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這第一場四排,三帶一小隊拿到了第一名,而且最後還是滿編,四個人一個也沒死,可以說是為第二賽季開了個好頭。
不過在什麽地方得利,在其他的一些地方就很有可能會失利。就拿江蘇來說吧,這雙排和四排都開了個好頭,可到了單排這一天他卻遇到了一件煩心的事兒。
倒不是他單排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而是在白天工作的時候,他被那個新來的心高氣傲的小夥子給怼了。
事情是這樣的。
按照江蘇每天觀看并且分析一個孩子競技場表現的規律,今天,他正好應該去看這個新來的名叫柳才的孩子。
會以“才”字做名,想必他的父母是希望他将來能夠成才。這孩子在打游戲這方面倒的确是有點兒才華的,不過也就是有點兒而已。比同齡人突出不少,卻還比不上職業選手。
江蘇在看他打競技場的時候,前幾把都沒說什麽,即便是這孩子落敗也并未發話。游戲中的失敗乃是兵家常事,沒什麽好說的。但是若不能從自己的失敗中總結原因,這就值得讓老師出面來好好的說一番了。
柳才是個好強的人,在他操縱的刀客角色敗給對面的一個毒師以後并未灰心喪氣,而是邀請對方再來了一把。這一把,刀客仍舊落敗。柳才還是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同對面那毒師戰鬥,五局裏竟然敗了四局。
第五局獲勝以後,柳才好不戀戰的放棄了與毒師的再次對決,心想對方也不過如此,他稍微認真一點就能夠打敗。
不過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後邊兒觀戰的江蘇非常清楚,這孩子第五局之所以獲勝,是因為對面的毒師故意放水。想來那毒師也是不想再跟這人繼續糾纏,但又不習慣于拒絕別人的邀請,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吧。
江蘇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這五局裏的每一局看上去都很精彩,但真要剖開來看的話,柳才每一局的攻擊套路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沒有一點兒的改變,恐怕他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輸在了什麽地方。
“先別急着打了。”江蘇打斷他打算随機匹配戰鬥的動作,“不算第五局,分析一下之前輸掉的那四局吧。”
“這有什麽好分析的,我不是已經找到打贏他的辦法了麽。”少年不屑道。
江蘇坐在他身後,也不管這人打不打算回頭與他面對面的交流,只問:“那你說說你找到什麽辦法了?”
柳才哽了一下。他有一套自以為很強的攻擊套路,所以平時打競技場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腦子都不動一下的就用這種套路去攻擊敵人,他覺得自己在競技場中唯一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走位才能不被對方的攻擊打斷,所以剛才那五局,他唯一變化的地方就是走位。不過這好像并不能被當做是方法。
江蘇自然是知道他的問題所在的。走位當然不能被當成是致勝的法門。至少,在柳才這裏不行。他那只能算時憑借運氣。況且最後這一局還是毒師讓了他,不然他就能得到個五連敗的光榮成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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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柳才半天沒有回答,江蘇只好暫時先換了個問題問道:“那你覺得那個毒師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柳才皺眉。
江蘇道:“他的實力,覺得他實力如何?”
柳才嗤笑一聲,“也就那樣了,最後還不是輸給我了。”
“你沒發現最後一局是他讓你你才贏的嗎?”江蘇沒有猶豫的直接戳穿這個事實。
“怎麽可能?!我贏了你就說他讓我?”柳才終于按捺不住心裏那點兒火氣轉頭過來與江蘇對上了視線,只不過他的目光不如江蘇的平靜友善,而是染了些怒氣。
江蘇不為所動,依舊平靜,“他有沒有讓你,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你自己好好回憶回憶,你就沒發現他最後一局打得有些消沉嗎?他連前幾輪至你于死地的大招都沒放,你覺得是因為你殺他殺得太快了他來不及放嗎?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那走位走得恰到好處讓他沒辦法對你放大?”
江蘇的語速不快,但卻有點兒咄咄逼人的意思。
柳才旁邊那個昨天才經歷過江蘇“愛的洗禮”的少年閉緊了嘴巴,在心裏為這新來的“鄰居”默哀片刻,随後全神貫注的對抗着對面那刺客。
柳才瞪着他,卻沒說得出話。
江蘇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麽你贏了一局就不再跟對方打了?是怕自己再輸一次,還是覺得一局就能代表什麽了?在競技場裏,勝敗都是常事,兩個水平相當的人打起來,每一局的勝負都是不可以提前預測的,而兩個實力懸殊的人也不能說強的那方就一定會每局都正常發揮。他贏了你四局,你為什麽不多贏他兩局?你在怕什麽?害怕自己的運氣用光了又輸一次?還是怕在失敗的籠罩下終結對局會讓別人看不起你?”
“我才沒有!”柳才的反應有些激烈,整個人都往前湊了湊,好像這樣能增加都說出這話的底氣似的。
江蘇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是,我可以相信你說的‘你沒有’,但是你自己呢?你騙得過別人,你騙得過你自己嗎?你敢說你之前輸的那幾把之後絲毫沒有想過只要贏一把就跑嗎?”
柳才沒有說得出話。從小到大,家裏的人,無論是父母還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各種親戚,哪一個不是把他當稀世珍寶來寵愛的?有誰敢這個樣子對他說話?他怒火中燒,一方面恨不得把眼前這人給套着麻袋毆打一頓,一方面又為他方才那番話惴惴不安。
“趁着你還年輕,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內心吧。”江蘇放柔的語氣,“就你現在這個年紀,犯點錯還多多少少能得到一點兒大人的原諒,等你再長大幾年,你看看還有誰會遷就着你。你這脾氣不行,咱們打游戲的,輸就是輸,不如別人就是不如別人,沒有什麽五局一勝就覺得自己比別人能力強的道理,不要自欺欺人,你得對自己負責。”
柳才嘴角微動,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看樣子是被氣得不輕。只是不知道這氣究竟是來源于江蘇,還是來源于他自己。他回過了頭,不再看江蘇,而是看着自己的屏幕,屏幕頂端還靜靜的躺着“競技場”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
江蘇沒有說話了,而是耐心的等待着少年的反應。
良久,少年終于開了口,“那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麽辦啊?你不是指導教練麽?只負責在一邊說風涼話的?”
江蘇嘴角勾了勾,語氣卻沒帶有什麽喜意,“那就說回剛才的戰局吧。還是那個問題,你覺得那毒師如何?”
“猥瑣。”柳才憤憤道:“就借着地形東躲西藏,真有本事他出來跟我正面剛啊!”
“衆所周知。”江蘇道:“毒師大多都走的是猥瑣流。毒師跟刺客差不多,都是脆皮職業,這兩個職業要是敢正面跟刀客對剛,除非是職業型的高手,否則失敗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你憑什麽指望別人與你正面對剛?是他沒有腦子,還是你太自我中心?”
柳才:“那你的意思就是刀客跟猥瑣流毒師遇上只能一死咯?!”
江蘇聳了聳肩,“我沒說過這話,不過你非要這麽理解的話我也沒辦法。要想進職業聯盟,我想你首先應該了解所有職業的特點和技能,如果你沒辦法熟知這些東西,你手速再快,操作再強也沒用。毒師有些技能的釋放是需要讀條的,所以有時候不是他們想猥瑣,而是讀條限制了他們正面剛的可能。這一點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也不需要柳才點頭或者給出什麽回應,江蘇就繼續往下說:“而刀客在大多數玩家的理解裏都是一個很剛的角色,好像就是要快刀斬殺敵人才叫帥,才叫技術好。其實也不一定啊,你知道刀盟的從流嗎?從流就是猥瑣流打法的刀客啊,你既然想進職業聯盟,那肯定對他也有所了解的吧?他那種猥瑣打法不見得就敗壞了你們所謂的刀客精神。”
“怎麽就不敗壞了?把這麽剛的職業打成那個樣子,臉都給他丢沒了!”柳才一聽到從流這個名字就來氣。刀盟并不是職業聯賽裏的一支戰隊的名字,而是游戲裏的一個幫會,一個由刀客玩家們自行組織成立起來的超級幫會,在世界幫會榜上排名第三。而從流在幫會裏位列第二,曾經還被一個戰隊邀請參加過一次比賽,不過那一次從流并沒有為整支戰隊增色,而是在團隊戰中牽連了同伴導致戰隊的失利。就因為這個,從流退出戰隊,重新回到游戲裏,繼續穩坐着他的刀盟第二。
最讓人來氣的是,這人明明在職業聯賽裏丢了那麽大的臉,卻還是有人開始模仿起他的那種猥瑣流打法,甚至還專門在游戲裏組建了一個專屬于猥瑣流刀客的幫會,沒事兒幹就和他們陽剛一派的宣戰,真是煩不勝煩。
宛如刀客界的叛徒。
“真的丢臉嗎?是,從流确實是在職業聯賽上犯了能讓人記憶深刻的錯誤,但是這并不代表他的個人實力不強。”江蘇道:“那次團戰的失敗只能說是整個團根本就沒有适應有一個猥瑣流刀客存在的戰鬥模式,這不是從流一個人的失誤,而是整個團隊的失誤。我記得這些分析當時那戰隊也有發帖做出過說明啊。你們到底為什麽對猥瑣流這三個字這麽排斥?存在即合理。你來打競技場,或者說想要加入職業戰隊,不就是為了能獲得勝利嗎?不管是單局的勝利還是最後的總冠軍,反正就是一個字,贏。只要能贏,你管他是猥瑣流還是你們說的什麽陽剛一派?”
柳才好不容易才慢慢平複下去的波濤又一次翻湧起來,“那也不能為了贏就背叛刀客精神!而且咱們是在說剛才那五局的事兒,你不要跟我扯什麽猥瑣流!”
“我是打算說服你試試看用猥瑣流去對付那毒師的。”江蘇再次聳肩,“他猥瑣,你就不能猥瑣了?他躲起來讀條放大招打你,你還傻愣愣的站在他的攻擊範圍裏任由他讀條?你是覺得他會看在你這麽剛的份上放棄讀條跳出來禮尚往來的跟你剛嗎?我告訴你,不會!他只會覺得你傻,好欺負,完完全全就是再給他送人頭,給他增加他的勝率。”
“誰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了!”
“你是沒有站在原地不動,但是你在他攻擊範圍裏跳來跳去的還不如站原地不動呢!”江蘇毫不留情的把這句話抛了出來,“你們刀客精神裏是不是有一句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一條挺好的啊,他猥瑣你,你就再給他猥瑣回去,你是刀客,血比他高,單項攻擊力也比他高,明明是可以完勝的,何必因為糾結于戰鬥方式白送人頭?你這方面是不是缺心眼兒啊?”
“我□□媽!”柳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轉身居高臨下的看着江蘇,“你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我就非要用猥瑣打法才能贏了?這打法有什麽好的?我就不信所有非猥瑣流的刀客遇到毒師都會輸!肯定還有別的辦法能贏的啊!”
“讨論戰術可以,人身攻擊我家長輩就算了。”江蘇屁股就像是黏在了凳子上一樣,無為所動,“不過針對你剛才說的那些,我只能說,你要是純剛,除非對方是個新人小白或者是突然停電掉線,不然你還真的就沒辦法贏他。你太偏激了。”
“你沒辦法用猥瑣流以外的方式戰勝他你就直說!你本來也就是民間沒受過專業訓練的,無知一點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你!”柳才狠道:“我早就說了,像你這種垃圾同性戀根本就沒資格指導我們!你能來這兒,指不定是勾引了誰呢!”
江蘇眼皮一跳。直到這時候,他的內心才有了一點兒不太和平的波瀾。
大概是柳才這話說的實在太過勁爆,那些戴着耳機裝聾作啞已久的少年們終于忍不住朝這邊投來了目光。這些目光各有深意,有的是擔心,有的是探究,當然,最多的還是只想要看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