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暗偵探(15)
有着港口黑手黨的經歷,太宰治比其他人更清楚他們會怎麽對待嘴硬的俘虜,要是讓紀德那樣喪失人性只想解脫的人都說出了“佩服”二字……
太宰治心裏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感覺,只是那麽目不轉睛地望着亂步。
亂步手臂上的傷痕被繃帶松松垮垮地纏住,隐隐還露出了一點紅色的血痕,脖頸間也傷痕累累,遠遠看着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見太宰治望過來,他不自在地攏了攏衣領,然後想起眼前這個太宰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又理直氣壯地瞪了回去。
“看什麽看,”亂步說,“還不是都怪你。”
太宰治慢吞吞地,陷在自己的情緒裏,因此顯得像漫不經心那樣說出了一句話:“又不是一定要動手才能算是怎麽樣。”
他也沒有對港黑那些人動過手,可只要是看過他刑訊的人,都會把他當成惡魔般的存在看待。
說不定現在把他們帶到面前,他們看到太宰治都還會雙腿發軟呢。
亂步頓時挑起眉毛,蹭蹭蹭走到他面前,氣勢洶洶地仰起頭問:“你不相信我的話?”
太宰治心裏暗叫不好,就聽亂步問:“那你說說,他們會怎麽對我?”
他的綠眸執着地盯着太宰,仿佛他不說出事實真相就永遠不會罷休那樣。
太宰治沒有開口,就算他有一萬種猜測,他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來。
不然就不是他把亂步帶回去,而是亂步把他帶到黑衣組織上刑具伺候了。
一旁的國木田獨步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察覺到了氣氛不對,剛想要打圓場,亂步就像是提前預料到那樣斜了他一眼,“你閉嘴!”
國木田獨步還什麽都沒說,就被他兇狠而銳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他連忙望向太宰治,然而把他叫過來的太宰治沒有多說,只是妥協地對亂步舉起手:“好吧,他們沒有對你做什麽,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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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看了看他,半晌才不太滿意地說:“你知道就好。”
太宰治放下手,微微勾起嘴角,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然而那笑怎麽看都有些心不在焉。
亂步的态度就像是在極力否定那段過去。
說不定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比他所想的更嚴重。
一個是從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幽靈,一個雖然聰明但是瘦弱的年輕人……力量如此懸殊……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選擇不去追問,而是換了個話題說:“亂步君就那麽喜歡黑衣組織?”
亂步頓時撇嘴:“你管那麽多幹嘛。”
看來也不是很喜歡,只是不想離開。
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心裏的謎團沒有解開,反而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太宰治微微嘆氣,更堅定了要把亂步帶回去的想法。
“你是真不打算放我走了嗎?”亂步看着他,忽然擡起手說,“我們來打個賭吧。”
他手心裏,依舊攥着那個金屬控制器。
在距離他們不算很遠的候車室中,安室透一臉凝重地望着牆上的彈孔。
早在想出拯救戶島誠的計劃時,安室透就已經做好了會被亂步報複的準備。
亂步雖然什麽都不想管,但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亂步從他視線裏消失的時候,他就擔心會出事,只不過那時候,他覺得亂步已經看出了他的計劃,會找機會對他出手,所以他第一時間就跑上了觀光列車。
一來是因為那邊人少,觀光列車還沒有開始檢票,提前預約的人大多都還沒到,亂步就算生氣要對他動手,也不會殃及其他人。
二來他怕戶島誠不聽話,提前上了車。
沒想到亂步和戶島誠都不在車上。
亂步确實生氣了,不過他沒有對安室透動手,而是對戶島誠動手了。
但是戶島誠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死。
候車室裏一點血跡都看不到。
室內沒有被人清理過的痕跡,也不像是他殺了人然後找黑衣組織來善後。
安室透神色凝重地望着那些彈孔,試圖找出有用的線索。
就在這時,琴酒的電話打了進來。
看到電話號碼的瞬間,安室透就想到了很多。
亂步想要報複他,其實有很多辦法——比如把他的真實身份透露給琴酒。
安室透心跳不自覺地加速,手機鈴聲已經響了幾秒,他吸了吸氣,盡量用平常的口吻接起電話。
“什麽事?”他問。
“你有沒有拿什麽不該拿的東西?”
琴酒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沒有想象中的殺氣,反而有點煩躁。
安室透愣了愣。
“什麽?”
“我有一個炸彈控制器不見了。”琴酒說,“不是你拿走的?”
炸彈控制器?
安室透否認:“我沒有。”
如果不是特別必要,他不會動琴酒的東西,琴酒可以說是組織裏最多疑的人,安室透不想被他盯上。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在車上,亂步毛毛躁躁整理着衣服的樣子。
那時候,他彎腰撿過一次帽子……
如果琴酒的控制器是放在風衣外側的口袋,以亂步的動作,完全可以把手伸進去拿走控制器,順便避開安室透的視線。
恰好那時候,安室透的注意力也都在亂步和琴酒的對話上。
亂步說貝爾摩德從琴酒買武器的活動中多賺了兩成差價,琴酒那時候估計也在思考這種可能性,沒心情關注他在搞什麽小動作。
所以……那個控制器其實是亂步拿走的?
安室透後背頓時發涼。
他趕緊問:“你把炸彈放哪裏了?”
可別是賓利車後備箱裏拿出來的炸彈,那麽多,別說觀光列車,整個車站都得被炸成一片廢墟。
然而琴酒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死寂一般的靜默。
安室透聲音微微發沉:“琴酒?”
琴酒:“……”
咔噠一聲,他像是打開打火機,把煙點燃了才略帶含糊地說:“在亂步身上。”
“我們在他的帽子裏裝了炸藥。”
尋常的帽子都是兩層,亂步那個是三層,最中間的那層布料混入了特殊的爆炸粉末,是依靠微型電流觸發的,因為很少,光靠手感完全感覺不出來。
而發信器就是那個小小的金屬控制器,只要按下去,不管亂步是把帽子戴在手上,還是像平時那樣抱在懷裏,都足以殺死他。
安室透渾身發冷,亂步到底有沒有看出來帽子有問題?
或許看出來了,但他根本不在乎,不然他也不會一直戴着那個帽子。
他拿走控制器,只是不想把命交給琴酒處理而已。
越這麽想着,安室透的心就越無法平靜。
只要控制器還在亂步那裏,他随時都有可能按下去,像是玩笑般結束自己的生命……
亂步絕對做得出那種事!
察覺到他異于往常的沉默,琴酒忽然說:“亂步不在你那裏吧?”
他的語氣帶着莫名的篤定,似乎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不等安室透說話,琴酒就說:“找到他!”
另一邊,聽到亂步的話,太宰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我可不是偵探社裏的亂步先生哦。”
他微笑着說:“我
不會被你的小把戲騙到。”
亂步對他自信的态度有些不滿,立即問道:“你賭還是不賭?”
“賭吧賭吧,”太宰治說,“我很久沒跟人打賭了,不過我要提醒亂步君一句,我已經知道你手裏的小東西是用在哪裏的了。”
亂步微微挑眉。
太宰治說:“在戶島誠的藥材倉庫對吧?”
“琴酒就在那邊裝炸藥,你剛才打算走的時候,也說了他還在等你。”
亂步反駁:“我是随便說的。”
“是嗎?”太宰治望着他,像是在尋找他的破綻一樣,“琴酒根本不打算留下那批藥材,因為那會讓公安推算出他們正在進行什麽實驗,我說的對吧?”
所以戶島誠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把備份放在藥材倉庫,才是最不安全的。
亂步似乎覺得沒什麽好說的,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太宰治說:“亂步君應該知道我以前是做什麽的,順便說一句,我可沒有偵探社裏的亂步先生那麽正直。”
“所以我早就讓敦君趕去那邊了。”
“亂步君要是按下這個控制器,就會把敦君一起炸死……”
“太宰!!”
旁邊的國木田怒喝出聲:“你在說什麽?!”
“就是這樣啊,”太宰治說,“不要瞪我,現在決定權又不在我手裏——亂步君要是按下那個小小的按鈕,就會把敦君一起炸死。”
“人家還是個小小少年呢,前不久才被孤兒院趕出來,連吃一碗茶泡飯都能感動得哭起來……”
國木田獨步緊張地望着亂步,和他攥在手心裏的控制器。
亂步說:“跟我有什麽關系。”
他好像根本不認識中島敦,也沒什麽感想可發表,只是很随便地動了動手指,看着太宰治說:“你在武裝偵探社……”
他似乎也不是很想知道太宰治在偵探社怎麽樣,或者在看到太宰的第一眼就已經知道了,所以帶着點不服氣地嘀咕着。
“什麽嘛……”
“算了……”
他肩膀垂了垂,像是拿太宰治完全沒辦法那樣,對他說:“既然你都不在乎,那我就按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