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穿過繁華的街市,淩岳帶着江寒來到街角的一間書店,這書店不大不小,從外面看打理的十分整潔,只是牌子上有幾個字江寒完全看不懂。
推開門走進去,入眼的第一排架子上羅列着各種雜志,江寒将目光轉向後面的幾排書架,耳中聽到淩岳和那個坐在收銀臺後面看報紙的店主說道:“好久不見,楊叔。”
那個被稱為楊叔的男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多歲,輪廓和膚色比一般的亞洲人要深一些,頭發也卷一些,應該是個混血兒,此刻見到淩岳忽然到來,楊叔先是驚訝的“哦”了一聲,然後露出笑臉用略微生澀的中國話說道:“是淩岳啊,你父親怎麽樣了,怎麽突然有空到開羅來,來旅游的?”
點點頭,淩岳軍火商的身份并沒有多少人知道,于是他便接下楊叔的話說道:“跟幾個朋友過來玩,順道來看看你,再買幾本書,我父親還是那個老樣子,每天都很忙,沒什麽話可說,你這幾年過的怎麽樣?”
“我很好,莉莎去世後一直看着這個店。”楊叔看了看跟在淩岳身後的高個子男人,示意性的打了個招呼後,繼續說道:“不過最近看開了,想着要不要找個新伴,畢竟日子還要過下去。”
“這樣才對,誰也不想孤獨終老,早點找個人陪着你吧,日子還很漫長。”溫和的笑着,淩岳低柔的聲音對上了年紀的人來說非常适用,勸慰的話也相當貼心。
江寒看着這樣的淩岳,心想在長輩面前他倒是不會露出那種盛氣淩人的氣勢,連聲音都難得的溫柔了許多。
“我們去挑幾本書,坐飛機和船的時候總是很無聊。”淩岳邊說邊拉着江寒向後排的書架走去,就聽到楊叔在身後笑着說了聲“去吧”。
小說類的架子上擺放着成套的精裝書,全中文的很少,不過好在還有。
江寒挑來揀去的看了半天,發現國內最近似乎驚悚類的小說比較多,只是在看這類小說的時候除了感嘆作者誇張的想象力和思路的跳躍性以外,就沒有其他可以娛樂自己的了,所以江冷漠同學識趣的放棄了那幾本。
眼角掃到一個名叫“謊稱有貨”的作者的書,江寒擡起手,将那本書從衆多的恐怖小說中抽出,發現這居然是一本寫軍火商的書,封面上潦草的“軍火販子”四個大字十分紮眼。
大致翻了幾頁,江寒見這書裏隐晦的寫了一些當代的政治內幕,不禁覺得奇怪,因為按照中國的國情,會讓這種書發行,就和央視六會播出“V字仇殺隊”一樣不可思議。
看來真的是太久沒有回去,國內又有了很大的變化。
在江寒挑書的時候,淩岳已經無聊的繞到最後面,這裏雜亂的擺放着一些過時的書,有些舊的邊都皺了起來,應該是供客人随意閱讀的。
這時候書店裏除了江寒和淩岳,還有幾個正在挑書的客人,沒有人制造噪音,讓店裏顯得格外安靜。
店門打開的聲音再次響起,淩岳只顧看自己的書,并沒有注意其他,卻不知道有人正向着自己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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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的書頁忽然被陰影擋住,淩岳微有些不悅,挪了下位置,發現對方仍然固執的擋在那裏,便皺着眉擡起頭道:“請讓一讓……”
話未說完,淩岳就立刻閉上了嘴,他冷着臉看着眼前胡子拉碴其貌不揚的藍眼睛美國佬,心裏不住暗罵竟然藏在這裏都能被發現,難不成這家夥在他身上裝了追蹤器。
“你倒有心情跑來這裏看書,淩,今天的新聞看了麽?”說話的正是在中非樹林裏追殺他的那個CIA“愚人”,本名沃克漢姆斯,熊一樣的身材,并不愚鈍的大腦,總而言之是個非常纏人的家夥。
“什麽新聞,中國女影星進軍好萊塢?”淩岳故意打岔,陰沉的黑眸掃了沃克一眼,又轉回手裏的書上:“走開,別擋着我。”
手腕被猛地抓起,不算薄的書一下子掉在地上,發出很大一聲響。
沃克眯起銳利的眼睛盯着淩岳,語氣十分不客氣的說道:“別以為這樣就能難倒我,總有一天我會抓住你犯罪的證據,中國的軍火商人?真是可笑……”
“可笑?似乎比不上你,‘愚人’先生。”打斷對方的話,淩岳微怒的低聲道:“我是中國的軍火商人,總好過你是美國中情局的狗,說我犯罪,你殺的人難倒還少麽?”
被淩岳淩厲的反駁惹怒,沃克惱火的低吼道:“別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道,你手裏的武器挑起了多少國家的戰争,那些死去的人……”
“那些死去的人一半以上是美國政府利益下的冤魂,他們遲早會來找你們讨回一切!”盡量壓低聲音,淩岳仍舊沉穩的回道:“包括死在你手裏的。”
咬緊牙,看着淩岳冰冷的目光,沃克感到無比憤怒,眼前這個亞洲男人明明比自己矮小,氣勢卻總是那麽嚣張,心裏的火很快竄上大腦,沃克眼中殺機突現,幾乎就想在這裏幹掉對方。
粗壯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沃克吃驚的轉過頭,發現前不久打傷自己的那個男人居然也在這裏。
完全沒有自己壯實的手卻異常有力,沃克吃痛,不得已松開了淩岳,只能沉默的與其對視。
“你到底是誰?我怎麽不知道淩身邊突然多了你這號人物!”沃克幾乎是惱怒的吼着。
“他的保镖。”江寒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說話的同時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淩岳,微微轉頭的動作讓他左耳的銀色耳釘暴露出來。
“你是……”沃克眼尖的看見那枚蛇形耳釘,遲疑道:“‘納迦’的雇傭兵?”
“你又是誰。”江寒對沃克的疑問沒有太大反應,态度冷硬,聲音平直的說道:“CIA的‘蠢貨’?”
在看到對方因為自己的稱呼而變的更加難看的臉色後,江寒又無所謂的補充道:“哦……不好意思,英文一直不怎麽樣。”
為江寒的冷幽默輕笑出聲,淩岳低沉磁性的音質顯然取悅了某人。
心情再次轉好,江寒盯着淩岳露出笑容時愈發英俊的側臉,直到被對方發現,才趕忙在那雙黑眸轉向自己之前回過頭,對沃克說道:“把你的槍傷養好再來,我不想在幹掉你之後還要考慮如何澄清自己不是欺負傷患。”
不再去看沃克的臉色變得如何精彩,江寒手裏拿着幾本書,跟着淩岳去收銀臺結賬,然後兩人便安然的走出了書店,留下沃克獨自站在書架後咬牙切齒。
回去的路上,淩岳順手買了兩份甜筒,和江寒一起,兩個人像小孩兒一樣邊走邊吃。
江寒一點都不介意放縱自己幼稚,他其實很少吃這類東西。
淩岳吃完随手将包裝紙扔進路邊的垃圾桶,然後對江寒道:“想不到你這家夥還挺有幽默感,不這樣一直板着臉就更好了。”
聞言,江寒目光轉向身邊那人,看着那黑色的發絲随着對方走路的動作輕輕擺動,露出順服的貼在蜜色脖頸上的發尖,再往下,是平滑的皮膚,一直延伸到衣服下面,讓人聯想指尖與之接觸時的細膩觸感。
“習慣了。”江寒收回目光,淡淡的說道:“以前教導我們的軍官說過,表情是人類最大的破綻,我們在軍隊中訓練時,基本都要保持冷靜、漠然、不動聲色,無論眼前正在發生什麽。”
“這是要把你們訓練成機器?”淩岳不太贊同這種做法,皺起眉問道:“難道沒人反抗麽,與其說表情是人類最大的破綻,不如說表情是人類表達感情最直白的方式,沒有感情,你們如何交流……”
“不需要那種東西。”江寒也将手裏的包裝紙扔掉,說道:“我們就是機器。”
看着江寒越來越沉默的俊臉,淩岳知道他又想起了四年前的事,那句“我們就是機器”,很明顯是自暴自棄的說法。
通過這些天的接觸,淩岳已經深刻的體會到,“冷漠”這樣的詞語,并非江寒的本性,在沒有加入軍隊之前,他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偶爾會說冷笑話的,愛開玩笑的,甚至有些自大的男人,
只是那些原本天性中的東西,已經被軍隊殘酷的訓練慢慢磨平,以至于現在脫離了軍隊,可以去肆意體現它們的時候,卻做的那麽不倫不類。
換了個話題,淩岳試圖讓江寒從過去的陰影中解放出來,但是他也知道,這個目标很難達到。
回到賓館的時候午飯還沒準備好,淩岳将江寒叫到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後找出一疊文件。
握住江寒的手,淩岳将那疊文件慎重的放到對方手中,惋惜的說道:“我本來想一直留着它,不過現在……我希望你能自己決定自己的一切。”
疑惑的看了眼淩岳,江寒低下頭,動手翻開那疊文件。
片刻後,他微有些詫異和茫然的說道:“這是我的……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