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班之後,許執去研究所接沈棠下班,到了樓下正好看見沈棠和同事說說笑笑地出門,他下車擺擺手,看見沈棠一雙眼睛都瞪圓了,有些茫然地走到他面前,“你怎麽來了呀?”
許執對她笑了笑,“怎麽?不想看見我?”
沈棠回過神來,“太突然了,你來之前也不告訴我。”
“正要打電話,你就下來了。”許執替她系好了安全帶。
許執近在咫尺的呼吸讓沈棠一怔,不經意間紅了耳朵。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棠越來越無法安然接受許執的靠近,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兒,一靠近喜歡的人就忍不住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所有的僞裝都在一瞬間分崩離析。
有些話是真的,比如喜歡是藏不住的。
沈棠想,如果一開始接受許執是權衡之下的選擇,那現在,漸漸的,她也許是真的喜歡上許執了。
“想什麽這麽出神?”許執将沈棠臉頰邊的碎發拂向她的耳後,“我跟你說話都沒聽到?”
許執的手指在碰到沈棠的耳邊之時微不可見頓了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沈棠看向前方,眨了眨眼睛,說,“許先生,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許執看向她,“嗯?”
沈棠沉下心來,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
沈棠在鍋裏煲了粥,然後便盯着鍋發呆,心想她怎麽一個沖動就讓許執進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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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是成年人了,自從知道許執對她的心思之後便主動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邀人回家這種事怎麽聽都不是正當的理由。
可偏偏許執還來了,什麽也不問,只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扭頭開車回來了。
正這麽想着,身後突然有人靠近,長臂輕輕攬住了沈棠的腰身,寬闊的胸膛貼着她的後背。
“要熬多久?”許執問她。
沈棠半垂着頭,看了看說,“一個半小時吧。”
“一個半小時啊……”許執喃喃了一句,然後笑了聲,将手松開了些。
“沈棠,轉過來。”他說。
沈棠遲疑了下,轉過身來,剛剛擡眼,眼前便落下一片陰影,唇上一片缱绻溫熱。
許執低頭吻她,半垂着眼睛,敲開齒門,溫和又細致。
“邀男人回家,你知道什麽意思嗎?”許執退後了些,攬着沈棠腰的手卻依舊緊緊地環着。
沈棠擡頭看他,許執眼底明亮溫柔,只倒映着她的身影,看起來又深情又執着。
她主動閉眼親了他一下,笑着說,“不知道,沒邀過。”
明知道沈棠是在逗他,許執卻笑不出來,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灼熱和強烈叫嚣的欲望像是一把火,将他燒得理智全無。
話音剛落,沈棠便覺得腰上的手臂收緊了,緊接着那手臂下移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沈棠趕緊伸手環住許執的脖頸,免得摔下去。
許執一手托着她,一手放在沈棠的脊背。
“沈棠,接吻嗎?”他一本正經地問她,只是唇角沈棠的口紅還沒擦幹淨,那點禁欲冷漠被沈棠這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沈棠沒回答,只是用行動證明了——可以。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總之到最後,兩個人都衣衫淩亂地倒在在床上擁吻。
黑暗之中,所有的感官被強烈放大,沈棠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許執對她的執念和愛意,是即便深處陰暗,也一定要握緊她的手,即便汗如雨下,也會不停地安撫和親吻她。
“粥……”
做到一半,沈棠才想起來這件事情。
許執沉沉地笑了聲,說,“不急。這東西越久越好。”
“可是……”
“沈棠,”許執低低地叫她的名字,有些懊惱地說,“先別想這些。”
……
……
另一邊,一份同城快遞送到了許方行的手上。
許方行在打電話,是何妧簽收的,她當着許方行的面拆開的,看見裏面東西的一剎那臉色煞白。
許方行挂斷電話,就看見何妧這副模樣。
他皺了下眉頭,伸手想要把她手裏的東西拿過來,何妧卻一下子将東西藏在了身後,“方,方行……”
這幾日,許方行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她敏銳地感覺到了許方行對她态度的變化。
冷漠,疏離。并不明顯,但卻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他們隔絕開來。
何妧一開始并沒有當做什麽事情,直到她父母的電話打來,劈頭蓋臉地一頓數落,她才知道,許方行竟然斷了對何家企業的資金供應。
何妧握緊了手裏的本子,這是她高中時期的日記本,裏面滿滿當當地記滿了對于另外一個男人的喜歡與愛慕,如果這個東西到了許方行的手中,她不敢相信許方行會如何對待她。
可是這個日記本明明是在家裏的,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兒呢?
然而,許方行去像是料到了一樣,伸手說,“給我。”
“這個,這個是我的東西,我父母寄給我的,可能是嫌麻煩才寫了你的名字。”
許方行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說,給我。”
何妧沒動,擡着頭無聲地看着許方行。
許方行剛剛接到的正是許執的秘書宋城的電話。
“許小少爺,許總交代我将東西寄給你,希望你看了之後,能夠早日看清楚眼前的人。”
“許小少爺,許總他還是一直為你着想的。”
“誰他媽需要他為我着想?”許方行冷笑,他确實是為他着想,想要替他打了他的孩子,甚至還為他照顧前妻。
這個世界上真是沒人比許執更善解人意了。
這些天裏,許方行陸陸續續地查到了一些東西,關于何家家裏家外的那筆爛賬,但也有一些東西,他查不到,卻只是覺察出了一些端倪。
許方行确實不喜歡許執這個人,但是他也知道,許執做事向來是嚴謹的。
他既然能夠将東西直接寄到這裏來,就說明這東西沒有什麽問題。
想到這,許方行的目光冷了下來,“何妧,你還打算瞞我到什麽時候?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多嗎?”
何妧一怔,沉默許久,最後将手裏的東西遞了出去。
許方行拿着手裏小小的筆記本翻開,半晌之後,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忍耐住了将東西撕碎的沖動,一點點把筆記本合上。
何妧坐在他的對面,沉默地低着頭,暴怒的許方行讓她害怕,不自覺地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既然喜歡他,當年為什麽會突然出國?”
可是許方行看起來很正常,情緒穩定,只是那張常常溫和的臉現在冰冷無比,他問道,像是在面對一個普通的陌生人一樣。
“是爺爺送我出去的,”何妧沒再騙他,“許執發現了我喜歡他,前一天他和爺爺談了很久,最後爺爺決定送我出國。”
“為什麽不對我說實話?”
何妧的眼淚掉了下來,她的眼淚向來是為了讓許方行對她心軟,現在只是斷了線似地掉下,“我說實話怎麽樣呢,我喜歡一個人有錯嗎,因為我的喜歡,我就要被自己的親人送出國、背井離鄉嗎?”
何妧把眼淚擦了,“許方行,你願意聽嗎?如果我說了真話你還願意對我好嗎?你還願意替我還債嗎?你願意離婚然後娶我進門嗎?”
許方行沒有開口。
“你看,”何妧淡淡地笑了,眼底光影細碎,“你還是不願意。”
“你喜歡過我嗎?”許方行平靜地問她。
何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裏還有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小生命,只是她還是留不下他。
“我只是選擇了于我而言最輕松最便捷的路,許方行,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麽做的。”
許方行笑了,站起身來,一腳将面前的茶幾踢得破碎,然後摔門而去。
其實這樣很好了,何妧心想,謊言總是要被戳穿的,她只是沒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而已。
許方行從家裏出來,心裏像墜了一塊大石頭,無處發洩的憤怒和痛苦讓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他開着車一圈一圈地打轉,最後停下來的時候才驚覺竟然到了沈棠家的樓下。
這算什麽?
許方行嗤笑一聲,覺得又憤怒又好笑。
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思考他到底為什麽會在這裏,也沒有任何心思去處理任何事情,只是靜靜地坐在這裏,腦中一片空白。
許方行在沈棠家樓下坐了一夜,等到太陽升起,天空大亮的時候,那雙無神的眼睛動了動,眼中複雜的情緒漸漸沉了下來,他擡頭,看向樓上緊緊拉着的窗簾。
如果沈棠知道這件事,不知道會不會說他是得了報應。
直到這一刻,許方行才發現他好像真的錯了。
可笑的是,他撞了南牆才知道這是條錯路。
下一刻,窗簾動了動,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出現了。
……
而樓上的沈棠絲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只是腰酸背疼地站在廚房裏,看着鍋裏冰涼的粥嘆了口氣。
“嘆什麽氣?”許執從外面走進來,摸了摸沈棠的頭,“站在這不難受嗎?我做飯,你回去歇着吧,飯好了我叫你。”
沈棠怔了下,拂開他的手。
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沈棠一閉眼就能想得起來每一個細節,完全無法面對許執。
她匆匆應了聲,轉頭就跑回了卧室裏,砰的一聲關好了門。
許執看着她倉皇的背影,彎唇笑了笑,然後轉身拿着鑰匙下了門。
許方行已經下了車,靠在車上,嘴中香煙嗆人,他看着許執從樓裏走出來,敞開的襯衫領口,依稀可見淡粉色的吻痕。
許執在他面前站定,不需多問,便知道許方行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許方行看着他,牽動嘴角,“你什麽意思,許執,你在向我示威嗎?”他的目光落在許執的脖頸處,“沈棠我還沒睡過,你睡着怎麽樣,還不錯吧?”
“嘴巴放幹淨點,”許執冷冷地說,“許方行,你也該長大了,沒必要一直這麽幼稚。”
“我幼稚?你覺得我幼稚嗎?”許方行覺得好笑。
“不然呢?”許執順着他的視線,将領口整理好,蓋住暧昧的痕跡,說,“何家的是由我出面擺平的,何妧的事情也是由我告訴你的,不過我讓你調查的事,你做的還不錯,至少說明你還有點腦子。”
許執今天說話格外刻薄,一想起許方行剛剛的神情和話語,他便覺得怒火中燒。
“許方行,”他說,“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意氣用事、挑戰許家的底線了,辦事之前先擦亮自己的眼睛。”
許方行笑,“你一個我爸的走狗跟我講什麽道理?”
許執睨他一眼,眼中譏諷,“現在還不明白的道理就回去繼續想,等到想通的那一天,你也可以做好你爸的‘走狗’了。”
許執回來的時候帶着火氣,臉上笑意淡了不少,沈棠本是出來倒杯水喝看見他愣了下,湊過去問他怎麽了。
許執一見她,伸手在她唇上抹了抹,啞聲說,“不開心,讓我親一下就開心了。”
沈棠啞然,“你這人……”
後來,沈棠是在去許執公司的路上遇見許方行的,在離許執公司不遠的路上,許方行把車停在路邊,站在一邊抽煙,沉默地低着頭,路燈将他的身影拉長,孤零零地豎在地面上。
時至今日,沈棠還是不怎麽願意見到許方行,倒不是因為還愛,只是經過了那麽多,見不如不見。
就像是有預感的一樣,許方行擡了眼,看見沈棠的一瞬間愣了下,然後下意識将手中的煙撚滅了。
沈棠看見了他的動作,心想以前告訴他戒煙好多次,他都當做沒有聽到,不以為然,現在她不說了,許方行反倒是把煙戒了。
這人是不是對她就有反骨,總是想要和她對着來?
沈棠從來不能無怨無悔地面對他,如今遇見了,也沒法當做沒看見,只是淡淡點了下頭,想要越過他繼續往前走。
“沈棠。”
只是這一次讓人意外的是,許方行叫住她了,聲音低沉又沙啞。
沈棠停下腳步,沒回頭,只說道,“何妧的事情與我無關,你如果是來找我的麻煩,那你找錯人了,如果你是想要我求情,”她頓了頓,搖了搖頭,“這也與我無關。”
許方行一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笑了聲,不帶任何諷刺,只是覺得好笑便笑了。
“你覺得我叫你是因為這些事?”
沈棠轉過頭來,表情淡漠,“不然呢?許方行,我們還有什麽別的好說的嗎?我們之間的一切,不是向來都是圍繞着那個叫做何妧的女人嗎?”
許方行啞然,随即點點頭,“也是。”
許方行難得有這麽平靜的時候,也不和她嗆聲了,他平時是不會這個樣子的。
沈棠看了看他,最後還是問了句,“許方行,你怎麽了?”
“沈棠,”許方行啞着聲音說,“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麽嗎?我最讨厭你和我一樣,愛而不得。”偏要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
沈棠奇怪地看着他,有些無奈地說,“現在不一樣了,你得到了。”
他得到了?
許方行第一次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所以他真的笑出來了。
沈棠看着從來腰杆挺得筆直的許方行彎了腰,臉上笑着,眼睛裏卻黑沉沉的,濃重的悲哀像是要從裏面溢出來一樣,沈棠怔了下。
許方行問,“為什麽你們都喜歡他呢?”
沈棠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嘆息說,“許方行,曾經也有人喜歡你的。”只是他不喜歡而已。
許方行沒了聲音,沈棠也無話可說,淡漠無聲地從他身側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