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無心殺手(12)
在吧臺沒有找到琴酒, 少年在基地裏走來走去的行為就成了閑逛。
黑衣組織在日本的成員有很多,但除了一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大部分正式成員都有工作, 皮斯克是汽車集團的董事長,基爾是電視臺的主持人, 像少年這樣沒了任務就會變得清閑下來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所以走了一圈, 他又回到了吧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然後拿出手機給人發消息。
To琴酒:在哪?
-琴酒:沒空
他都還沒說想幹什麽就給琴酒拒絕了, 森木傀三啧了啧, 對系統說:“琴酒真的好冷酷。”
這些天跟着琴酒做任務,他能感覺到琴酒對他越來越滿意了,然而他迫害琴酒的進度卻遙遙無期。
大哥性格冷酷得沒有半點破綻。
“都叫你放棄了,”系統說, “還是好好做任務吧,這次任務完成了,我們可以兌換的東西就更多了……”
森木傀三對能夠兌換什麽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笑眯眯地說:“我才不要。”
沒有破綻就制造破綻,他才不會放棄。
沒想到琴酒真的這麽難搞,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拿起手機, 繼續發消息。
To波本:前輩
-波本:嗯?
To波本: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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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定位消息]
森木傀三點開定位, 一邊對系統說:“看到沒有, 這才是正确的前輩示範。”
琴酒連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都要嚴防死守,真是沒救了。
還是波本好說話。
他看了兩眼定位, 拿起車鑰匙飛快趕了過去。
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廳打工。
他很早以前就拜師毛利小五郎了, 但那只是因為個人的興趣, 直到後來在武裝偵探社看到工藤新一的消息, 他才有所懷疑,過來應聘了波洛咖啡廳的工作。
武裝偵探社的人并沒有說工藤新一是柯南,安室透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最近都有好好過來上班,而且憑借着優秀的外貌和良好的性格,一躍成為了附近最受歡迎的人。
森木傀三到的時候是下午,還沒到放學的時間,也不用擔心會遇到柯南,讓他看到自己的樣子。
下車的時候,他随意回想了一遍時間線,柯南這邊似乎進行到了柯南懷疑安室透是黑衣組織的人?柯南好像還被安室透吓過,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拿到安室透代號的消息。
不過這已經不關森木傀三的事了。
自從武裝偵探社不再插手黑衣組織的事,劇情就慢慢走向了正軌,沒有他在的話,說不定還會發展得更好。
他推開門,看到安室透在點餐的吧臺後面擦玻璃杯,白色的絨布和剔透的玻璃杯在他手中仿佛會發光一樣。
看到森木傀三進來,他擡起眼,笑容溫和地說:“歡迎光臨。”
森木傀三不确定他是不是要裝作不認識自己,走過去到他的面前坐下。
一張菜單推到面前,安室透修長的手指按在菜單上,眉眼含笑地問:“想吃點什麽?”
森木傀三低頭看了看。
三明治、薄餅、蛋糕、咖啡……
“沒有紅酒嗎?”他擡起頭問。
安室透忍不住笑了起來,“這裏是咖啡廳哦。”
他把菜單又往森木傀三的面前送了送,說:“決定好了再叫我。”
大約是工作日下午的關系,咖啡廳裏除了森木傀三沒有其他客人,安室透擦完了杯子,又拿出案板在旁邊開始切起了檸檬。
他的刀功很好,每一分檸檬都是差不多的大小,薄厚剛好合适,森木傀三探頭進去看了看,忽然
說:“這麽好的刀法不用來殺人真是可惜了。”
安室透冷不丁被他嗆了一下,手裏的刀一歪,差點切到手指上。
他擡起頭,無奈都望着森木傀三。
“瞎說什麽,”他低聲說,“不要吓到別人。”
他瞥了一眼剛從外面回來的另一個店員。
知道小琴酒要過來,安室透就把榎本梓支出去買食材了,沒想到她回來得這麽快。
看到安室透前面的位置上坐了個人,她下意識揚起笑容:“新客人呀,您想吃點什麽?”
她望着少年黑色風衣也遮不住的高挑身形,還有束在後面的銀色馬尾,渾身氣質冷冽,光是坐在那裏,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停下腳步,不敢輕易靠近。
是在米花町難得能見到的類型呢,榎本梓心想,如果來過這家店的話,自己一定會知道的。
所以是新客人。
這位新客人高傲地揚了揚下巴,聲音也帶着些許冷意,“他給我什麽我就吃什麽。”
“啊?”還能這樣的?
榎本梓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對面的安室透,安室透一臉無奈的笑。
她這才意識到少年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噗嗤一下也跟着笑了出來。
給什麽就吃什麽,怎麽這麽幼稚。
“是安室先生認識的人嗎?”她把手裏的食材遞過去給安室透,識趣地說,“那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去後面清點一下庫存,對了,那個檸檬奶油冰激淩記得多打一點,最近來的小朋友都很喜歡吃。”
看看時間,離放學也沒有多久了,她對安室透囑咐了一句。
“沒問題。”安室透比了個手勢。
事實上不需要她多說,安室透就已經在切檸檬了。
直到她走進後面的小倉庫,坐在他前面的少年才收回視線,在口袋裏掏了掏,抓出一根煙咬在嘴裏。
他抽煙的樣子和琴酒看起來沒什麽兩樣,冷冷淡淡的,眼裏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就在他低頭去找打火機的時候,一只手從前面伸過來,把他嘴裏的煙給拿走了。
鼻尖似乎殘留着一點檸檬的香氣,少年擡了擡眼皮,看到對面的金發男人用兩根修長的手指夾着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把煙扔進了垃圾桶。
“這裏不能抽煙。”他說。
他的語氣和剛才跟人說話沒什麽兩樣,乍一聽卻有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幽暗和壓迫感,少年唇角微動,不屑地撇了一下嘴。
“規矩真多。”少年冷哼一聲,看到他的神情和剛才相比好似多了點不耐煩,終于還是安分了下來。
安室透去沖了手,繼續拿起剛才的刀切檸檬。
刀刃碰到案板發出細微的聲響,在狹小的吧臺上格外的清晰,少年滿臉無聊地盯着他,幽幽地說:“原來前輩在外面的時候,是這樣的啊。”
他好像從來都不認識安室透那樣,用一種陌生又審視的表情望着他。
他剛才對榎本梓的溫和,和在自己面前的不假辭色完全不同。
少年有種被區別對待了的感覺。
那麽到底是眼前這個溫和好脾氣的人是真正的波本,還是組織裏神秘冷漠的人才是波本呢?
看出他一臉想找事的表情,安室透心裏無奈,岔開話題說:“蘇格蘭想跟你見一面。”
“不見。”少年立即哼了一聲,“他很閑嗎?那麽喜歡沒事找事?”
安室透已經從諸伏景光那裏聽說了他和少年的事情,看到他對諸伏景光的排斥,心裏更無奈了。
“你不想見就算了,”他說,“不過我覺得,蘇格蘭好像是想找你道歉。”
少年沉吟一聲,稚嫩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意動的神色。
安
室透心裏好笑,繼續加碼說道:“他的廚藝很好,你有什麽想吃的,可以讓他給你做。”
少年松石綠的眼眸閃了閃,“很麻煩的也可以?”
“當然。”
“那什麽最麻煩?”少年問。
安室透想了想:“小鳍壽司吧?小鳍價格高,而且很難處理,除了複雜的剔骨和分切,處理好的魚肉很很難保存,要先用鹽腌制過,再用壽司醋沖洗……”
“那就這個!”少年立即掏出手機,給蘇格蘭發消息,安室透還聽到他小聲說,“越小越美味,要選那種連拇指大小都沒有的小鳍魚……”
安室透:“……”
安室透忍不住給收到消息的幼馴染分去一點同情之心。
小琴酒折騰人真的很有一套,想起在基地裏聽說的那些傳聞,安室透也不能放任他這麽下去不管。
才幾天的時間,他就和琴酒越來越像了。
不僅僅是外在的表現,如果他再長高一點,一眼看過去,他就完完全全和琴酒一模一樣了。
然而他又和琴酒不同,琴酒什麽都懂,他卻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少年。
另一個世界的前輩對他的教育就是什麽都不用管,只需要執行任務就好。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那些任務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
要是他在黑衣組織真的過得很好也就罷了,以後安室透卧底結束,還可以把他親自抓進監獄,可琴酒對他的态度,還有那個無時無刻不在向琴酒彙報着少年行蹤的追蹤器,又顯然在說少年的情況根本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好。
在黑衣組織裏,根本沒有屬于他的位置。
他卻那麽拼命,那麽努力……
安室透把一份剛打好的檸檬冰淇淋放到少年面前,少年好奇地拿起勺子戳了戳,把冰淇淋送到嘴裏的時候,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看到他的眼神隐隐發亮,安室透心情再次變得沉重了。
“琴酒平時不讓你吃這些?”他忍不住問。
少年瞥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默認了。
安室透的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來,“他連你吃什麽都要管?”
安室透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是這樣的,琴酒對少年的控制欲未免太強了。
少年:“……”
少年忽然扔下勺子。
“不吃了,”他拉下臉說,“這麽難吃,給我重做。”
他把冰淇淋往安室透那邊推了一把,安室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怔了怔,忽然拿起另一個勺子,在少年沒動過那一側挖了點冰淇淋。
“明明挺好吃的。”他認真點評。
少年沒說完,他又挖了一勺冰淇淋,慢吞吞地吃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看着對面氣質溫和猶如鄰家哥哥的金發男人,身上的尖銳才慢慢緩和下來。
他把手放到桌面上,支着腦袋望着安室透,低聲問:“前輩為什麽要來這裏打工?”
在他的世界,安室透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而是和他一樣一直在接各種暗殺任務,他仿佛代替了這個世界琴酒的位置,把大部分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的手裏。
簡而言之就是超級工作狂。
少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他坐在椅子上,微微仰頭看着安室透的時候,松石綠的眼神仿佛無端地添上了些許迷茫,安室透想起幼馴染對少年說過的話,忍不住在心裏嘆息。
他說:“大概是因為興趣吧。”
“興趣?”
少年眨了眨眼,沒聽懂那樣,安室透神神秘秘地笑了,湊近他說:“可以觀察人類。”
“……”少年放松的表情微微轉冷,那眼神看起來就像是要把面
前的冰淇淋全都扣到他的腦袋上。
安室透趕緊說:“因為可以遇到很多人。”
他的語氣裏多了些許正經:“我很喜歡像這樣能跟人打交道的工作。”
他這話也不算是在欺騙少年,雖然來這裏工作也有柯南和毛利小五郎的緣故,但是他在這裏真的很放松,有時候會覺得,就這麽在咖啡廳裏當個應侍生,慢悠悠地待一輩子也不錯。
這是一個可以讓他短暫地忘掉煩惱的地方。
安室透本來不應該叫少年過來的,但收到少年消息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還是給少年發了定位消息。
“哦……”
少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個音節,總是堅定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動搖,就好像他不知道什麽是興趣,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一樣。
他流暢的肩線微微塌了下去,銀色的腦袋慢慢垂下,就這麽趴在了安室透面前的桌上,松石綠的眼眸漫無目的地盯着前方的空氣。
看到他仿佛受到打擊的神情,安室透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也許在少年的生命裏,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沒有人告訴過他除了殺人還能做別的事情,還能喜歡別的東西。
他的人生不應該只有殺戮的。
生活方式也不應該是被人操控,連吃的東西都要由別人來決定。
安室透剛想說話,就看到少年放在手邊的屏幕微微一閃。
瞥到上面顯示出琴酒的名字,少年眼睛微亮,噌的一下坐了起來。
-琴酒:找到地下醫院那個醫生了
-琴酒:你去處理
居然花了這麽長的時間才找到?少年還以為事情早就處理好了。
他抓起手機,對安室透說:“我先走了!”
“等等……”
安室透還沒說完,少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視線裏。
開關門的風鈴傳出清脆的叮鈴聲,安室透望着空無一人的大門,心裏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他放下勺子,走到後面的小倉庫裏,對在裏面認真清點庫存的榎本梓說:“榎本小姐,我出去一下。”
“哦,好……”
榎本梓點了點頭,還沒說完,就見安室透轉身飛快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少年琴酒把車停在一家老舊的建築外。
前方旅館的燈牌灰了下去,電源線都被老鼠咬斷了一根,牆上貼滿了眼花缭亂的小廣告,少年一襲黑衣幹練,神情冷肅,雙手還戴着漆黑的手套,和周圍宛如貧民窟般的環境格格不入。
銀色長發被他紮在腦後,他從車裏拿出一個黑色紙袋,不緊不慢地踏進了旅館的大門。
裏面一個消瘦的中年人正在對着電視機哈哈大笑,見少年進來也沒有任何反應,少年從他面前走過,一步步踩上陳舊得近乎腐朽的樓梯。
到了三樓,最後一個房間面前,少年轉了轉門把手,門出乎意料地打開了。
之前給他動手術的醫生坐在裏面,手裏翻着一本厚厚的書,看到他進來,吓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是你?!”
他望着少年寒冰般冷漠的雙眼,意識到自己再也躲不掉了,嘆了口氣說:“我不是救過你麽?都躲到這種地方來了,怎麽還躲不掉……”
少年從袋子裏拿出手槍,熟練地裝上消音器,冰冷的語氣沒有半點起伏:“就是因為你救過我,所以才該死。”
吃過APTX4869藥物的人都是組織裏最珍貴的試驗品,沒辦法确定醫生有沒有私自留下他的血液樣本,殺了他就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
醫生繼續嘆着氣,好像也不是很介意他手裏拿着的槍,而是問道:“救人也有錯嗎?”
“我以
前在公立醫院的時候,就是因為救了一個小孩子才會被開除的,被救的那家人不僅不感激我,還去院裏告了我,說我多管閑事,要讓我在醫學界待不下去……”
他拍了拍身上皺巴巴的白大褂,自嘲地笑道:“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地方安頓下來了,又要因為救人丢到性命。”
少年不為所動,毫不在意地說:“看來你救的都是不該救的人。”
他把自己也歸類到那一類人裏,并且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看着他冷漠的表情,醫生忽然說:“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
把槍對準他的少年皺了皺眉。
“你不怕死,”醫生說,“但是你真的知道什麽是活着嗎?”
少年忽然冷冷道:“廢話,我當然知道。”
他就要扣動扳機,醫生忽然說:“活着——就是要不顧一切,拼盡全力啊!”
咻的一聲,少年扣下了扳機,然而醫生卻以完全不符合中年人的靈活速度沖了過來。
那大概是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也是發揮得最好的一次,他沖到少年的面前,手裏拿着剛才佯裝拍打白大褂而取出來的手術刀,用力刺向少年的脖子。
他剛剛用來掩飾的動作實在拙劣,少年早已把他的打算看在了眼裏,在他沖過來的時候,只是輕輕一側身就躲過了他的手術刀。
槍口從醫生的腦袋移到了醫生的心口位置。
他似乎更喜歡朝這個地方開槍,而且哪怕醫生沖過來的時候,都還是一臉盡在自己掌握中的冷漠表情。
醫生眼裏不由得浮現出了絕望的死氣。
“活着……就是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他看着少年的眼睛說:“我想在地下醫院裏多攢點錢,然後去別的國家,繼續當醫生……”
“這一直都是我的夢想。”
“夢想?”少年微微一愣,這時醫生忽然抓住他抵在自己胸口的那把槍往旁邊一偏,另一只手拿着手術刀飛快刺了過來。
能在黑市裏開起一家醫院的人果然沒有那麽簡單,少年迅速偏頭,同時摳動扳機。
咻的一聲,偏到另一邊的槍打空了。
銀色的手術刀從他的側臉劃過,鋒利的刀刃削掉了他臉頰旁的一縷銀發。
幾根銀色的發絲散落到空中,側臉上後知後覺地傳來了一陣刺痛。
溫熱的血從側臉滑下,意識到自己受了傷,少年松石綠的瞳孔驀地縮緊。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少年望着仿佛人生導師一般,跟自己喋喋不休的醫生,心中再次浮現出來的,卻是另一個世界裏屬于前輩的教導。
他一字一頓地說。
“興趣?喜歡?夢想?”
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他根本就——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