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俞承濠
柳臨淵在醫院和柳千言表達, 誰都可以說她自私就柳千言不行的時候,俞承濠在相隔醫院七十七公裏的烤肉店和金妍秀說,誰都可以說柳臨淵自私就金妍秀不行。
俞承濠和金妍秀雖然在同一個小圈子裏玩過, 但是彼此都是第一次和對方單獨吃飯。倒不是說他們沒有柳臨淵就不見面了, 而是他們之前沒有單獨見過,總有其他人,比如文承賢或者是李炫雨之類的。
這也不是說兩人關系不好, 只是沒那麽好。男孩子和女孩子玩的東西本來就不一樣, 俞承濠和金妍秀也不是很聊得來的類型。彼此更像是有共同的朋友才一起出來玩,或者是有事的時候打個電話之類的, 比如之前金妍秀問俞承濠簽約的事情。
這次是俞承濠約的金妍秀,之所以約那麽遠,是金妍秀定的地方,她要去一個劇組面試, 面試地方有點偏。俞承濠約金妍秀的理由也很簡單, 就昨晚的事情, 準确的說是今天淩晨的事情。
俞承濠之所以會知道, 是李文棟說的, 也可以說是李東旭說的。這位不是故意的, 是酒後的醉話。俞承濠本來睡的好好的,被李東旭的電話吵醒還猶豫要不要接, 到底還是接了。接了之後那位哥哥說了一堆, 前言不搭後語的大部分都是疑問句。
問金妍秀是不是有病, 問柳臨淵哪裏不正常, 問他做錯了什麽,問為什麽你們這幫人有沒有正常人。問了一堆問題,俞承濠先擔心他身邊有沒有人,問李東旭在哪,他們這個職業不管任何時候喝醉都可能有麻煩,在外面喝醉更是大事,分分鐘上新聞的。
李東旭好像是喝懵了,完全無視他的問題,只顧着說自己的,颠來倒去的說些混亂的語言。俞承濠從擔心變成疑惑,再從疑惑變成驚訝,最後以智商和對柳臨淵的了解,拼湊出不知真假的混亂經過。
此時,俞承濠完全清醒了,幾個小時前的那點小心思現在都變成擔心,即擔心柳臨淵又擔心李東旭。之後,李東旭身邊的人好像發現他醉了,搶了李東旭的電話對俞承濠說了聲抱歉,直接就挂了電話。
比較特別的是,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俞承濠不免有些想歪,喝醉的男人可沒什麽理智,雖然喝醉的男人也硬不起來,但是誰知道呢。不過,這個不重要,李東旭的為人還是值得相信的,哪怕不值得也跟他沒什麽關系。
清醒的俞承濠一個電話打給了夜生活動物李文棟,因為李東旭那堆問題裏,有個沒有名字的男人重複出現。以做事方法和那個點還能出現在柳臨淵家的可能性來猜,俞承濠覺得至少有八分的可能是李文棟。
李文棟有些意外他是怎麽知道的,不過也沒在意,比起沒見過的李東旭,俞承濠好歹還是出來喝過酒的關系熟悉多了。俞承濠問了他就說了,本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就連柳臨淵讓他不要告訴文承賢,他其實都覺得沒有隐瞞的必要。當然也有可能是他也半醉不醉的原因,有點想看好戲。
基本算是意外的張開,讓俞承濠知道了這個原本應該只有三個人知道的事情,成為第五位知情者。接着俞承濠就約了金妍秀,他的電話打出去的時候其實自己都沒想好要做什麽,只是讓他就這麽聽完什麽都不做,他做不到。
俞承濠打了電話約金妍秀,金妍秀答應的很幹脆,随口問了句有什麽事,聽到俞承濠說的那些也只是笑笑,說知道了。告訴俞承濠她明天有個面試,定了時間地點就挂了電話。
兩人坐在一家路邊烤肉店的牆角裏,很小的店鋪,包間就別想了。不是飯點也沒什麽人,除了他們也就門口還有七八個一起吃飯的出租車司機,俞承濠帶着帽子,背對着門口坐,一般人都不會往他們這邊看。
司機的那桌說說笑笑吵鬧的很,他們這桌就安靜多了,安靜的有點尴尬。店家是個胖胖的中年阿姨,看着特別慈祥,服務也很有小店的特色,很有人情味。看他們兩不說話,還以為是小情侶吵架了,特地跑過來幫他們烤肉,邊烤還邊勸說俞承濠,那麽漂亮的女朋友要珍惜什麽的。
說的俞承濠更尴尬,說的金妍秀倒是笑了,笑嘻嘻的和阿姨搭話也不反駁,嘴甜的很。一邊說贈送的小菜甜土豆很好吃,一邊誇阿姨發型好看,連牆上的海報都貼的很好看,她也喜歡宋承憲,在肉烤好的時候還包了一塊塞到了阿姨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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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的老板娘眉開眼笑,說是她做泡菜湯才是一絕,金妍秀立刻說要點一份嘗嘗。很有人情味的老板娘大手一揮,說是她中午煮了自家吃的,還剩了一點,要是金妍秀不嫌棄,那就算她送的,讓她也喝喝看,她們家的泡菜都是她親手腌的,可不是外面買的那種調料放多的,光有辣味素的那種。
俞承濠就看着她們聊的越來越熱鬧,時不時還被老板娘嫌棄兩句,說是男孩子太悶不讨姑娘喜歡。他想解釋的時候,老板娘又對金妍秀誇他,男人還是話少的好,她老公就是個悶葫蘆,但是人好啊,什麽事不用多說直接就做了,安心的很也願意聽她唠叨。
除了去熱泡菜湯的功夫,幾乎就變成了三個人的桌子,一直到老板娘說笑的聲音越發的大,誇老公也誇的越發的多。那邊可能是常客的司機中間有人沖了老板娘一句,人都躺在床上五、六年了,你再說下去小情侶煩了,下次不來,那她還怎麽賺藥錢。
前一秒還笑容滿面的老板娘立刻兇悍的罵回去,說是她養的起,關他們什麽事。轉頭沖兩人讪笑,也沒多解釋什麽,推了推泡菜湯讓金妍秀吃,說是自己還要忙,讓他們先吃着,就回廚房了。
喜劇開始的場面結束的有點突然,沒有老板娘爽朗的笑聲,桌上又重回安靜,金妍秀慢吞吞的勺着泡菜湯喝,俞承濠依舊保持着安靜的态度。主要是俞承濠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約對方的電話多少有點沖動,見到人回過神,這件事怎麽也輪不到他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店裏的客人少,還是這家店的人都挺自來熟的,又或者是因為金妍秀的臉确實漂亮。人總願意接觸漂亮的孩子,有些時候不帶什麽特殊的原因,單純就是看到好看的人想親近一下。
他們這桌安靜的時間有點長,長到不止老板娘看不下去,中年大叔們也看不下去,那個怼了老板娘一句的司機師傅,拿着燒酒瓶過來和俞承濠碰了一杯,跟他說要不是什麽過不去的事道個歉就行了,人家那麽好的姑娘還願意出來跟他吃飯,不就代表還願意跟他好麽。
俞承濠覺得總算有機會解釋一下他們不是情侶,可惜金妍秀再次和人家搭上話,沒一會兒的功夫連老板娘的前世今生都打聽出來了,他連個話都插不進去。聽了滿腦子的恩愛的小夫妻被疾病打敗,老板娘一個女人照顧公婆給老公賺藥費,還得供兒子上學等等。
倒也不是多慘的故事,至少對俞承濠這種從小在各種狗血劇裏晃悠,見過各種有些是真實改編,有些純粹就是劇本的演員來說,這事頂多算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現實版。這樣的故事不說滿大街,也挺常見的。
等金妍秀再次發揮神奇的社交屬性和大叔交上朋友,還被大叔附贈小半瓶沒喝酒的燒酒時,之前被趕的老板娘過來趕大叔了。讓他別在這裏廢話,沒看到人家小情侶有事要說啊。
等大叔和老板娘總算都走了,鬧了這一出桌上的尴尬徹底消失,金妍秀看着那兩人推搡笑罵的背影,對俞承濠說“如果我是那個老板娘,那柳臨淵就是我。”
俞承濠沒聽懂,看了看有些冷了的烤肉拿着夾子從碟子裏夾出來放回烤盤上加熱。金妍秀也沒想他能聽懂,端着燒酒杯小口抿了一口,咂巴着嘴開口道“她以為我人好,有禮貌又好說話,其實我不過就是找個樂子。”
捏着酒杯的手對着那群自己點了點,金妍秀對望着自己的俞承濠說“你就是跟那幫人一樣,光看我做什麽,覺得我人那麽好,阿姨就不識趣。但是又覺得阿姨可憐,罵不出口又覺得我做的不對。”仰頭喝幹杯中酒,把空杯對着俞承濠“倒酒啊,朋友。”
俞承濠愣了幾秒,轉頭看了看那邊的司機們,再轉回頭拿起酒瓶給金妍秀倒酒。就在金妍秀以為他要發表什麽高論的時候,他卻說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
“什麽?”
“我是哥哥,你有些沒禮貌。”
“啊?”
金妍秀對這突如其來的年齡話題有些懵,俞承濠卻給她算,她和柳臨淵是親故,是因為柳臨淵的生日是年尾她是年頭。但他的生日是八月,她不是親故,她應該叫哥。金妍秀無語的看着俞承濠,說他算那麽細幹什麽,以前也沒看他計較過。
“我确實沒有計較過,可那是我不計較,不代表你做的是對的。”俞承濠拿起酒杯輕碰了一下她的杯口“我不計較是我大方,但是你把我的大方當應該的,那就是你的問題。”
韓國算年齡的方法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在乎規矩的人,別說差了一年,就算一個是前一年臘月生,後一年是正月生,都能算是哥姐更別說相差半年了。可是也有很多人算的沒那麽規矩,親故的親故就是我親故,相差幾個月算什麽,相差一年都行。
俞承濠所謂的不計較就是在說這個,按照老規矩,金妍秀确實應該喊他一聲哥哥。他們連上學都不是同一級的,叫聲哥哥是應該的。
這次愣住的是金妍秀了,呆了足足一份多鐘才聽明白他背後的意思,轉而笑了,自嘲的笑容。她說的柳臨淵裝模作樣,俞承濠只看到了柳臨淵裝出來的樣子就認為她是好人,有什麽資格來說她這不好那裏不對,就算對方一直都沒說話,可約她出來,還不就是為了說那些麽。
俞承濠卻告訴她,柳臨淵從來都沒裝,她一直都是那麽做的,認為她裝的人是金妍秀。可她怎麽想是她的事,柳臨淵沒計較是她不計較,不代表金妍秀認為的就是對的。
拿着烤夾翻着烤肉的俞承濠,把肉再挨個夾回盤子裏,繼續說着一語雙關的話“現在都流行女權,我們也說要照顧女性,但是你是妹妹,烤肉應該你來。我做了是照顧你,我不做,是應該的。你把我的照顧當成是應該的,那不是很可笑嗎。”
“你好像很不喜歡說敬語,見我的第一面我記得你就沒說敬語,剛才和阿姨說話也是平語。這樣對有些人來說是親切,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沒禮貌。別人把這個當親切是別人寬容不計較,你卻覺得這是你的本事,我覺得這個應該是沒規矩。”
俞承濠把弄好的烤肉端到離金妍秀近的地方“趁熱吃,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味道會特別的好。只不過,你至少應該說句謝謝,而不是跟我說,肉老了,味道不對。”看着面無表情的金妍秀“嘗嘗看,肉好不好吃。”
金妍秀盯着他,眼底有些兇狠,俞承濠倒是笑着的,很平和的笑容,看的金妍秀越發的火大,因為俞承濠的那個笑容讓她想起了柳臨淵,想起那張臉上她自以為是的善意,原來不過就是不在乎。在俞承濠的笑容裏,不在乎她能翻出天,惹出什麽大亂子的輕蔑。
壓低聲音從牙縫裏憋出怒火的金妍秀瞪着他,咬牙開口“裝什麽高高在上,以為會說兩句聽不懂的話就厲害了。你也不過就是被柳臨淵騙了的傻子,你難道還以為自己對柳臨淵多重要麽,她壓根就不把你當回事!”
“我知道啊。”俞承濠笑道“我們不是一直都知道麽,那家夥挺冷血的,喜歡就什麽都行,不喜歡就丢在一邊,跟個小學生一樣,全憑喜好做事。”看着金妍秀傻了的表情收起笑臉“可是,那不是你認為自己被騙了的理由。”
“柳臨淵說幼稚也好,是自私也好,是什麽都好,但是她從來沒裝過。她一直都很坦蕩,喜歡就說喜歡,讨厭就說讨厭。她沒有對你說過謊,她也沒有帶着什麽目的和你來往,反倒是你,你難道是什麽都不想要就和她做朋友的嗎?”
金妍秀攥緊酒杯怒視他“你以為我是什麽!看她有錢才跟她做朋友的!那我還不如。。。”
“你當然不是因為錢。”俞承濠打斷她,讓她小聲點,轉頭對那邊望過來的司機和老板娘笑笑,金妍秀也憋出一個笑臉對他們揮揮手,表示沒事。擡起酒杯擋住臉,壓低聲音逼問俞承濠“那是什麽!”
俞承濠挂着客套的笑容“這個我怎麽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不是只有要錢才算是目的,很多東西比錢都重要。比如我,我是喜歡她才接近她的,當然還有小時候的友誼,但那點沒有我喜歡她重要。”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不過我們也算見過挺多次,吃過飯,喝過酒。就我看到的,我要是沒猜錯,不是柳臨淵主動和你做朋友的,是你找上她的,對吧?”俞承濠端起酒杯,淺淺的喝了口酒,沒等到回答也不在意,繼續說。
“既然是你主動和那孩子做朋友的,那你在找上她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她是什麽性格,你還是繼續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邊,代表你接受她的性格。我們和人相處,不可能只享受優點,看到缺點就覺得這個人有問題,裝模作樣,僞裝好人。”
“你把你的想象套在她的身上,那只是你的想象,你有問過那孩子,你想象中的人是不是她嗎,你就因為所謂的和想象中的人不一樣,去責怪她為什麽欺騙你。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她哪裏欺騙你了,就因為不符合你的想象?”
小口小口喝着酒的俞承濠也不看金妍秀,自顧自的說着自己的“柳臨淵或許有一堆缺點,但她絕對不會藏起來不讓人看見。你自己活在你的想象裏,你把自己的生活當一個劇本,給她按了個角色,你覺得你們是朋友,她就應該站在你的角度為你考慮,可是憑什麽呢?”
“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臨淵。你們做朋友到現在,她有做出任何傷害你的事嗎,還是她偷偷摸摸的背着你,對誰說了你的壞話?又或者她從你身上得到了什麽不屬于她的利益?這些才是朋友之間所謂的欺騙,所謂的僞裝,這些才是你有理由憤怒的原因。”
“但我認識的柳臨淵絕對不會那麽做。”俞承濠拿着喝完的空杯對着金妍秀讓她倒酒,問她“還是其實我跟臨淵也不太熟,這只是我的想象,其實她做了那些事?”
金妍秀愣住了,更多的是覺得荒唐,俞承濠是什麽意思,一切都是她的錯嗎!還是一切都是她的問題?她沒錯!“要不是她什麽都不說,我怎麽可能誤會,還有那份合同,她還不夠利用我嗎!”
“你真的覺得,那份合同是在利用你嗎?”俞承濠笑了“我知道只是大概,所以我現在問你一下,你就那麽讨厭那份合約?還是你厭惡的是,一直對你好的那個人,不再把你當朋友了?”
“我當然讨厭合約!”
“那你為什麽簽呢?”
“是李文棟壓着我蓋的手印!”
“那你現在要反悔嗎?”
“什麽?”
俞承濠看她傻住,也不管其他人看過來的視線了,只盯着金妍秀“讨厭的話,你可以現在反悔,反正我聽李文棟的說法,或者是我想象中的柳臨淵,他們都不在乎你反悔,你可以反悔的,撕毀合約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你要反悔嗎?”
金妍秀張着嘴巴蠕動半天說不出話來。俞承濠笑了,這次是嘲諷的笑容“你看,你自己都知道,那份合約對你而言是最适合的,你自己都不想反悔。”
俞承濠放下酒杯,拿過酒瓶給她看“嗜酒的人都知道,喝醉是最舒服的,可是發酒瘋也是必然的後果。你憑什麽只想要喝醉的舒服,卻不想承擔酒瘋帶來的後果?自私的到底是你,還是那孩子?”
放下酒瓶轉身從包裏掏出錢包抽着紙幣的俞承濠,低着頭聲音很平淡“柳臨淵或許不是一個好朋友,但是至少對你,沒有任何話說。我不清楚你的過去,可我敢肯定,沒有柳臨淵,你連和我坐在這張桌子上一起吃飯,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俞承濠把錢放在桌上,拉着包起身準備走,金妍秀卻抄起酒杯猛的砸在地上“你懂什麽!”
圍觀的司機看情況不對要起身,老板娘連忙攔住讓他們別過去,現在他們倒是知道了那一對不是情侶。可是小市民還是不要摻合別人的争執,出了意外倒黴的是他們。
金妍秀喘着粗氣,眼睛都被怒火逼出血絲,俞承濠卻依舊是那張笑臉,還轉身對老板娘他們微微鞠躬道歉,那幾人避開視線他也沒在意,轉身看着金妍秀,點了點那疊錢。
“我确實不懂,不過我肯定,哪怕是我都沒資格說那孩子太只顧自己,你同樣沒資格。因為這場關系裏,你才是自私的那個,你才是那個把自己看的比對方重要,認為對方就應該順着你的人。”
“金妍秀,別裝傻了,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或許付出了你認為珍貴的感情,但是柳臨淵絕對不是毫無付出。看看你的改變吧,那難道是你自己改變的麽,我還記得沒有柳臨淵的場合,你從來不付錢,女孩子不付錢是應該對嗎,那為什麽在柳臨淵在的時候,你和我們AA呢。”
“我的确不懂在你的想象裏柳臨淵到底僞裝的多好,但是我覺得,你好像也不是完全的誠實吧。你糟糕的那一面、你隐瞞的那一面,你認為不能給她看到的那一面,難道不是你的僞裝嗎?”
“你的僞裝就是善意的謊言,她的真實就是虛假的僞善。我還真的不懂,你判斷的标準到底是什麽?随自己開心?”俞承濠笑了“論任性,你還真沒那個家夥厲害,她是真的不要就丢掉的。”
俞承濠拎起包把桌上的錢往前推了推,沖金妍秀微微鞠躬笑道“很抱歉,我說了過分的話,這件事是我不對,希望沒有給你造成困擾,這頓我請當道歉。”直起身看着不知道要做什麽表情的金妍秀,收起笑臉。
“那孩子唯一做錯的,就是沒有我彎腰彎的幹脆。可是在她的心裏,朋友是不用彎腰,也不用解釋的人。而你,說實話,我不覺得你有讓她彎腰的資格。”
俞承濠走了,金妍秀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對那些人道歉說打擾他們吃飯了,看着他拉門出去,看着門關上,看着老板娘擔心的走過來對她說着什麽。看着看着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倒在老板娘的懷裏。
油膩的,帶着些許腥氣,卻溫暖的,包容的懷抱裏。哭成一個,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承認的傻逼。
俞承濠走了,柳臨淵卻沒走,不過她從柳千言的面前,走進了病房,代表談話結束,也代表她沒有要參與對方的項目,更不想和對方聊下去。柳千言有太多話要說,都因為她進了病房憋了回去,老太太還睡着,不能吵鬧。
能言善道的俞承濠能說哭金妍秀,同樣能說卻沒有任何想法的柳臨淵,只能讓聽到那番話的柳千言失望無比。失望于柳臨淵為什麽變成了這樣,變成一個哪怕做錯了也死不認錯的人。
你們的付出重要,別人的付出就不重要?柳臨淵說她一直在退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她的愛,別給自己刷金漆了!你退什麽了!死孩子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說什麽努力維持父子關系,他要她維持父子關系了嗎!
說什麽自己一直不喜歡但是沒說,誰讓她不說了!她不說還怪別人不理解她,以為全世界都是你肚子裏的蛔蟲,誰天生就知道你在想什麽!還拍電影不是自己想拍的,那是誰壓着你拍了!他那麽反對,所有人都反對的時候,是柳臨淵那個死小孩一意孤行要拍!
你拍電影是因為證明電影不重要?屁話!電影真的不重要你還拍它幹什麽,你的做法正好證明了電影的重要!怪我不該偷偷的幫你,那要怎麽做,直接上門嗎,你樂意嗎,你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我給你的建議你聽了嗎!我說出口的話難道不是在幫你嗎!找那麽多人去幫你,你怎麽對人家的,你那是在敷衍那些人嗎,你敷衍的是我!事情做成那個死樣子給誰看,真的一點規矩都不懂嗎,自己的團隊知道聚餐,知道送人情,別人的團隊就不知道了!
柳臨淵不是不知道,她就是故意的!還好意思說妥協了,你看看你幹的事情,你跟誰妥協了,你自己嗎!一個電影拍的全世界陪你折騰,你要尋求的正義呢,你求了嗎,你努力了嗎,就會投機取巧!
做事做的顧頭不顧尾,還是我不相信你,你做了讓我相信的事情嗎!抄襲這東西壓根就不應該碰,和對方是不是朋友都沒關系,這是作為一個創作者的基本底線!這點東西都不知道嗎,就是膽子大,就是說別人好聽,自己做起來你有按照正義的方向走嗎!
金妍秀的事情是柳千言不知道,不過就算是俞承濠的那番話說給柳千言聽,他依舊會這麽想。因為俞承濠的長篇大論所有的中心點也依舊是從自己出發的,他諷刺金妍秀的那些話,如果是柳千言聽到能把他罵個狗血淋頭。
金妍秀是自私,是就想着自己了,柳臨淵又好到哪裏去,既然是朋友,對方理解你,你就不能理解對方?她應該不聽解釋無條件相信你,你憑什麽就不能無條件相信她!
這種破事到柳千言這裏就是各打五十大板,誰都別說誰,蠢貨就蠢一堆。毛頭沒長齊的蠢貨,還說什麽想象中的人不是對方。腦子呢!誰不是憑借想象交朋友的,就是想象中對方足夠好,才會在一起,不然呢,一開始就認為壞的人,難道還會有傻子去和人交朋友嗎!
別說是交朋友了,就算是家人之間,人也是只看到了自己看到的,根據自己看到的,想象的對方去和對方接觸的!戀人還不是一樣,都是憑借最初的幻想走在一起的,缺點總會暴露,那就是要時間發酵的東西!
人無完人,所有人都要接受對方不是完美的,這東西說什麽對錯!何來的對錯!這個世界什麽時候就非黑即白了,還是幼稚園嗎!因為沒有分給你好吃的糖,因為把糖分給了別人,你就不跟人家玩了?幼不幼稚!
誰不是這麽過來的,你既然願意把糖分出去就要承擔對方連一句謝謝都不說的後果!我們都是彼此試探着底線,吵過無數架,甚至打過無數架,磨平自己的棱角再去接納對方的!連吵架都不願意,還說什麽朋友!狗屁朋友!
柳千言最看不慣的就是柳臨淵說的好像全世界都在欺負她,誰欺負她了,她不出去欺負別人就不錯了!任性成那樣,還別人欺負她!既然你都那麽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了,那怎麽就得出一個你在退讓的結論,別人就沒退讓嗎!
可惜,人生經歷比小孩子們豐富的大人沒機會說這些,也沒機會告訴他們,世界是圓的,和人相處自然也是圓的。人不可以沒有棱角,也不可以沒有立場,可是人更不可以只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評判別人的對錯,那只是你的一家之言而已。
你沒看到整個事情,你不知道別人的人生經歷過什麽,你不能站在一個球上,去批判你看不到的球的背面發生了什麽!尤其是柳臨淵自己還說過,導演是講故事的人,不應該有立場。
當初那個讓柳千言即使發了大火,即使氣到不行,但是依舊讓他覺得柳臨淵長大了的孩子,到頭來原來不是長大,只是說的好聽!這樣的柳臨淵怎麽能不讓柳千言失望。
失望到柳千言甚至懷疑正義之戰到底是不是柳臨淵寫出來的本子,能寫出那樣的本子,能抛棄自身的立場把對錯交給觀衆去評判的人,怎麽就變成了這樣!變成了一個。。。一個。。。一個執拗又自私的傻子!
柳千言想說的話太多,那些話在腦子裏轉了無數圈,到最後,只變成了一句話。在老太太再次醒來,吃了點東西,鬧着要出院。柳千言哄了她半天,被老太太罵的時候,他問柳臨淵。
“按照你的說法,我現在做的就是你所謂的我愛奶奶的方式,那奶奶是不是也應該像你說的那樣感謝我?”
下一秒,一個枕頭砸在柳千言的背上“你。。。”怒氣十足的老太太沒說完,接收到柳千言的眼神,默契的閉了嘴,躺回床上,讓他們爺孫說。
柳千言抓着枕頭背對柳臨淵,扶着老伴把枕頭放好,沖老太太眨眨眼,得到對方一個白眼,輕笑了一聲,問孫女“我跟奶奶,是我在退讓,還是奶奶在退讓,是我要謝謝她,還是她要謝謝我?”
柳臨淵笑了“這是你們的情趣啊,你們開心就行。”
柳千言轉身看着孫女,仔細的想要在她的臉上找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哪怕是一絲都可以。可是柳臨淵沒有,只是笑眯眯的,什麽都沒有。
柳千言的肩膀垮下來,看着柳臨淵輕嘆了口氣“你得明白,這個世界沒有人天生就得讓着你的,你得學會和這個世界相處,在對錯的中間,還有一個東西不叫妥協叫陪伴,願意牽着你的手帶着你往前走的人,不會謝謝你的退讓,因為她也在退讓。”
“我們不會對親人說謝謝,不是因為我們不知道感謝,也不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對方妥協了。而是我們得知道,人和人相處不是一場交易,沒有公平可言,付出的那個人不代表就是愛的多的,接受的那個人也不代表就是愛的少的,我們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對方。你明白嗎?”
柳臨淵笑着對他說“我明白的,愛多愛少是自願的,無法強求。”
柳千言長嘆一口氣,你明白個屁!
一直聽着他們說話的老太太做起來,教孫女一個老人家的大智慧“小笨蛋,怎麽能不強求,你要是不強求,萬一那人一直要你付出怎麽辦,你多吃虧。人活着就得自私點,你又不信教,就算信教你也不是上帝,弄那一套無私奉獻的幹什麽,人都賤,沒人謝謝你。”
柳臨淵愣了兩秒,柳千言大笑,這才是他要告訴柳臨淵的,自私從來不是壞事,但你把它當成壞事了,蠢!想要什麽要說,而不是等着別人捧上來!妥協從來不是愛,那頂多叫軟弱!
可惜,柳臨淵聽不懂,她的回答是“好,我知道了。”