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吻發
甫一與那東西接觸時, 感覺它觸感冰涼,随後它的溫度趨近于她的體溫,白芨沉默着, 已經猜出來那東西是師兄的折扇。
閉目去感知周圍, 是比睜眼去看時更敏銳。
一股氣流拂過, 白芨知道, 是師兄擡起了手。
師兄似乎在她面前描繪着什麽,但自己身上并未有觸感,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不斷變換的氣流。
師兄的手似乎停留在她面前欲觸碰。
只是氣流停滞了片刻,忽地從她的面前撤出去。
白芨屏住呼吸, 生怕面前的氣流被幹擾到。
她在想, 師兄要做什麽?會不會因為之前的話生了氣?
只是這樣想着, 卻感覺抵着她的折扇有了幾分用力的感覺, 而那撥動着瘴氣的另一只手離她很近很近。
是發絲被觸動的感覺,很輕柔, 宛若鳥羽落在上面一般輕柔。而折扇的力度卻是愈發地重了,雖然這疼痛在白芨能忍受的範圍內, 她還是在不自覺地想着,自己會不會被折扇勒出一道紅痕?
然而還沒來得及細想,折扇的力度卻陡然輕了下來。
師兄的手仍然停留在她的發絲上,然而那道身影俯下身來——
腦海中一片空白。
折扇從她的面前被撤去, 而撫在發絲上的手用力地貼合。面前之人俯下身來, 呼吸噴在她的發間。
不是瘴氣。
不是魔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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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在撥動着面前的氣息。
那面前的呼吸是……?
白芨很小的時候在人間看過焰火。
絢麗的焰火在天上炸開,綻放出不同的形狀,耀眼奪目。
人間之人大多喜歡轉瞬即逝之物, 明明凡人的壽命如此短暫, 卻依舊愛看須臾之間美好東西。
比如那朝生暮死的蜉蝣, 再比如那開不過一夜的昙花。
焰火奪目而璀璨地放着,在眼中映了不過短短片刻,又陷入一片漆黑,徒留下來一片特殊的味道。
而此時此刻,白芨覺得自己腦海中就炸出了一道道焰火。
一瞬間是空空蕩蕩的感覺,自己似乎成了飛灰,從天空中洋洋灑灑地落了下來。
然後被人接住。
身側的發絲被那手壓住,白芨甚至能感知出那骨節分明的手的形狀。那五指扣住了她的頭,壓着她的發絲,正以一種輕柔而有力的矛盾力度往他所在的身側去帶着。
明明魔淵這裏風很大。
可這一瞬間空中的風好似被靜止了一般,發絲只被呼吸吹動,猶如蝴蝶振翅一般。
那灼熱的氣息靠得越來越近。
像是附身在叫囡囡的小女孩身上烤着火爐時的溫度。窗外飄着大雪,十裏冰封,只有她所處的位置有暖洋洋的火源。
這溫暖卻不灼熱的火源此刻來到了她的身前,不斷地靠近她,移動到了她的身旁,然後——
貼上了發絲。
她知道師兄的手很穩,執扇時,扇面幾乎沒有絲毫的抖動。
而如今她能明顯地感受到,扣在她腦後的手微微地在抖動。血管中的血液砰砰跳動着,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心裏。
那一瞬間,似乎冰雪消融,萬物回春。
師兄的氣息與她身上的氣息融合在了一起。
太近了。
那不是安全距離。
那灼熱的氣息仍然停留在她的發絲之上,扣在她腦後的手不斷用力,她與那氣息無限接近、貼合,最終形成了奇妙的觸感。
白芨想睜眼,睫毛顫動的頻率加快了一瞬,而那一片柔軟的衣角此時遮在了她的眼前,仿佛預知了她的動作一般。
師兄遮住了她的眼睛。
清冽的氣息明明應該像冬日的雪,那呼吸卻是灼燙的感覺。
每一秒好似被延伸了無限長,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她卻能想到師兄站的位置、師兄擡起衣袖的動作、師兄附身時顫抖着的手。
這一刻,白芨知道有些東西在頃刻之間改變了。
只是她很想看師兄的表情。
白芨将雙手拉住喻永朝擋在她面前的衣角,拽了兩下,沒拽開。
她聽見自己冷靜地喊了一句:“大師兄。”
似乎在提醒喻永朝,師兄妹之間不應該這樣做。
她喊的這一聲也在提醒自己。
這一聲,打開了屋內的窗戶,窗外的鵝毛大雪被寒風裹挾着吹進了屋內,壓下了屋子裏燥熱的氛圍。
那衣角仍然擋在她的面前。
身側之人似乎笑了一聲,聲音離她很近,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耳朵微微發癢。
師兄的臉埋在了她的發絲之間,故而聲音有些發悶。他說:“怎麽了,白芨?”
不是師妹。
白芨渾身的血液一瞬間冷了下來,這稱呼叫的她微微發抖,恍若觸碰到了什麽一般。
那聲音帶着笑意,揚着危險的語調:“是你讓我做回自己的,如今卻又接受不下了?”
發絲之間的呼吸依舊沒有撤離,反而貼的更緊了般。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柔軟的觸感,正不斷摩擦着她的發絲,撫着她的手也更加用力地緊了一緊。
“師妹。”
“師妹。”
“師妹……”
溫軟的觸感仍然沒有撤離,而清冽的氣息随着呼吸幾乎将白芨整個人淹沒。
他就這樣叫着白芨,像是在抱着一件獨屬于自己的珍寶,不肯松手,不肯撤去。
而那氣息随着發絲移動到耳側,令白芨忍不住去躲。氣息噴在耳旁的感覺十分奇怪,可她只剛躲了一下,那手便将她移動回原來的位置。
師兄的聲音雖然發冷,卻帶着一絲勾人的缱绻:“師妹,如果這就是真實的我,你還願意去看嗎?”
攔在她眼前的衣袖突然撤離開來。
雖然仍然閉着眼,但仍然能感受到眼前是明亮的光線。喻永朝撤去了衣袖,但另一只手固定着白芨的頭,她始終不能轉過去看他。
白芨緩緩睜開了眼。
淡淡的瘴氣仍然在空中浮動着,而如今她被束縛着,連轉動一下頭部都很困難。
喻永朝在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倘若白芨願意,那他就放開她。
倘若白芨不願意……
喻永朝垂下眸。
白芨感覺到耳畔的呼吸越來越近,似乎在等着她的答複。她微微張口,剛想回答,卻發現那片熟悉的衣角又攔在了她的面前。
……不讓她說?
她用力拽了下衣角,卻仍然沒有拽動。于是她張口,打算報複性地咬上那總是在阻止着她的手臂。
在結結實實咬到師兄手臂的那一剎那,白芨便後悔了。
原因無他。
耳畔的呼吸越來越近,她能感覺到師兄張口時微微攫取了她身側的氣息。
随後,沒有絲毫停頓地——
咬上了她的耳垂。
白芨在那一瞬間,腦海裏閃過了許多想法,譬如師兄妹不該這麽做,咬人是原始人才會有的行為,以及……魔淵這裏沒有人真的是太好了。
師兄咬的力度不算重,可以說是非常的輕,似乎怕她痛了一般,只是觸碰了一下。
那觸感貼在她耳垂的只一瞬間就輕輕撤離了。
她聽見那聲音離她無比的近,問道:“你願意嗎?”
……願意什麽?
全身上下的感知仿佛都集中在了耳邊。
見她沒有回答,那氣息又重新貼近了她,只是這次帶上了些許力度。
白芨感覺到耳垂一痛,那力度在不斷加大,大有一種她不回答就不撤離的感覺。
白芨看了看眼前被她叼在嘴裏咬着的手臂,頗為無語。
她松開嘴,卻只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我……”
剩餘的話被她咽了回去。
在她張口的瞬間,耳垂被不斷地輕碾着,似乎在報複她之前咬的那一下。然後——溫軟的感覺覆上了她的耳垂。
那力度時重時輕。一下一下,似乎在撫平着剛剛疼痛的感覺。
白芨只覺得腦海中放了第二波的焰火,除卻飄散在天空之上的火光,周圍都是一片虛無。
師兄的氣息微微撤離,而扣在她腦後的手也松了松。直到師兄重新撤回她的面前,保持原先的安全距離,白芨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如今她睜着眼睛,面前之人仿佛閉眼時的虛影,倒讓她看不清面容了。
白芨就在這片模糊的光線之中,看見喻永朝執扇的手擡了起來,微微張口——
那個口型是……?
“忘。”
白芨辨認出口型,突然心生憤懑,也不知為何,眨眼間就移動到了喻永朝的身前。
為什麽要讓她忘記?
她伸出手,抓着喻永朝手中的折扇,折扇并攏的瞬間,白芨按着折扇覆上了師兄的唇。
喜歡用言靈是吧?
那就閉嘴吧!
折扇覆上師兄嘴唇的瞬間,白芨心中打了退堂鼓。
她剛剛的力度是不是有點大?師兄該不會是磕到了吧?
她只是得知師兄想要單方面使用言靈讓她忘記,一瞬間怒氣上頭,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白芨不敢擡眼。
她握着折扇的手亦是一點一點在松開,企圖蒙混過關。
在那一瞬間,喻永朝擡起手,抓住了她意圖逃離的罪惡之手。
随後将那折扇向下壓了壓,在空中翻了個花,折扇沿着原路來到了白芨的面前。
亦是覆上了她的唇。
“白芨。”她聽見喻永朝低下聲音去喚她,并且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是你不想忘記的。”
折扇擋在她的面前,但并不妨礙她看到喻永朝垂下的頭。
折扇的力道加重了。
那不止是折扇的重量,還有師兄壓過來的力道。
兩張面孔,僅僅只隔着一個折扇。
白芨卻是連眼都不敢眨動一下——師兄方才垂下頭時,發絲有幾縷落在了她的面上,帶着一絲癢意。如今她這樣一眨眼,睫毛亦會打在師兄的臉上。
生平第一次,白芨通過自己感受到了折扇的薄厚程度。
師兄的折扇真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