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荒山絕壁湧熱血,今生無悔牽有緣(上)
一行人在山下找了家客店歇腳,讓鄧百川等人養傷,木婉清自從離開擂鼓山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慕容複暗地傳訊讓許命盡快跟上,又在一路留下記號,豈料過得數日,卻仍不見回音。
要知道他的暗哨都是鷹哨,傳訊極快,又不像飛鴿傳書一般容易路上遇襲失落。不由心底擔心起來,一面安慰自己,風波惡既然死得那麽容易,說明四大莊裏也沒多少強手,一面又惟恐自己漏算了什麽。
這天晚上鄧百川等人正在商讨如何為風波惡報仇,正說到傷心處,見慕容複不出聲,公冶乾問道:“公子爺以為是何人和我們姑蘇慕容過不去,殺害四弟?”
慕容複聽到他說“我們姑蘇慕容”不由心裏冷笑:“争強鬥狠時怎麽就沒想到‘我們姑蘇慕容’?”他心裏正擔心許命和阿牧一行的安危,眼見鄧百川等人傷勢漸愈,自是希望他們越晚回去越好,也可為許命他們拖住一點時間,于是心思微轉,問道:“照鄧大哥所言,那賊人是要潛入父親墓穴時,被風四哥發現,于是下了毒手?”
公冶乾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微微一變。
鄧百川道:“正是,我們當時發現三個黑衣人在老先生墓前鬼鬼祟祟,四弟上前查探時,一時不查,竟然……”
慕容複看到公冶乾的臉色,嘴角輕揚,假意說道:“能潛入燕子塢的絕非等閑之輩,要說是父親生前結下的仇怨,為什麽要等他過世那麽多年了才尋上門來呢?”
包不同道:“老先生過世那麽多年,一直都有人上門尋釁,這次應該是正好有個小賊找到了老先生的墓地。”
鄧百川道:“不對,都來掘墓了,定是和我們慕容氏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包不同突然一拍大腿,叫道:“非也非也,要掘老先生之墓的,可不僅僅是那些有仇的,還有一個可是自稱是老先生的身前好友。”
此言一出,鄧百川及公冶乾立刻叫道:“是那番僧鸠摩智!”
總算把事頭牽到鸠摩智身上了,慕容複這才正色說道:“不管此事是否是他所為,此人居心叵測,總是禍患。”
公冶乾附和道:“正是,此人對慕容氏頗為熟悉,我們卻連他的底細都摸不清楚。”
當下四人商議起要如何去打探鸠摩智的來歷意圖,忽聽到屋頂上“咯咯”兩聲,鄧百川沉聲叫道:“什麽人!”
慕容複伸手攔住他,低聲道:“你們留在這裏!”自己打開窗子,飛身出去追敵。
他幾個起落,轉過一個山坡,只見一個人影在前急奔,身形婀娜,卻是木婉清。他身形一閃,掠到她身側,一把按住她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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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從昏迷中醒來,見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便趁夜從客店中跑出來,卻不想自己驚了鄧百川衆人,聽到鄧百川的喝聲,她也不理,只管往外跑,此時被慕容複按住,反而怒道:“你跟着我幹什麽?”
慕容複嘆了口氣,柔聲問道:“你要到哪裏去?我送你好不好?”
木婉清熄了氣,迷迷茫茫地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只是想一路往前狂奔,想要花光身體裏所有的力氣,好像迎面冰冷的夜風能吹散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段譽的臉。
慕容複又嘆口氣,忽見右首山谷裏一點綠光瑩瑩飄出,眉頭一皺,道:“就算要走,也得等到天亮再說,這裏荒山野嶺的到了晚上就不幹不淨。”正要拉着木婉清往回走,忽聽一個聲音斷斷續續道:“無知小子口出狂言,既然來了,哪有那麽容易走得了的?快快過來向老祖宗磕上三百個響頭。”
木婉清聽這聲音陰慘慘地忽高忽低,心裏莫名地一慌,也沒注意到自己的手被慕容複握在手裏。
慕容複在她耳邊輕聲道:“邪魔歪道在此集會而已,只管走,莫理他。”剛走兩步,又聽到那聲音道:“你既然不肯磕頭,将這雌雛兒留下陪老祖宗解解悶氣,老祖宗也就放你一條生路。”
木婉清心神俱傷之下更是大怒,掙開手,正要往綠光處去一探究竟。
慕容複一把牢牢抓住,運氣仰天一聲長嘯,随着丹田真氣緩緩傳出,氣息綿長,一層一層,聲動山谷。
木婉清還不覺如何,卻聽到綠光處一聲慘呼,凄厲無比夾雜在慕容複的長嘯聲中。內力送音,縱然能傳聲頗遠,更有甚者,還能迷惑對方心神,但若遇到內力更高之人,就會被內力反噬,反受其害,就像當初聚賢莊大戰時喬峰一聲大喝震死譚青一樣。
慕容複知對方受他內力所傷,命不久矣,于是收聲和木婉清繼續往回走。忽然嗤的一聲響,一枚綠色的火光從遠處的山谷中直射天空,砰的一下在空中炸開,将半邊天空都染成了綠油油的碧色。
慕容複站住腳步,目中閃過一絲厲色,朗聲道:“前面可是川西碧磷洞桑土公座下?半途攔道,不知所為何事?”他認出這碧煙報訊之法,雖不懼這來自川西化外的邪佞之徒,但因木婉清在側,也不願去招惹,因此先出聲招呼。誰知一言既出,在山谷裏回蕩了許久,不見回音。
身後腳步聲起,回頭見到鄧百川、公冶乾和包不同三人帶着王語嫣趕來,原來幾人見到慕容複遲遲不歸,又聽到他的長嘯聲,恐他遇敵落單,想要趕來相助,又不放心王語嫣一個人留在客店裏,就将她一起帶來了。
幾人會面還來不及說話,碧色褪盡的天空又暗下來,黑暗中四周想起刀刃劈風之聲。
旁人在黑暗中遇襲,自是會慌亂幾分,而慕容複前世眼盲,這黑暗與他是生活了幾十年的熟悉之所,非但不會受到影響,反而如魚得水一般。幹脆閉上雙眼,順聲袍袖拂過,運用“鬥轉星移“借力打力,出刀的人一刀落在用劍人的頭上,運劍人一劍刺入出刀人心口。
另一邊鄧百川三人也和人動上了手。慕容複黑暗中聽到王語嫣的呼吸聲在鄧百川三人中間,便放心跟在木婉清身邊,惟恐她暗中吃虧。
六人突然陷入重圍,随手殺人,慕容複聽到四面八方都是雜亂的呼吸聲,不知對方究竟有多少人,只覺得敵人似乎越大越多,殺之不盡。猛然間聽到木婉清呼吸急促,似乎遇險,當即腳步一變,換作“淩波微步”,足不點地插身其中,出掌如風,一連劈倒四人,拉住木婉清,斜上三步,夾手奪過一把鋼刀,又斬兩人。
另一邊鄧百川和敵人連對兩掌,都未竟其功,看來對方也是個好手。跟着鄧百川吐氣揚聲,“嘿”的一聲呼喝,跟着使出一招“石破天驚”的掌力,那人失聲驚呼,呼聲擦着兩人而過,越響越下,猶如沉入地底,跟着是石塊滾動,樹枝折斷之聲。
慕容複微微一驚:“這下面難道還有深谷?”他雖在黑暗中行動無礙,但地形終究還是需要目力去看。這深谷就在他們腳下幾步之遙,若非此人跌入,倒還真有可能一腳踏空。
便在此時,左首高坡上有個聲音飄了過來:“何方高人,到萬仙大會來搗亂?當真将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都不放在眼內嗎?”
慕容複睜開眼,凝目四顧,只見前後左右的山坡上、山坳中,影影綽綽的都是人影,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名頭他倒也在慕容家的典藏書籍中看到過,只是這些洞主島主平時遍布海外山林,甚少涉足中原之地,此刻聚在這荒山野地必有極為隐秘的圖謀,今天被他們陰差陽錯地撞上了,這些人為保秘密不洩漏,必是不能善了,當下冷笑一聲,道:“你聚你的會,我走我的路,本自兩不相幹,你們既然存心招惹,眼裏也當真沒我慕容複麽?”言語口氣,俱與那人一模一樣。
只聽得四周許多人都是“啊”的一聲,顯是聽到了“慕容複”三字頗為震動。一個粗豪的聲音道:“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姑蘇慕容氏麽?”
慕容複道:“天下難道還有第二個慕容複不成?”語音一落,只見四面八方突然亮起各色燈火,一下子整個山谷蒙上一層恍恍惚惚的暗光。
一人道:“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朋友們散處天涯海角,不理會中原的閑事。山中無猛虎,猴兒稱大王,似你這等乳臭未幹的小子,居然也說什麽‘北喬峰、南慕容’,呵呵!好笑啊好笑,無恥啊無恥!你有本事也以我之道,還施我身試試看。若沒這個本事麽,嘿嘿,還是趁早向三十六洞每一位洞主,七十二島每一位島主,都磕上十個響頭,一共磕上一千零八十個頭,咱們心情一好,便放你六個娃兒走路。”
慕容複循聲看去,只見西首岩石上盤膝坐着一個大頭老者,一顆大腦袋光禿禿地,半根頭發也無,臉上巽血,遠遠望去,便如一個大血球一般。
包不同打了許久,心中早已有氣,大聲說道:“你要請我家公子爺‘以你之道,還施你身’,又叫他向你磕頭。你這門絕技,我家公子爺可學不來了。嘿嘿,好笑啊好笑,無恥啊無恥!”
他話聲抑揚頓挫,居然将這大頭老者的語氣學了個十足。
那大頭老者咳嗽一聲,一口濃痰吐出,疾向包不同臉上射了過來。包不同斜身一避,那口濃痰從他左耳畔掠過,突然間在空中轉了個彎,托的一聲,重重的打在包不同的額角正中。這口濃痰勁力着實不小,包不同只覺一陣頭暈,身子晃了幾晃,原來這一口痰,正好打中在他眉毛之上的“陽白穴”。
慕容複眼神一凝,正要說話,身邊王語嫣突然說道:“端木島主,你練成了這‘歸去來兮’的五鬥米神功,實在不容易。但殺傷的生靈,卻也不少了罷。我家公子念在你修為不易,不說破你的來歷,以免你大遭同道之忌。難道我家公子,竟也會用這功夫來對付你嗎?”
慕容複微微一笑,想不到這個不谙世事的表妹居然還懂得為他争面子。
他初來之時,因前世眼盲,口雖能言,卻目不識丁,無論是慕容家的還施水閣,還是曼陀山莊的琅嬛□,他是全不知曉。無奈下只能裝作心傷父親早逝,終日将自己關在房裏,也不與人說話。一日王語嫣前來探望,見他案頭丢着武林典籍,神色沮喪,手遮雙目,以為他讀書累着了眼睛,便自己捧起書來念給他聽,慕容複根據她所言一字一句對照而看,這才認全了字。久而久之,王語嫣見他喜歡如此,便将自家的藏書看了背給他聽。再之後,慕容複摸清了慕容家的圖謀便借口游歷天下而避在外界,難得回趟燕子塢。此刻王語嫣稱他“公子”,顯得好像慕容家随便一個家人就能輕易道破對方來歷,自然要比他開口要更有威懾。
那大頭老者本來一張臉血也似紅,突然之間,變得全無血色,勉強笑道:“小娃娃胡說八道,你懂得什麽。‘五鬥米神功’損人利己,陰狠險毒,難道是我這種人練的麽?但你居然叫得出老爺爺的姓來,總算很不容易的了。”
突然間一個黑衣女子搶上前來,突然搶上幾步,揮出一根極長的竹杆,杆頭三只鐵爪已抓住了王語嫣的腰帶,回手便拉。
王語嫣給她拉得身體一晃,失聲驚呼。
慕容複袍袖輕揮,搭上了竹杆,将拉扯王語嫣的勁力,回轉到那女子自身。那女子“啊”的一聲,立足不穩,跌跌撞撞的沖了出來,跌倒慕容複身前丈許。她大驚失色,生恐慕容複出手加害,脫手放開竹杆,奮力反躍,退了丈許,這才立定。
慕容複拿過王語嫣腰上的鐵爪,随手擲回給那女子。那女子見竹竿緩緩飛來,正要伸手去接,竹竿卻在空中陡然一頓,斜插入她身前土中,只露出一截一寸長的杆頭。
慕容複緩緩道:“南海椰花島黎夫人的‘采燕功’可不是用來欺負小姑娘的。”那女子臉上神色不定,說道:“你……你怎知道我姓氏?又怎知道我……我這‘采燕功’?”她嗓音尖細,如哭似泣。
王語嫣道:“黎夫人長杆取物,百發百中,自然是椰花島着名的‘采燕功’了。”
黎夫人被慕容複一揮袖間反拉過去,心中已自怯了,再聽對方一口道破自己的武功家數,當下不敢逞強再鬥,轉向那大頭老者道:“端木元,我丈夫和兄弟是不是被你這天殺的‘五鬥米神功’害死的麽?”
端木元呵呵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南海椰花島島主黎夫人,說将起來,咱們同處南海,你還是老夫的芳鄰哪!尊夫我從未見過,怎說得上‘加害’兩字?”
黎夫人将信将疑,道:“日久自知,只盼不是你才好。”拔起長杆,隐身岩後。
黎夫人剛退下,忽聽得幾下細微異常的響聲,混在風聲之中,幾不可辨。
慕容複應變奇速,喝道:“鼠輩!”長袖帶掌,揮起一股勁風,反擊了出去,眼見銀光閃動,幾千百根如牛毛的小針從四面八方迸射開去。慕容複手中鋼刀轉動,封住自己和兩女身前,卻聽到公冶乾、包不同以及四周衆人紛紛呼喝:“啊喲,不好!”“有毒針。”“這歹毒暗器,他奶奶的!”“哎喲,誰他奶奶射老子?”
刀光中,慕容複瞥到地上的土突的一動,挽了個刀花,反手一刀擲出,正好插在聳動的土裏,那土立時癟了下去,一動不動。
作者有話要說:萬仙大會打鬥場面有些hold不住~大家看人就好了哈~~畢竟是為這兩個別扭滴孩子鋪個路而已嘛~~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