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太宰治與國木田定了東京的酒店之後, 趕在作家會的前一天去了。
作家會什麽的,太宰治根本不在意,對于寫作這件事, 他是全心投入進去的, 他本人也很享受寫作的樂趣。
只是這樣的作家會,他從來都不願浪費時間去參加, 如果真的是那種交流經驗的場合,太宰治說不定颠颠就去了,但這種面向大衆, 明顯是場面的活動,就顯得很平淡, 沒有什麽交流的價值。
但是,這種名利場也總有人願意去參加, 所以熱度也算是不低。
太宰治給小林編輯打了個電話, 從他手裏拿到了兩張票,仿佛之前忽悠小林編輯的那番話從來都不存在。
小林編輯答應的爽快,卻也是疑惑得很:“焉島老師,您不是說要專注寫作, 這種場面活動,并不是很在意嗎?”而且,一要就是兩張票。
太宰治全然不虛, 面對這樣的質疑仍然是理直氣壯:“我對這樣的活動并不讨厭, 只是煩惱于作家與讀者的距離。”
“距離?”小林編輯不解。
太宰治笑了笑, 垂下眼眸, 系統雖然無法看見他的神色,但每當他提起自己的小說的時候,都是溫柔且缱绻的, 如輕拂過山崗的春風,令人沉醉。
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是真正站在人間的吧。
他是真的很愛寫作本身這件呢。
也許是午後的暖陽太過溫柔,連帶着太宰治都有些輕松惬意的意思,他的語氣透過手機傳達給小林編輯的時候,都仿佛蒙上一層薄紗,字字輕緩。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情感的交流,作家和讀者之間的交流途徑,大概就是書籍了吧,這是雙向的,只是順序的先後而已。”
太宰治頓了頓,似乎在思考怎樣用語言來描述他的感受。
“作家将自己的情感經歷以及感悟,寫進了灌滿心血的書本裏,這是一種情感的輸出,這是單向的,如果有讀者選擇閱讀這本書籍,就達成了一個條件,雙向選擇,這既是讀者選擇作者,又何嘗不是作者選擇讀者呢?”
“而讀者真正将這本書裝進心裏,并與作家描繪的世界産生共鳴的時候,就達成了情感交流的最重要的一環,也許作者與讀者真實的距離相隔萬裏,但心得距離卻在那一刻緊緊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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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将手機換了個手:“我有一個……朋友,我們的關系,應該可以這樣形容,他說,曾有人對他說過‘寫書即寫人’,情感的交流就是這樣強大,最後他放棄對于大衆來說。原本并不體面的工作,投入了作家這個行業。”
“我想,明年就能看到他寫得小說了吧。”太宰治擡起頭,仰望着天空的飛鳥。
“後來他又将這句話送給了我,祝願我能寫出心中最理想的世界。”
“我焉島衆二寫書,并不是為了錢財,只是因為我想要對這個世界說些什麽,那些将我奉為圭臬的,也可以将我打入深淵,也許其中真的有可以理解我,與我達成情感雙向的人存在,但現在的我卻并不需要。”
“我與他們的距離就是這樣遙遠又親近,所以……”
太宰治說到這裏頓了頓:“所以,我想,也許站在讀者的角度可以令我更加理解這種距離的邊界呢。”
小林編輯那邊沉默了許久,再度開口,語氣中又忍不住哽咽起來,哪怕在如此煽情的時刻,系統仍止不住的想,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那小林編輯可能海水做的。
咋那麽容易哭呢?
“我明白了,焉島老師!”還是熟悉的小林編輯式熱血,“我馬上去主辦方那裏取票!!等我好消息!!!”
滴——滴——
“呀,挂掉了。”太宰治看了一眼手機,平平道。
系統十分感動,它覺得自己與太宰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層,果然它沒有看錯人,平時吊兒郎當的崽崽,果然還是十分熱愛寫作的,他一定會成為名留青史的大作家!
太宰治敏銳察覺到系統的想法,不禁笑道:“喂喂喂,你不會真信吧,我騙小林編輯的。”
系統:……
告辭!
太宰治說的是不是謊言,除了他自己是沒人能說清楚了,系統被坑了這麽多次,也不會再天真的上當了。
搞定了書會的事,太宰和國木田就動身前往了東京,不過并不是為了去參加書會,而是松本百惠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
松本百惠最後一通電話的信號消失在了郊外的一棟荒廢的房子裏,二人必須前往調查。
國木田坐在車裏,透過車窗掃了掃荒無人煙的地帶,打開電腦再次确定了一遍。
“沒錯,松本小姐的通訊信號最後一次出現确實是在這裏。”
國木田将手/槍裝滿子彈,轉頭對太宰治說:“太宰,等會兒行動,我們不要分開,我感覺這裏不太對勁。”
“好。”太宰治點了點頭。
二人将大門踹開,走進了房子內部,這裏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但是兩人仍然沒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行動着。
“國木田君。”太宰治站在一處角落,敲了敲地磚,示意不遠處戒備的國木田,“你來看看這裏。”
國木田收了槍支,走到太宰治面前蹲下,敲了敲地磚:“空的?”
“哼哼~”太宰治得意道,“這個時候,就需要靠譜的太宰大人登場啦!”
國木田無奈地嘆氣:“別學亂步先生了,快點想辦法。”
只見太宰治不知從身上哪裏掏出一把折疊刀,沿着地磚邊緣小心的割除周圍塵土,然後向上一翹,國木田默契十足地伸出手,将地磚拿開。
“按鈕?”國木田皺眉,“上方還寫着字‘請勿觸碰’?”
“哇哦!”太宰治特別誇張地‘驚訝’一聲,“那我倒是更想按了。”
“喂,太宰,你別給我搞事,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是要謹慎再謹慎,等等,別——”
盡管國木田再三勸阻,太宰治還是按奈不住那顆‘躁動’的心,直直的按了下去,只見地皮一陣地動,不遠處出現了向下延伸的樓梯。
“出現了!傳說中的密室!”太宰治興奮不已,就想沖上前去。
我跑,我再跑——
跑不動……
感受到自己的衣領似乎被什麽勾住的太宰治停下腳步。
他鳶色的雙眼釋放着無辜的光芒,緩慢扭頭看向拽着他衣領,正處于暴躁邊緣的國木田獨步。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太宰治更是這方面的佼佼者。
“國、木、田、君~”太宰治擡起手,像只招財貓似的揮動手腕,上下擺了擺,“再不走,密室可就要關了。”
國木田沒說話。
“你是在擔心那個按鈕是陷阱對吧,我明白的,不過你看,這不也沒什麽嘛。”太宰治不在意的笑了笑,像是在笑國木田大驚小怪。
“不對!”國木田低啞着聲音,将怒氣壓在喉嚨裏,他知道,這裏可能是敵人的基地,要降低音量,可是看着太宰治毫不在意的樣子,他心中就是有一股莫名的火氣壓不下去。
太宰治一時間也被國木田這樣的神态鎮住了。
“太宰,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你啊!”國木田獨步雙手拽住太宰治的領子,貼近他的面龐,緊盯着他澄明的眼睛,像是想要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麽。
“你走在最前面的時候,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受傷嗎?”沒有,太宰的眼睛中什麽都沒有,澄明的再徹底不過了。
後悔、恐懼、猶豫,這些都沒有,反倒是興奮激動的情緒還殘留了幾分,叫國木田看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答案,令早有預感的國木田不知該是憤怒還是悲哀。
看着太宰治無動于衷的雙眼,他的火氣突然降了下來,垂首,語氣也有些顫抖:“太宰,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跟我商量一下可以嗎?”
是的,身經百戰的武裝偵探社調查員國木田獨步竟沒有來得有些後怕。
他怕自己這個搭檔不知什麽時候就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他怕哪一天這個人真的對這個世界厭惡,自殺離開這個世間。
說到底,國木田就是怕太宰治死去,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最後連收屍都做不到。
太宰治真得做得到。
“太宰治,你說話!”國木田擡頭,見到太宰治将頭扭到了另一個方向,他順勢看過去,正是一棵葉繁茂的常青樹。
太宰治眼神迷離:“啊~真是一棵美麗的樹啊,如果能在這樣的樹身邊上吊,必定是極好的體驗。”
“對了,國木田君,你剛才說什麽來說?”太宰治滿臉問號。
之後是死一樣寂靜。
“太——宰——治——”國木田奮力搖晃着太宰治,直把他甩成一根剛出鍋的面條,随後無情的将其扔在地上。
“嘟嚕嚕嚕——”太宰治艱難的分辨着東西南北,“口、口吐白沫了,國木田君……”
被太宰治打岔,一陣感傷喂狗的國木田對于自己剛才的真情流露頗為羞惱:“閉嘴!趕緊起來,我們下密室。”
二人再次整裝出發,進入密室之前,國木田伸出手攔住了太宰治,推了推眼鏡,看也不看他說道。
“我先進去,你斷後。”話音剛落,也不待太宰治反應,率先走下了樓梯。
太宰治站在原地沉默半晌,随後又是嬉皮笑臉跟上去了:“嘛~國木田君等等我啦,這裏很黑的,你帶手電筒了嗎?”
“帶了。”
“那電池呢?”
“……我是充電式的。”
“啧啧啧,這可不行啊,萬一沒電了,那不就完蛋了!”
“閉嘴笨蛋,你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