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棠被許方行氣的腦袋發懵，直到上了樓才想起來自己本來要出去的目的，站在家門口沈棠覺得一陣無力。
她和許方行結婚之時，許家父母是不同意的，他們看不上沈棠這樣的普通人家。
那個時候，許方行卻刻意跟他們作對，攪得那個家裏天翻地覆，幾乎斷絕父子關系，才讓他們松了口。
那個時候，她想許方行為了她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她還有什麽可猶豫的，于是高高興興地和他結了婚。
可直到後來，她才明白，許方行只是想要和他們作對而已，而這個人可以是沈棠，也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她痛了，倦了，也認清了。想着就這麽離婚也算是好聚好散，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許方行說話依舊如此難聽。
沈棠面向門口站着，額頭抵在上面。
她渾身上下都沒有了力氣，她所有的力氣都好像用來和許方行吵架了，她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就這麽頂着門站着，像極了一只懊惱地恨不得把自己的頭藏起來的大公雞。
樓道裏響起來輕緩地腳步聲，還沒等沈棠調整自己丢人的姿勢，身後便響起了她熟悉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之中顯得格外有磁性，“你在幹嘛？”
沈棠脊背一僵，轉過頭，入眼便是那一套昨天剛剛見過的黑色西褲，襯衫雪白，西裝外套被他脫下來搭在緊實的小臂上面。
剛剛還被他們說過的人，現在就站在了她的面前。沈棠一瞬間心情複雜，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
“沈棠？”許執見她沒反應，又叫了一聲。
沈棠苦笑了一聲，轉過身來，還算恭敬地叫了一聲“小叔叔。”
言語中掩飾不住的疲憊和尴尬，一時間甚至沒想起來問他為什麽在這裏。
許執微微點頭，上下掃了她一眼，随口問道，“我在樓下見到許方行的車了，你見過他了？”
沈棠皺了下眉，“他還沒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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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走了，”許執看着她，大致已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慢慢地問道，“吃飯了嗎？”
“還沒。”提起這個沈棠就一肚子的火氣。
如果不是許方行，她現在也不用餓着肚子在這裏，也不會在這麽狼狽的時候遇到許執。
有時候人真是好面子。即便痛得想要剜心，也期待自己能夠體面些，至少比另一個人體面。
許執沒有絲毫意外，看了看她說，“那正好，陪我出去吃個飯吧，”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關于房子的事情，我還有一些問題需要問你。”
沈棠本來想要拒絕，聽到後半句話又突然想起來許方行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許執替她争取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
沈棠想了想，說，“我其實也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邊吃邊聊，”許執微微側身，讓開了路，“走吧。”
許執開車帶着沈棠起了附近的餐館，小包間幹淨雅致，許執和沈棠面對面坐下來。
許執将袖子挽起來，親自動手倒了杯茶給她，“他家的茶很好，你嘗嘗。”
“我不太懂這些，”沈棠端起來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許方行之前說過的話，“不過味道很清冽，留香也挺久的。不過既然是小叔叔喜歡的，肯定是極好的。”
許執本人并不算奢侈和高調，但是極為注重生活質量和品質，他喜歡的東西大多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許執看着她的目光閃了下，“嗯”了一聲，“關于你的那套房子，對方可以接受的成交價大概在一千三百萬左右，你如果不滿意的話，可以再談，只是時間方面會相應延長。”
“不用了，”沈棠果斷搖頭，“房子本來也不是我的，不管多少錢，能賣出去就可以了。我只是不想留着而已。”
“那好，這件事情我就自己做主了，成交之後當天錢會打到你的卡上，”許執說，“剩下的你想怎麽處理就是你的問題了。”
沈棠點了點頭，猶豫了下，擡頭問，“小叔叔，關于離婚協議的內容，是你經手的嗎？”
許執沉默了一下，“是。”
“那，許方行公司的股份……”
許執被打斷了她，直接問，“是他說得嗎？”
沈棠知道自己昨天的狀态，協議內容根本看都沒看，也明白許執很清楚，只好“嗯”了一聲。
許執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說，“這是你應得的，也是許家該給你的補償。”
補償？
沈棠恍惚了一瞬，笑出了聲，“有什麽必要呢，我本也不是沖着這份錢去的。”
當初他家就懷疑她的目的，如今離婚還抓着這點股份不放，豈不是坐實了他們的懷疑嗎？
“是不是都不重要，人相信的永遠都是自己，無謂的争辯沒有任何意義，”許執擡眼，話題一轉，看着她說，“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凡人凡事都要付出代價，沒人能夠例外。你可以當做無所謂，但許家不能，我也不能。”
許執口中說得是許家，而非許方行，他之所以做這些為的也是許家。
他刻意将自己摘的幹淨，一時之間反倒讓沈棠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我……”
“如果是謝謝的話，就不必說了。我說了，這是應該的。”
許執第二次打斷她，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沈棠敏銳地感覺到了他有些煩躁，不大願意繼續說下去。
“好，”沈棠微微點頭，順從地說，“那就不說了。”
她也不是什麽不識好歹的人，許執做的這些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正如他所說，人相信的只有自己，即便她什麽都不要，該讨厭她的還是讨厭她。
還不如拿了錢，至少物質上還能快樂一下。
想到這，沈棠搖搖頭。其實做個只要物質的俗人也挺好的，至少會快樂地簡單一點。
兩個人要談的事情到這裏告一段落，他們都不喜歡啰嗦，更不喜歡争辯，這也是沈棠願意和他交流的原因。
服務員将菜端上來，依舊是許執習慣的素淡的口味。
“往後你有什麽打算？”許執一邊夾菜，一邊問她。自然而然地将一塊豆腐放進了沈棠的碗中，然後垂眼看着。
沈棠低着頭，拿筷子夾了起來，“付老師那邊暫時沒有什麽事情，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最近糟心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出去放松一下，換了個心情會好一些，”說到這兒，她笑了笑，開玩笑說，“沒準兒還能有個豔遇呢。”
許執夾菜的手一頓，掃了眼她的碗，然後不動聲色地問，“你能忘了他嗎？”
沈棠怔了下，誠實地搖頭，“不能。”
許執擡眼，看見沈棠垂着眼，暖黃的燈光柔和，顯得她的神情都有些刺眼的溫柔。
只是，沈棠微微擡眼，眼中澄澈，“愛過的人哪有那麽容易忘記，除非把人的腦袋清空了。只是變得不重要了，等到時間久了，再想起來的時候，就會變成了一段普通的記憶。那個時候，我應該就可以接受別人了。”
許執看着她，目光深邃，“我本以為你會無心再繼續一段感情。”
“我不會的，”沈棠的手指搭在杯子上面，輕輕摩挲着，笑了笑說，“前二十五年我就喜歡過這麽一個人，總不能沒有他，我日子也不過了，那太可憐了，我不想那麽可憐。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許執沒說話，把一塊豆腐放進了自己的碗中。
“小叔叔，”沈棠咬了咬唇，看向許執，“你昨天說，我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可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本來應該是什麽樣的，但覺得應該不是栽了一次就趴在坑底起不來的。”
許執擡眼看她，而後勾了勾唇角，那張總顯清冷與寡情的面容終于染上了一絲暖意。
“你現在已經做的很好了，”他溫聲說，“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