就站直了身子，順手把人從流理臺上撈了下來。
寧溪站穩後，連頭都不敢回。
既不敢看霍準，也不敢看夏天，後知後覺，又開始不好意思，逃避了，她匆匆說了句“我去拿筷子和勺子”就背過身。
霍準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豆漿隔了這麽一會，只剩下溫熱，上面的油條更是全化了，霍準知道寧溪不喜歡這樣吃，跟寧溪說：“給我一雙筷子。”
寧溪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直接遞了一雙過去，然後她就看到霍準把其中那碗沒加蔥的鹹豆漿裏的油條全都挑了出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她自己對這些從來都是一無所察的，看到這一幕還愣了一下。
“怎麽了？”她問霍準。
霍準側頭看她：“你不是不喜歡這麽吃嗎？”
他言語自然，并沒有覺得麻煩或不耐煩，說完就又轉頭挑油條。等全都挑完，剛想把豆漿放進微波爐熱下，腰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寧溪雙手環在他腰上，臉就貼在他的背上，不用回頭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霍準笑着問她：“感動了？”
寧溪輕輕嗯了一聲。
聲音有些低，顯然是感動壞了。
她自己對這些從來就沒怎麽注意過，頂多就是不喜歡的時候不吃罷了，就像她不喜歡吃蔥，但她出去吃飯碰到蔥也不會讓人重做，頂多就是避開吃，也不會主動去說什麽。
太麻煩了。
寧溪沒想到霍準都知道，還一直記着。
這樣一想，有些事好像變得有跡可循起來。前天在山月小築吃飯，還有晚上的那頓晚餐為什麽都那麽符合她的口味，根本不是她運氣好，而是霍準一直都記着她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所以她才能吃到那樣符合她口味的飯菜。
心裏就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堆輕飄飄的羽毛。
輕輕一戳就塌陷了一塊。
“霍準，你怎麽那麽好啊？”
這是重逢之後，寧溪第二次這樣跟霍準說。
寧溪不止一次想過。
她上輩子究竟是積了多少福報，這輩子才能讓她遇上霍準啊，她的心裏又高興又酸軟，高興他對她的那些好，酸軟自己曾因膽怯自卑而讓他們錯過那麽多年。
忍不住更加用力去抱他。
如果他們沒有分開那麽多年，如果他們一直在一起……
身後濕濕的。
能感覺到寧溪的眼淚。
霍準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麽，他沒說話，只是握住腰上的那雙手，安慰似的輕輕拍着。
陽光穿過米白色的百葉窗照在兩人身上。
比起早晨剛起來時，此刻陽光和風都顯得很暖和。
夏天不知道兩位主人怎麽了，但它敏銳地察覺到情緒的異樣，它走過來黏在兩人的身邊，難得沒有鬧，而是乖乖地拿頭蹭兩人的褲腿。
寧溪此刻一顆心全被霍準占着，分不出多餘的心思。
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去看夏天。
倒是霍準——
他低頭看了一眼夏天，與它那雙土黃色的眼睛對上，看到裏面的擔憂，他開口：“感動的話，你就答應我一件事。”
寧溪想也沒想，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站直身子後，啞着嗓音沖霍準說道：“你說。”
別說一件。
就是一百件，她也沒有不答應的。
霍準慢悠悠說道：“以後不準喜歡任何人超過我，夏天也不行。”
？？？
寧溪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件事，她再次呆怔住了，錯愕地看着霍準的背影，直到霍準轉身，挑眉看她：“不行？”
她才醒過神，忙說：“沒！”
腳上還有個明顯的熱度，知道那是夏天，寧溪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大好，雖然不清楚夏天會不會聽懂，但當着它的面……可霍準就站在她面前低頭看着她，還等着她的回答。
寧溪想到他就立刻什麽都顧不上了。
“……行的。”
她看着霍準，小聲卻又堅定地說：“你說什麽都行。”
霍準扯唇，心情頓時比外面的太陽還要明朗。
他垂眸看着寧溪，見她臊着撇開臉，沒在這個時候過去招惹她，只牽住她的手慢慢把玩着，然後他低頭，拿鞋尖輕輕踢了下夏天，跟它說：“喂。”
還黏在兩人腳邊的夏天擡頭，不明白男主人突然喊它做什麽，剛仰着頭看着霍準輕輕喵了一聲，就聽霍準說：“以後別來争寵，你争不過的，懂了嗎？”
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