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妃很快便到了雲緩的住處。
淡竹聽說王妃來了,趕緊從房間裏出來。
“小公子怎麽了?”
“昨天晚上小公子回來,他不小心摔了一跤跌進草堆,睡覺前身上起了一片風疹,他上了一點藥。”淡竹一看到王妃便有些緊張,他結結巴巴的解釋道,“今天早上我見小公子沒有醒來,便去床邊叫他,過去後發現小公子居然又昏迷不醒。”
王妃已經明白了。
這五年裏,這種事情發生不止一次兩次。
她兩年前托一位大師請過名醫過來,那位名醫說雲緩早就不屬于陽世,活過十八歲就算他命大,若想活過二十歲,那是壓根不可能的事情。
王妃當時斷然不相信那位名醫的話,她要求所有聽到這些話語的丫鬟不能在府上議論這些。
可是,随着雲緩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多,要麽是莫名其妙的吐血,要麽是昏迷不醒,要麽就是整晚整晚的高燒,王妃不得不相信了那位名醫的話。
今年雲緩恰恰好就是十八歲,那位名醫說過,每年冬天對雲緩都是一個大坎,能度過去的話,有可能再活一年,度不過去的話,雲緩就沒了。
荒涼的凜州是王妃最讨厭的地方,她憎惡王府裏大多數人,兩個兒子是王妃活下去最大的希望,可雲廣陵對她一直都不親近,如果雲緩沒有了,王妃難以想象自己日後的時光。
王妃匆匆進了雲緩的卧室。
內室裏一股很清淡的檀香氣息,王妃深吸了一口氣道:“今天天氣和暖,把窗戶打開一點點。”
她覺着房間太暖了也不好,将雲緩一個人悶在這裏,他肯定不舒服。
王妃坐在了床邊,伸手摸了摸雲緩滾燙的額頭:“緩緩?”
雲緩咳嗽了一聲,眼睛依舊閉着,面上泛着些許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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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眼圈兒完全紅了。
她是最不忍心看到雲緩生病受苦的,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恨自己當年懷雲緩的時候為什麽不謹慎一些,假如雲緩無災無難足月生下來,也不會吃這麽多的苦頭了。
大夫在旁邊站着,他剛剛給雲緩把過脈了,看到王妃過來,大夫恭恭敬敬的對王妃道:“小公子昨日受了些許風寒,等他吃藥兩天,應該就能恢複得和之前差不多了。”
王妃擦一下眼角:“淡竹,小公子哪裏起了風疹?”
淡竹道:“昨天是在手臂上,臨睡前塗了藥物,不知道有沒有痊愈。”
王妃把雲緩的衣袖往上疊了一下,興許是塗過藥的緣故,疹子已經消下去了,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緋紅。
王妃松了一口氣,拿過藥膏給雲緩又塗了一點點。
“可憐的孩子。”王妃看着雲緩的額頭沁出了些許冷汗,墨發被汗水染濕了些許,本就有些許稚氣的俊秀面容更加惹人垂憐,“木柔,我親自把慧明大師請來給小公子看看,你留在這裏,藥熬好之後你喂小公子喝藥。”
雲緩清醒的情況下可能會好好喝藥,他昏迷的時候卻不會。
王妃知道這孩子特別怕苦,受不了藥的味道。
也不知道什麽緣故,雲緩從來不讓他院子裏的丫鬟伺候他穿衣服、洗澡,這就導致了雲緩這邊的丫鬟大多做一些端茶倒水洗衣服的粗活兒,照顧人這種細致活兒她們做得太少,所以做得不好。
木柔比雲緩大十多歲,王妃覺着讓她留下來暫時照顧更穩妥些。
木柔應了一聲:“是。”
下人很快就把藥熬好送來了。
木柔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藥湯,用湯匙舀了一點點送到雲緩的唇邊。
即便是在昏迷之中,雲緩依舊接受不了又酸又苦的味道,一碗藥他喝了只有一小半。
王妃帶着人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寺廟。
凜州這邊許多習俗都和麒朝不同,麒朝的寺廟大多建在深山之中,環境清幽寧靜,外觀大多樸素無華。
凜州這邊最出名的寺廟叫做靈雲寺,靈雲寺則在城中的一處高臺之上,這邊建築像王府一樣富麗堂皇,吸引了凜州城一大批的信衆。
寺廟的主持叫做慧明,王妃和他認識已二十多年。
慧明大師頗有些修為,雲緩小時候混混沌沌未開靈竅,三天兩頭的生病,王妃問他緣故,他說王妃命中本留不住這個孩子,因為她福氣深厚一心向佛,所以雲緩留在了世間,只要等他十二三歲,會有一點轉機出現。
後來果真像慧明大師說的這樣,雲緩十二三歲的時候落水,痊愈後整個人慢慢變得聰慧起來。
因為這一件事,王妃對慧明大師深信不疑,每當雲緩生了大病,她總要請慧明大師過去看看。
慧明大師看到王妃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王妃,七公子的病情又重了?”
王妃點了點頭。
她讓丫鬟把一盤滿滿的銀兩交給旁邊的僧人:“慧明大師,您去王府看看吧。”
凜王府在凜州的地位不言而喻,這些年王妃給靈雲寺修建寺廟,自然付出了許多。
在凜州未歸順麒朝之前,靈雲寺的僧人在凜州有相當高的地位,甚至能夠左右政治,現在他們的影響雖然沒有那麽大了,依舊有這份心思。
他們雖然說是出家人,其實更像凜州不參與殺戮的世俗貴族。
慧明大師早就知道雲緩回天乏術,所以前段時間王妃要見他,都被寺裏的小僧人給擋了回去。
昨天他突然聽說王妃被朝廷加封,地位比從前要高了許多,身後多了朝廷撐腰。
靈雲寺自然想攀上朝廷這座穩當的靠山,所以今天王妃過來,慧明大師沒有讓人阻攔。
回到王府之後,已經到了下午。
王妃帶着慧明大師進入雲緩的住處。
雲緩這個時候還沒有蘇醒,王妃憂心忡忡的道:“大師,我兒子他有沒有大礙?”
慧明大師給雲緩把脈,沉吟片刻後,慧明大師道:“七公子晚上不宜出門,可能是被什麽東西沖撞了。”
凜州地廣人稀,和其他地方相比,它不僅荒涼而且鬼氣很重。
慧明大師早就看出雲緩容易受驚失魂,撞上什麽邪氣更容易被帶走。
他認為雲緩在煙柳繁華處長大更合适些,譬如王妃的娘家那邊。
但王妃愛子心切,他真的這麽說了,王妃肯定會把雲緩送走。
雲緩再不受凜王待見也是凜王的兒子,凜王的兒子在別處養大到底像什麽話。
為了避免一系列的麻煩,這件事情慧明大師從未講過。
“對了,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府上東北一角有黃紫氣息籠罩,似乎出了貴人,那邊是哪位公子的住處?”
淡竹有些懷疑這個和尚是不是真的有用,每次他過來都說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既不像大夫那樣會開藥方,又不像大夫那樣會做針灸,到底看得什麽病呀。
什麽亂七八糟的紫氣黃氣,要是王府哪個角落真的變紫變黃了,大家會看不見?
淡竹道:“王妃,東北方向是養馬和各種牲畜的地方,那邊還有幾間幹草房,公子們怎麽可能住在那邊?”
王妃客客氣氣的對慧明大師道:“東北一角沒有公子居住,紫氣或許是別人家的。”
王妃自然也沒有看到什麽紫氣黃氣,她只相信能相信的,像什麽鬼啊神啊紫氣黃氣啊什麽的,一概當成慧明大師賣弄修為在故弄玄虛胡說八道。
慧明大師點了點頭:“大概是老衲看錯了。”
聽到慧明大師說雲緩并沒有什麽大礙,王妃放心許多,讓木柔招待慧明大師去安靜的房間裏喝茶。
她擡手摸了一下雲緩的額頭,雲緩喝藥後出了一身汗,裏面的衣服都被打濕了。
王妃擔心雲緩蘇醒後可能會覺着寒冷,她突然想起那天雲緩說他想要個暖床的。
目前雲緩病了,晚上把人叫來暖兩天床不是不可以,等雲緩痊愈,再把人安排別的差事。
她把淡竹叫來:“小公子夜裏覺着寒冷,想要什麽人給他暖床?”
淡竹思考了一下:“或許是那個姓公儀的小子,是他把小公子從虎爪下救出來的,小公子對他特別好。不過,他是刺史府送來的罪人。”
王妃冷哼一聲:“倒有幾分膽量,你把他叫來給我看看。”
淡竹趕緊過去了。
連鋒一早上就被府上的下人叫起來幹活,今天的任務是把柴全劈了。
淡竹把他叫過去,不知道為什麽,淡竹很恐懼連鋒的目光,壓根不敢和他直視。
他只遠遠的說了一句:“小公子今天病了,王妃讓你過去照顧。”
連鋒放下手中的斧頭。
淡竹離他遠遠的:“你見到王妃之後,千萬不能胡說八道。府上除了王爺之外,最不能得罪的便是王妃,要是你亂說什麽,王妃肯定把你亂棍打死,就連小公子都救不了你。”
連鋒點頭,跟着淡竹一起過去。
這個時候慧明大師告別王妃,正從雲緩的院子裏出來。
慧明大師在凜州有數萬信衆,頗有一些神通。
連鋒冷淡的掃向慧明大師,眸子微微眯了起來。
慧明大師看懂了對方的警告之意,他心中的猜測更為清晰,也更加疑惑了——當今皇帝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對方又為什麽知道自己能看穿他的身份?
在對方目光之下,慧明大師不敢多言,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黃氣便是皇氣,自然代表皇帝,紫氣相比之下稍微尋常一些,代表貴人。
皇氣這些不是生下來便有的,是到達這個位置,掌握這些權力後才會擁有。
當然,這些不在表象的東西,自然只有慧明大師這般天賦異禀的修行人才能看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随機掉落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