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意
這一世阿嬌飲食謹慎,未再染上風寒,随銮駕一同出行春獵。
一路颠簸,阿嬌這個公主還沒怎麽樣,那個號稱“女性自強”的喬嫣然倒是上吐下瀉,周玉和其他皇子派去了一波又一波宮女、太醫輪流伺候。
衆皇子皆入樹林打獵,阿嬌瞥見病恹恹的喬嫣然也偷偷換了男裝混進去。
于是在她再三懇求下,周文帝派了一隊人馬随她同入樹林深處。
進入樹林沒多久,阿嬌假裝鬧肚子要如廁,周圍人馬立即撤離,就留阿秀一人随身伺候。
“阿秀,你在這裏等本宮。”
“不行,公主一人太危險了!”
“……”
姐妹,你搞搞清楚我是蹲坑不是殺人,有啥危險的?
難道你怕我掉進坑裏?
在阿嬌的命令下,侍女最終沒有跟上去。
根據前世記憶,周玉是在南邊大榕樹附近遇險,她掏出事先準備的地圖,悄咪咪摸索過去。
周玉事先知曉二皇子計劃,他将計就計,給對方創造機會好證據确鑿,只是沒想到喬嫣然竟會扮作小厮跟随他。
情急之下他只能将人護在身後,随機應變。
終于,對方的人按捺不住出手,他進來武藝上精進了不少,但架不住人多,只能勉強自保,更別說還要保護喬嫣然。
很快他倆身上就有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喬嫣然泫然欲泣,但恐懼占了上風,勉強忍住。
琥珀事前接受命令,要引周文帝的親衛過來,因此暫時不在身邊。
在親衛到達前,其他暗衛都不能動手,否則局就白做了。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阿嬌的聲音。
“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啊!”
他發誓真的很想把她殺了滅口。
阿嬌尋過來的路上先遇上了二皇子的刺客,刺客為保密欲滅口。
此刻她發揮平生最快的腳力一路狂跑,直奔周玉方向。
她頭發淩亂,一只鞋也跑丢了,毫無公主形象,就像一個瘋婦。
這個草包公主沒帶來救兵,反而把另一批刺客引到周玉面前。
嫌他太安逸了嗎?
周玉感覺胸口有股淤血不上不下。
就在刺客砍向阿嬌的瞬間,她本能反應把周玉拉倒自己跟前——當擋箭牌。
周玉:“……”
喬嫣然猶豫了一瞬,最終縮回手。
幸而周玉反應快,刺客只砍傷他的左臂,很快救兵趕到,兩夥人拉扯期間,阿嬌見無性命威脅,假裝摔向一名刺客。
那人也很上道,順勢向她揮刀。
就在此時,琥珀現身反殺刺客,于刀口救下阿嬌。
二皇子的陰謀很快敗露,結局和前世一樣,只是這次喬嫣然沒有替周玉擋刀,他整整養了半月傷。
阿嬌自回來後夜夜噩夢,她吵鬧了許久,非要選個貼身護衛才肯罷休。
她雙手負于身後,裝模作樣在一衆親衛間挑挑揀揀。
“父皇,這些人都不行。”
周文帝哪裏不曉得她的意思,微笑道:“好阿嬌,看上誰家護衛了?”
她撓撓頭,“冥思苦想”許久方開口道:“上次獵場救兒臣的那個小護衛好像不錯。”
她見周玉沉默不語,複又道:“不知五皇兄肯不肯割愛?”
良久,周玉啓唇,笑意涼薄:“那護衛跟了我許久,怕是有些不便。”
他見阿嬌面色沉了下來,繼續說道:“不過皇妹想要,為兄自然舍得,放心,等下閹。割幹淨就送到皇妹宮裏。”
“你敢!”阿嬌杏目瞪圓。
倏而,她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和緩語氣:“又不是叫他做小太監,幹嘛要這樣對他!”
說到後來她自己也沒意識到,口吻隐隐有股撒嬌的意味。
“皇妹此言差矣,外男怎可随意出入公主殿?”
她轉向周文帝,使勁搖晃他的手臂:“父皇,兒臣就要他!”
周文帝溫柔道:“好好好,既然阿嬌想要,你就讓給她吧。”
“是。”周玉微不可聞地輕笑一聲,“兒臣身上傷勢未好,先告退了。”
自打琥珀過來後,公主殿再無事發生。
喬嫣然偷偷跑到東宮探望,阿嬌一早便發現,但也由着她去。
盡管她只劃破了點皮肉,但周文帝每天仍派人送一堆苦的倒胃的補藥過來,琥珀知道她嗜甜,每次都會放一大勺蜂蜜進去。
阿嬌喝了一口藥癟癟嘴:“苦的。”
琥珀心想自己明明和往常一樣放了蜂蜜,怎麽還會是苦的?
他剛想低頭嘗一口,卻被阿嬌雙臂環住脖頸。
一個淺嘗辄止的吻。
罪魁禍首狡黠一笑:“唔,現在甜了。”
琥珀呆呆地看着她,紅暈從耳後根開始蔓延。
阿秀沒攔住周玉,他在門口看到這一幕,眼眸暗沉,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方才宮人攔他說是公主現在不方便接見,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徑直闖了進去。
呵,果真不方便。
他還以為她遲遲不到東宮看他,是因為那日春獵她自己也受了傷,還未痊愈。
是他眼瞎,不曾看出她二人的私情。
琥珀離開後,阿嬌再也沒踏入過五皇子府一步,他早該看出來的。
什麽青梅竹馬,什麽少女懷春,全都是騙他的。
利用完了,便再也不想看見他了是嗎?
一枚棋子而已,竟敢背棄他。
“殿下,你在想什麽?”
周玉紛繁雜念被一掃而空,他端詳喬嫣然,面容姣好,才華舉世無雙。
是了,這才是他心目中妻子的形象。
“沒什麽,你頭上戴的我是之前送你的簪子?”
“嗯。”喬嫣然沖他嬌羞一笑。
半年後,公主生辰的前兩日。
周文帝欲給周玉和阿嬌二人賜婚,周玉聽聞消息剛想面聖回絕,卻聽到手下來報公主絕食兩日,皇帝打消念頭的消息,此事已作罷。
很好不是嗎?
難得這祖宗做了一件合他心意的事。
可不知怎的胸口隐隐作痛。
兩日後阿嬌的生辰宴上,他喝了很多酒,覺得有些醉了,便離開席位出去透風。
“我跟你說哦,父皇已經開始松口了!”
是那個惹人厭的草包,周玉想離開卻移不開腳。
“只要我再鬧上幾日,他肯定會同意我嫁給你的!”
“你別這樣,陛下會生氣的。”琥珀目光灼灼,夾雜着擔憂之色。
“那你就不怕我生氣啦?”
阿嬌憤怒的去捏他的臉,琥珀沒有躲閃,由着她把自己捏扁搓圓。
“怕。”
“怕就好,我跟你說,你現在後悔也不行了哦!”
“我比別人作,比別人兇,你要是敢不要我我就鬧,鬧得你頭疼!”
周玉哼笑,原來她還有自知之明?
心口似乎越來越難受,他忍不住用手緊緊捂住。
“我要的。”
明明不會說情話,但阿嬌覺得他每句話都特別撩人,她想親親他,她也的确這麽做了。
琥珀沒有拒絕她,兩人在月色下擁。吻。
有人走得很急,差點絆倒。
他從來也沒想過有一天夢境會成真,九歲的小暗衛被首領抽打的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間看到樹上一只小皮猴。
“你是妖怪嗎?”
“不是。”
“哦,那你不要說看到我,我請你吃柿子!”
于是,為了一個柿子,受傷的小暗衛還要爬到樹上去接只敢上樹不敢下來的小公主。
第二天,他不知怎的又來到那棵柿子樹前。
樹下有一瓶傷藥。
十九歲,沒有阿嬌的幫助,周玉依舊被冊封為太子,但比前世時間要晚。
阿嬌和他已有大半年沒見過,他自封太子以來事務繁忙,但沒有太多實權。
是日,周玉從禦書房出來,面無表情。
周文帝拒絕将阿嬌許配給她,反而直言會給她和她的心上人賜婚。
他竟然舍得把寶貝“女兒”賜給一個籍籍無名之輩。
周玉沒有多做無謂的糾纏,随即告退。
宮人禀報五皇子造訪,阿嬌很納悶,他都如願冊封太子了,還來找她作什麽?
難道是要自己像前世一樣給他鋪路?
做他的春秋大夢吧!她剛想叫阿秀推托說自己已經睡下,誰知那個處處禮儀周到的人竟然徑直闖了進來。
“你們先下去吧。”
阿嬌屏退宮人,雖然他面色不善,但這裏是皇宮,父皇還健在,她想着應該鬧不出什麽事。
“你來幹什麽?”
周玉淡笑着沒有立即接話,視線掃到桌案上的一塊繡帕,繡的歪歪扭扭但不難看出是一對半成品鴛鴦。
不學無術的草包竟也學着閨閣女子做起女紅?
他指節輕撫,嗤笑:“真醜。”
阿嬌一把搶過來,羞惱道:“關你屁事!”
“口吐髒話,一點也不像個公主。”
“大晚上你發什麽神經?沒什麽事的話請回。”
“呵。”他一步步靠近阿嬌,将她逼退至床沿,俯身凝視她清澈的雙眸:“阿嬌從前可不是這麽和我說話的。”
“怎麽,我在你眼裏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和他什麽時候開始的?讓我猜猜……溜出宮那一次?”
“你……”
話還沒說完,周玉突然發狠,将她推倒在床上。
阿嬌急道:“琥珀!琥珀!”
琥珀很快趕到,他踹開前主人,狠狠揍了他兩拳後把阿嬌擁入懷中。
“別怕。”
“我知道你在,我不怕!”
話雖如此,但她抱着琥珀止不住的顫抖。
她想起前世在冷宮裏被兩個瘋婦毆打。
周玉站起身,擦幹嘴角血漬:“你倒是找了個好幫手。”
“給本宮滾!”
他看着相擁的兩人,記憶回到那個月色撩人的夜晚,怒視琥珀,咬牙切齒:“是本宮忘了,會咬人的狗不叫!”
最後他轉身離去,腳步略有踉跄。
七個多月以來第一次相見,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