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到傍晚時分,雲緩想着雲永泰院子裏的東西應該清理幹淨了,便過去看了一下情況。
如果早上過去的話,雲緩一是害怕動物的屍體和污血,二是人多嘈雜。現在他想着一切事情應該平息下來了。
其他在家的兄弟都會為了假惺惺的兄弟情深特意探望,雲緩如果不去的話,顯然破壞了家裏兄弟間虛僞的氣氛。
七個兄弟的院子各不相同,府上大公子——也便是凜王世子,他的院子是最大的,也是最安靜隐秘的。
雲永泰的院子雖然不如凜王世子的那般壯觀奢華,卻也比旁人的要大一兩倍。
雲緩向雲永泰院門前的下人表達了來意,讓他們通報一聲。下人很快帶着雲緩進去了。
雲緩推開房門。
雲永泰穿着便服坐在榻上,正悶悶不樂的拿着酒壺喝酒。
“二哥。”
雲永泰一擡眼看見雲緩,懶洋洋的道:“是你啊,你怎麽來這裏了?”
雲緩坐在了雲永泰的對面:“聽說二哥的院子裏發生了一些事情,我關心二哥的身體,特意來看看。”
雲永泰嗤笑一聲:“我的身體能有什麽問題?”
他今天應付其他兄弟應付了一天,早就精疲力盡了。其他人都有八百個心眼子,只有雲緩是倒欠別人八百個心眼子,和雲緩相處沒有那麽累,雲永泰不用提防太多。
雲緩道:“二哥,有沒有兇手的線索?”
雲永泰煩躁的搖搖頭。
他已經讓手下的人尋了一天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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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剝皮的手法,還是斬斷獵鷹翅膀的兇器,都是雲永泰之前沒有見識過的東西。
發生這一切的時候,雲永泰睡得正香,外面守衛的侍衛同樣一無所知,足以見得做這些的人身手高強神出鬼沒。
最讓雲永泰恐懼的便是,今天這些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害他的愛寵,明天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害他,把他的皮剝下來挂在窗邊。
雲緩道:“二哥,你有沒有想過,是以前你傷害過的人回來尋仇了?常人不可能在做這些的時候不驚動府上的侍衛——”
雲永泰:“……你腦子有病?”
“這世上沒有鬼神,活着的時候沒用的家夥,死了會更沒用。”雲永泰嗤之以鼻,“七弟,你這幅天真的樣子簡直不像咱家的人。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出幕後兇手。”
雲緩眼睫毛微微垂下。
或許雲永泰說得是真的。最可怕的其實不是鬼神,而是暗中布置陰謀的人。
雲永泰又看向了雲緩:“對了,那個姓公儀的小子雖然在你手上,我卻看他不順眼,總有一天我會在他身上狠狠出一口惡氣。”
雲緩偏頭。
雲永泰繼續往喉嚨裏灌酒,可能是因為酒喝得太多了,所以雲永泰的雙眼泛着猩紅之色,看起來略有些吓人。
......
雲緩從雲永泰的住處出來的時候太陽要落山了。
暮色四合,西邊的雲彩是鮮豔的橘紅色,一片豔色将偌大的凜王府籠罩在了其中。
雲緩突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在一本書上看過,黃昏的時候被某個國家的人稱作逢魔之時,因為這個時間段會有妖魔和鬼神出現,他們會像人一樣在世間游蕩。
今天出來時雲緩着一身雪青色衣袍,他伸出自己的手指,鮮豔的晚霞将他的手指染成了紅色,手指這一部分仿佛消融在了空中,與天色合在了一起。他垂眸看着自己,漸漸想了起來,自己是不屬于這裏的。
真正的雲緩應該在五年前落水去世,真正的自己也在五年前的某個時空裏因為突發心髒病離世。
自己走在這裏,會不會被路過的妖魔鬼神當成同類呢?
或者說,他會走着走着走離這個朝代,找到回來時的道路?
雲緩神色恍惚,不知不覺往前走了兩步。肩膀卻突然一重,低沉冷冽的聲音入耳:“你去哪裏?”
雲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就已經走到了院門前面,因為剛剛忽略了四周,所以走過了很多。
他偏偏頭,疑惑的看着公儀镝的手,不明白公儀镝為什麽會在這裏。
晚上,雲緩趴在自己的枕頭上,偏頭看向公儀镝:“公儀,你說二哥那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問了好幾個人,他們都說不可能是人幹的。”
公儀镝靜靜的聽着雲緩講話。
雲緩道:“你說,會不會真的有冤魂讨債?”
房間裏寂靜無聲。
雲緩的聲音很輕很輕,少年溫潤又清朗的嗓音如淙淙清泉,哪怕他的想法和言語再怎麽幼稚,落在公儀镝的耳中只剩下了可憐與可愛。
公儀镝似笑非笑:“或許吧。”
雲緩困倦的打了個哈欠,不一會兒就趴在枕頭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連自己睡夢中被人抱在了懷中都完全覺察不出來。
......
連鋒低頭貼着雲緩溫熱的臉頰,輕輕摩挲了片刻。
雲緩的身體真的很軟,是他最喜歡的觸感。哪怕只是抱在懷中,都會給人失而複得的巨大愉悅感。
是的,真實的雲緩和冷冰冰的牌位是有很大的不同。
麒朝都城與凜州相距千裏,連鋒知道雲緩膽小害怕陌生的地方,所以并沒有讓人把他的棺椁運回京城。
路上的風景太陌生,路途又太過遙遠,活着的雲緩尚且畏懼陌生的旅途,更何況是死去的雲緩呢?
連鋒輕輕嘆了口氣,冰涼的唇貼在雲緩墨色長發上,輕輕靠近他的耳廓:“緩緩,你今天是想去哪裏呢?”
如果雲緩能夠睜開眼睛,透過照進來的月光去看清連鋒的面容,一定會驚詫的發現,此刻的連鋒與白天的公儀镝盡管長相一模一樣,神情氣質卻像是兩個人。
其實先前連鋒并沒有對凜王府這群人下死手,只是重重削了凜王府的勢力,大多數的懲罰不過是被貶。
當時雲緩已經去世了,即便連鋒對這些人恨之入骨,多多少少會看在他們是雲緩親人的份上,給他們稍微留一道狹窄的活路——當然,這道活路對他們而言可能比死了更痛苦。
如今重新回到那個時間段,連鋒突然發現,自己果真還是無法原諒這些人。
......
雲緩睜開了眼睛。
今天早上吃什麽呢?可能前兩天甜食吃太多了,他有點想吃鹹口的點心。
唔,如果有雞絲面、椒鹽餅、芋頭糕就再好不過了,還想吃三鮮餡兒的餃子。
雲緩一邊伸着懶腰一邊把被子踢到了旁邊。
他從床上跳下來,公儀镝仍舊像昨天一樣在熟睡之中。
雲緩俯身推了他兩下:“公儀,你該起床了,已經天亮了,我們該去吃飯了。”
每天用餐時間無疑是雲緩最最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他總是期待餐桌上能有他喜歡的各種食物。
公儀镝一睜眼便看見雲緩放大的容顏。
雲緩眉眼彎了彎:“昨天晚上我睡得很香,我們的住處并沒有鬧鬼,果真,只有二哥那種人才會遇到這些事情。”
公儀镝點點頭。
雲緩已經習慣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了,他想公儀镝要麽是天生的面癱臉,要麽是吃過太多苦頭變得心如止水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雲緩很想知道公儀镝笑起來是什麽樣子的。不是交談是客氣的微笑或者似笑非笑,而是真心的感到愉悅而有笑意。
“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雲緩道,“雖然母妃給的紅色的藥膏沒有了,但我這裏還有其他的藥膏。”
血玉膏的療傷效果絕佳,公儀镝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現在感覺不到疼痛了。
“不疼了。”公儀镝道,“你拉我一下,我剛睡醒起不來。”
雲緩兩只手握住公儀镝的一只手臂,用力拉着他起來。
可能是用力過猛,公儀镝起身的瞬間,雲緩在慣力的作用下一頭栽進了公儀镝的懷裏。
公儀镝胸口處的肌肉格外堅實,雲緩覺着自己就像撞在了牆壁上似的,額頭瞬間紅了一片。
“抱歉。”公儀镝按住了雲緩的肩膀,聲音低沉且柔和,“我給你揉一揉。”
雲緩雙眼泛着淚花,他慢吞吞的站起來:“沒事沒事,其實沒有那麽疼,我自己揉一揉就好了。”
公儀镝手中一空,這個時候雲緩已經開了房門讓小厮和丫鬟進來送水。
早膳果然有雲緩喜歡吃的雞絲面,不僅如此,還有雲緩喜歡吃的炒面筋、蘑菇炖人參豆腐、棗泥糕。
雲緩吃完之後,用湯匙一點一點喝着最後送來的甜湯。
這個時候淡竹再次推門進來了。
雲緩被他的動靜吓了一跳,險些沒有把手中的湯碗扔出去。
“淡竹,怎麽了?”雲緩趁着淡竹未開口的時候,幾口喝光了剩下的甜湯,“二哥那邊又出事了?”
淡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小公子,王爺已經打獵回來了,他現在讓您過去。”
雲緩手中的湯碗“啪叽”一聲落在了桌子上。
除了幾個兄長之外,在這個王府中,雲緩最最最不想見到的人便是凜王。
他每次見凜王猶如賈寶玉見賈政一樣緊張。況且雲緩不像賈寶玉在府中的地位那麽高,凜王更比賈政要可怕十倍。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區随機掉落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