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于墨澈身上突如其來的威壓,銀月無法形容,體內的靈力瘋狂湧動,似是呼應,又打心底排斥。
骨頭嗡鳴,發出悶悶的叫嚣,他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地,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太奇怪了,墨澈身上的這股氣息,像是妖族,周身流轉着暗紅色的光,過于奪目,讓人無法直視。
可那流動的暗紅色之外又萦繞着天族的聖光,淡淡的金色,勾起天族之人骨子裏的臣服本能,很是矛盾。
銀月想動手殺他,可連手都擡不起來,只能閉着眼,氣沉丹田,引導體內雜亂的靈力歸一,努力平複着躁動。
片刻後,他平靜下來,毫不退縮地直視着墨澈赤紅的眸子,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冷冷地說道,“借天道之力對付我,你也就這點下作手段了嗎?”
墨澈勾唇,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輕笑出聲,一臉的不屑,揚聲反問道,“下作?”
他高高在上地看着銀月,淡淡道,“這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不是嗎?”
銀月咬牙,氣得吐血,瞪着他的雙眸一片赤紅,眼底熊熊燃燒着怒火。
墨澈看他盛怒的樣子,忽覺心情舒爽,長嘆了一聲,幽幽補刀道,“我說過,你殺不了我。”
他不是在說大話,天帝是天選之人,自有天道護着,天族之人若是想殺他,絕非易事,必受天譴,若是異族之人,那便不好說了。
銀月破口大罵,“卑鄙。”
墨澈倒沒把他這點挑釁放在心上,冷眼看着他,兩人的地位似乎換了過來,被拿捏住的人變成了銀月,一下子落了下風。
他沉下臉色,一字一句地說道,“無論你怎麽說,羽浮是屬于我一個人的,不管用任何手段,我絕不會讓你把他帶走,他是我的,永遠都是,他和我的緣分是刻在三生石上的,生生世世,你休想插足我們。”
他一副走火入魔的樣子,與平日裏判若兩人,也與羽浮口中的那個清冷孤傲的少年有着天壤之別。
他又高高舉起手中的劍,看上去似乎想給銀月致命一擊。
銀月也做好了跟他同歸于盡的打算,滿眼不舍地看了看沉睡的羽浮,飛身沖墨澈迎了上去。
他的全身散發出刺眼的白光,整個人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光球,雙手飛快變幻着結印,口中念着訣,一道道金色的字符從他手中飛出。
兩個人打得火熱,僵持不下,銀月赤手空拳接下他的劍刃,手心的傷口被撕裂,鮮血源源不斷地從他合攏的掌心流下。
他面不改色,調動全身的靈力去抵擋,一波一波的靈力在空中碰撞,産生巨大的爆炸。
以他們所在的山洞為中心,方圓百裏的樹木被攔腰折斷,靈力波及之處,寸草不生,所有生靈瞬間石化,在一陣狂風過後,化為塵土,消失不見。
銀月臉上的傷口愈合又裂開,有逐漸變大的趨勢,看起來很吓人。
很明顯,他在這場打鬥中不敵墨澈,一點點落了下風,縱使拼盡全力,似乎也不是這人的對手。
他們兩人的身影被強光籠罩其中,看不清,朦朦胧胧,隐隐綽綽,沒有人和其他生物敢靠近這邊。
兩束光柱穿透洞頂,直沖雲霄,驚動了九重天上的衆神。
他們派人前去打探,得知是天帝與旁人交手,一個個面色凝重,召集天兵天将,嚴陣以待。
前去請示天後的旨意,被司命攔下,讓他們回去待命,不要輕舉妄動。
天帝離開之時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天族之人不許插手他在凡間之事,哪怕是危及性命。
天後睜開緊閉的雙眼,從靜坐中抽身,走出宮門,擡頭看了看天,目光深沉,輕聲呢喃了句,“該來的,躲不過。”
她看了半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笑,令人不明所以。
另一邊,在雲外之境放着的流光鏡突然變得不安分,劇烈地顫抖,鏡面布滿了條條裂紋,給人一種要裂開的錯覺,但很快就消失了。
鏡中鎮壓的萬妖女王發出凄厲的叫聲,令整個雲外之境都為之顫抖,聞者生悲。
她聲嘶力竭地破口大罵道,“江玉錦,你不得好死,有朝一日我從這裏出去,重見天日,我一定會将你碎屍萬段,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她更多不堪入耳的辱罵被流光鏡爆發出來的白色強光吞噬,旁人一句也聽不見。
那層白色的強光與銀月身上散發出來的靈力如出一轍,一模一樣。
沒錯,這正是銀月鞏固的結界。
他離開的那段日子,正是受了大荒神的命令,前往雲外之境。
流光鏡異動,萬妖女王蠢蠢欲動,他不得不接下羽浮的擔子,将其一次又一次鎮壓在鏡中。
這件事之後,他更讨厭墨澈了。
身為天界之主,流連凡塵,甩手天族之事,整日與他搶羽浮,忘卻責任,不務正業。
如今還連累他失去陪羽浮的時間,去維護天族的安寧,累死累活,不僅出力不讨好,還被打得一身是傷。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銀月忿忿不平,一想到這事就氣得不行,心道,罵他一萬句昏君都不為過。
他連帶着對整個天界都沒有好感。
偌大的天族,上上下下,無一可用之人,連個宿敵都關不住,還要他親自出手。
天後站在宮門口,遙望那個方向,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轉身走進殿內,關上大門,把一切擾她清淨的聲音全部擋在了外面。
銀月和墨澈兩人皆是全力以赴,打得不可開交,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雙方鬥得你死我活,臉上的表情倔強,咬着牙關,誰也不肯退讓,哪怕是搭上性命,也不肯輸了這場戰鬥,非要分出勝負不可。
可是這麽打下去,結果只會是魚死網破,兩敗俱傷,誰也落不到好處。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
銀月臉色凝重,相比之下,墨澈的神色便要輕松許多,應付得游刃有餘,每一招一式都能接得下來。
“咳咳……”
兩人打得難舍難分的關頭,忽然聽見了羽浮的輕咳。
他們同時回頭望過去,只見他皺了皺眉頭,眼睛還沒睜開,倒先哼唧了幾聲。
軟軟的,尾音有些沙啞。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這是令在場的兩人都沒想到的。
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怒火和驚訝。
兩人默契地同時收手,羽浮如今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不可以讓他看見這一幕,否則于他的壽元有損。
出招容易,收招難,兩個人都被反噬,受了輕重不一的內傷,捂着胸口,後退了好幾步。
到了這般田地,他們還是不依不饒,目光對峙,電光石火之間,又是一場無聲的硝煙。
“師兄……”羽浮軟軟地叫了一聲。
他揉了揉眉心,小小地掙紮了一下,睜開了不太清明的眸子,仍是漂漂亮亮的,只是蒙了一層水霧,顯得更懵懂單純了。
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面前的銀月,只是一個背影,卻讓他覺得親切和熟悉,很有安全感。
銀月聞聲一愣,立馬蹲下身,把人扶起來,抱在懷裏,柔聲問道,“你醒了?頭還疼不疼?”
羽浮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大抵是又犯了頭疼的毛病,暈過去了。
“師兄,我睡了多久。”他搖了搖頭,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輕聲問道。
銀月柔聲說道,“一個多時辰。”
羽浮驚呼,忍不住感嘆了句,“我竟然睡了這麽久。”
銀月揉了揉他的頭發,在他的側臉上溫柔地吻了吻,笑着說道,“沒關系,有我在,你想睡多久都行。”
羽浮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驀地睜大了眸子,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他眨了眨眼,伸手揉了揉,瞪着圓圓的眸子,驚訝地看着銀月,焦急地問道,“師兄,你的臉怎麽受傷了?”
他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他的臉。
“沒事,一點小傷,不小心劃到的。”銀月安慰他,擡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好巧不巧,又讓羽浮看見了手心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羽浮快吓哭了,從小到大沒見師兄受這麽重的傷,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隐隐有了哭腔,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一開口,眼淚唰地就往下落,砸在銀月手上,燙得他心尖疼。
他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說道,“師兄,你的手怎麽也受傷了?這麽深的口子,疼不疼啊?”
“不疼,”銀月扶着他的腦袋,親吻他臉上的淚,柔聲安慰道,“你別哭,你一哭我就心疼。”
哪裏疼都沒有心疼讓人難以忍受。
羽浮癟了癟嘴,把眼淚憋了回去,撕下衣裳上的布條,簡簡單單幫銀月包紮了一下傷口,又幫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扶着他的肩膀,湊上去,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他的傷口,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他的疼痛。
銀月垂眸看着他,眼神幽深,一顆心都要被他融化掉了。
然而,這一幕落在墨澈眼裏,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如同被人拿着刀子在心口不停地紮,比受下銀月千千萬萬掌還要疼。
羽浮一門心思撲在銀月身上,只顧着心疼他,完全忽視了在場的另一個傷痕累累的人。
墨澈受的傷遠比銀月重得多。
他們都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羽浮不是玩物,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選擇,不是他們可以任意推來讓去的。
羽浮主觀上選擇了銀月,在這一點上,墨澈已經輸得一敗塗地,即使打贏了又如何,他終究得不到所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