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橫濱養文豪的日子裏

第21章 020

“亂步先生，對，是，我到了。”

“沒錯，和我們猜的一樣。”

太宰治挂斷電話，靜靜看着這座坐落在橫濱深處的神社，随後走了進去。

橫濱的神社從來都不是顯眼的存在，在這座城市，神明已經在大衆的腦海中消失。

朦胧的雲霧漸漸遮掩住了深處，一抹清露滴落在青翠的綠葉間，沿着脈絡的紋路滑落下來。

初升的朝陽從黑夜的地平線跳出，太宰治也從深處走了出來，他還是穿着那件卡其色的風衣，纏縛在額頭上的繃帶已經不見了。

太宰治打了個哈欠，染上紅暈的眼角不受控的産出了淚滴，

“好累啊。”太宰治懶懶道，“我們定外賣吧。”

【………………】

“莫西莫西~”

見系統沒有反應，太宰治将手掌狀作喇叭狀放在嘴邊，佯裝呼叫。

“喂喂喂！系統君，可以給我叫個外賣嗎？”

“不要小蛞蝓。”

“在嗎在嗎在嗎？”

【.....誰家早餐會吃蛞蝓啊！】

“你在啊，麻煩點個餐，我要吃蟹肉漢堡，請給我點特份的，特別标注要加點洗滌劑哦。”

【你給我乖乖喝豆漿吧混蛋！】

太宰治十年如一日在系統的理智邊緣反複跳踢踏舞，終于忍不住了。

太宰治來了精神：“這還是你第一次反駁我呢！”

“再多說兩句鴨！”

系統不再理會這個興奮的宰，果斷閉麥自閉去了。

太宰治見系統沒了蹤影，終于還是歇了逗弄系統的心思。

“我知道了。”太宰治雙手插兜，從神社門前眺望着橫濱，這裏雖然不及港口Mafia大樓，能将橫濱盡收眼底，但是卻也是一處高地，別有一番風景。

“我不會像他那樣的。”太宰治自嘲的笑了笑，“我們畢竟不是一個人。”

“他有他的理想，我有我的堅持，我們不會變成一個人的。”

太宰治低着頭，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樣的距離，像是在刻意控制着。

【……真、真的嗎？】

“……嗯。”

【你的堅持難道是‘清新爽朗的自殺’嗎？】

“咦？？！不愧是你，這麽了解我！”

【……把我的感動還回來！】

“不~要~”

“話說，你剛才是不是哭了，我聽見你哽咽的聲音了。”

【……才沒有，那是機械短路的聲音！！】

系統炸毛。

“絕對是哭了吧，沒想到你竟然這樣關心我嘛！”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嘴賤的調侃了幾句。

但是他等的系統積極反駁，卻遲遲沒有到來，反倒是沉默了一會兒，正當太宰治滿臉問號的時候。

系統躊躇的打開聲音，平時輕飄還帶着童音的拟人合成音不同，這次反倒是真正屬于系統的，帶着機械音古板的男聲。

【太宰，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系統的聲音嚴肅又認真，和他那副老幹部的聲音倒是十分貼合。

【可以在春天坐在桃樹下，欣賞你最喜歡的桃花，一起踏遍山河，看遍壯麗風光。】

【我知道，活下去對于你來說，是一個惡毒無比的詛咒，但是……】

【我可以許一個小小的願望嗎？】

【現在是夏天，今年的桃花季已經過去了，我希望明年我們可以一起去賞桃花。】

【所以，在此之前，請頑強的活下去吧！】

“……”

“………”

系統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你有在聽嗎？】

“嗯嗯嗯嗯嗯。”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哇——那棵樹長得可真好，尤其是那具有靈魂的歪脖子，簡直是自殺的最佳場合！”

【你果然是在敷衍我吧，混蛋太宰！】

“不要學那條漆黑黑的小蛞蝓！”

【我非要學！青花魚！】

系統小童音又出來了，如果有拟人形态，他現在一定是氣得跺腳。

“啊~痛痛痛，摔倒了啊，我迷倒萬千少女的臉龐，不會毀容吧。”

【氣死我了，你自己回去吧！】

系統氣鼓鼓地關閉了外界感應，不再理會外面的太宰。

太宰治用了不同的語氣反複呼叫系統，也一點水花都沒有。

他坐起身，摸了摸鼻子，雖然看起來摔得慘，但他除了身上沾了灰塵，其實一點傷都沒有，趴着還看不出來，這樣坐起身，哪裏有摔倒的樣子。

承受過太多的惡意，也見識過人性最黑暗的部分，到頭來，太宰治最不善面對的卻是人性中最善良的部分。

哪怕是一點善意，都會讓這個膽小鬼縮回保護殼中，緊閉門扉。

太宰治擡頭看着前方漸起的朝陽，慢慢蠶食驅散着大地的黑暗，喚醒這個城市。

“春天嗎？”

他的語氣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迷茫和脆弱。

“沒辦法了，為了最喜歡的桃花，就試一下吧。”

太宰治說完這句話，朝地上一躺，沉寂的神情在溫柔的朝陽下，透出了幾分無害。

本來是回來告訴取外賣地點的系統，吞下這句話，打開網頁給外賣小哥發了消息，随後無聲的陪着太宰治觀賞日出。

一時歲月靜好。

太宰治下山之後，先是和守在山下的中島敦一起吃了早飯，然後給中原中也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不用找他，很快自己就會回去，最後打發走了中島敦，讓他回去寫文章。

目送被忽悠的鬥志昂揚的未來文豪，系統流下了欣慰的淚水。

【咱們這是要離開了嗎？】

太宰治擡首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陽：“快了，那邊事情也應該已經處理完了。”

“他處理完了之後，自然就會回來的。”

自然是首領太宰那邊的事情。

太慘了，系統都要替那位素昧平生的首領宰抹一把淚。

什麽跳樓自殺，被自己的好友拿槍指着腦袋，關鍵人家自己還樂呵呵的插下這把刀。

如果不是那本‘書’，系統都不知道還有自己給自己插刀的宰。

太宰治去了橫濱有名的粗點心店和各大超市，買了一大包零食，準備去偵探社犒勞一下另一位大功臣。

歷史總是相似的，太宰治仍然沒有機會将送給江戶川亂步的零食，送出去。

純白的空間令太宰治的視線一時間有些失明，他眨了眨眼，才适應好了周圍。

周邊有懸浮在空中，像是膠卷一樣的影像，不斷滾動着。

太宰治好奇得看了過去，看到了不少的熟人。

中原中也，森鷗外，江戶川亂步還有他自己。

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

“別看了。”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太宰治一時間竟沒有分辨出這是誰。

首領太宰已經恢複成他原來的樣子，一身黑色西裝，紅圍巾散散的搭在勃頸上，繃帶纏縛在右眼上。

“那不是你的世界。”首領太宰就像是他這身裝扮一樣，無情的像個機器，“只是無數平行宇宙其中的一個而已。”

太宰治轉頭看着這個男人，首領宰要比他大幾歲，快要成年的自己還要比這個男人矮上幾分，不得不擡頭看着。

“所以呢？”太宰治毫不留情的嘲笑這個自己，“跳樓自殺？”

首領太宰不為所動，早已經從書中知曉結局的他，并沒有什麽不滿。

“你也是太宰治，應該明白，死亡對于我們來說，不過是嶄新的開始。”

“不如說是，死亡才是我們追求的。”

“嗤——”太宰治繼續嘲笑，“連去交朋友都不敢的膽小鬼。”

“……我承認。”

“那你還在說些什麽鬼話。”

太宰治很久沒這麽生氣了，要說世界上什麽人能激起他的怒氣，那真的是少之又少，面前這個自己現在是可以光榮上榜了。

“你應該看過那本書了。”首領宰侃侃而談，“同時存在織田作和太宰治的時空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你為什麽還要去救我的世界的織田作。”太宰治果斷拆臺。

“……”首領宰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想再試試。”

“也許呢，也許真的存在織田作和太宰治同時存在的可能呢？”

那樣的話，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和織田作一起坐在lupin酒吧，安吾時不時在一旁吐槽，織田作還是那副板正的樣子，自己坐在中間，侃侃而談，無關立場，無謂身份，只是作為朋友。

“嘁。”太宰治嘟囔，“這還真是惡俗的故事，我是絕對不會把這些寫進小說裏的。”

“要分開了吧。”延伸的影像從首領太宰和太宰治雙方的背後，漸漸化為飛灰。

“時間到了，我們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哦，那挺好了，祝你像森先生一樣，早日聰明絕頂。”

“喂喂喂，這詛咒也太惡毒了點吧。”

“行吧，那就換一個，祝你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我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究竟是哪個更惡毒一些。”

路越來越近，他們兩個卻像重疊的空間一樣，時隐時現。

首領宰看向自己的世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對太宰治笑了笑。

“你過來些，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有跟你說。”

首領宰像是哄騙小紅帽的大灰狼，太宰治一邊吐槽一邊走近。

這個角度，果然還是很不爽，一直是俯視別人的太宰，面對另一個自己，海拔還比現在的他要高。

太宰治擡頭看着首領宰，像是在質問有什麽事。

首領宰歪了歪頭，莞爾一笑，随即低頭俯上太宰治。

輕柔的肌膚拂過他的唇角，沒有過于用力，仿佛是一個唯美的意外，濕潤的觸感帶着首領宰獨有冷香，像是浸入了太宰的肌膚，滲透到心髒。

太宰治瞳孔微縮，還沒反應過來伸手推開他，首領宰反而率先放開了他。

“再見。”

一道白光劃過，太宰治安安穩穩的坐在了lupin酒吧的座位上。

太宰治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擡手撫上了還留有冷香的唇邊。

【歐耶！回來啦！】

系統歡呼的聲音驚醒了太宰治。

不驚醒也不行啊，任誰在你腦海中敲鑼打鼓，放鞭炮都得醒啊。

不過這個反應，系統好像并沒有和他一樣見到首領宰，倒像是一睜一閉就回來了。

【不說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寶貝怎麽樣了。】

【寶貝，你有什麽寶貝。】

太宰治調笑系統。

【當然是大寶貝，看看我的珍藏，都是從黑|市裏淘來的書，嘿嘿嘿。】

【說起書，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麽。】

嗡——嗡——

太宰治沉默的掏出手機，看到了熟悉的號碼，又看了看來電顯示。

‘比好心的俄羅斯人還要讨厭的魔鬼’

雖然不知道這個‘好心的俄羅斯人’是誰，但是能感受到到首領太宰的怨念呢。

另一邊，剛剛穿越回來的首領宰，站在熟悉的街道，拿着一大包零食，陷入了沉思。

難道，我又穿越了？

不過，很快，電話鈴聲打破了首領宰的沉思。

首領宰掏出手機，沒着急看屏幕。

嗯，是自己買的手機，還貼的織田作卡通貼紙。

随後，他看了看來電顯示，那熟悉的名字，似曾相識的電話號碼，這些讓首領宰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

難道，我還沒有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好。”首領宰接通電話。

“小菅老師！！”小林編輯哭訴，“您終于接電話了，截稿日期要到了，您什麽交稿啊！”

“我們這邊還——”

首領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挂掉了電話。

長呼一口氣，擦了擦冷汗，不斷暗示自己。

做夢，這些一定都是夢！

嗡——嗡——

‘蛞蝓’

嗯，這才是正确的打開方式。

面對老冤家中原中也，首領宰居然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混蛋首領。”首領宰接起電話，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他點頭，沒錯，就是首領宰噠，果然不是我的問題。

“混蛋首領，你的小說什麽時候交稿！！”中原中也氣急，“你家編輯又打電話給我了，我是你媽嗎？什麽都要管！”

首領宰：？？？

什、什麽情況，我不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港口Mafia首領嗎？

找作家宰和我首領宰有什麽關系！

“中原先生，你是在個太宰先生通話嗎？”首領宰豎起耳朵，沒錯，這是他們港口Mafia白色死神中島敦的聲音。

“是啊，中島，你來說兩句吧。”

“可以嗎？謝謝中原先生！”

一陣摩挲聲過後，手機到了中島敦的手上。

“太宰先生，我有聽您的建議，嘗試去寫了一些文章。”中島敦有些羞澀，“雖然還不能與您相提并論，但是我會繼續努力的。”

“希望您可以快點回來，指導一下我的文章。”

首領宰：？？？

這難道是拿到自己初吻的報應嗎？

首領宰不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